《劍起天下》第十六章 大夢十年覺(八)
“我的父親傅雨雪,年輕時便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他的師傅孟如虎,是一個一心隻有武藝的武癡。”傅雨吃罷湯圓,用袖,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任誰也看不出,就是這樣一個人,為威懿皇帝打下了江山,又守住了天下。
南宮也不言語,他喜歡聽。說的越多,錯的越多,他可以犯的錯,已經越來越。所以他隻是安靜的聽著。聽著這些與自己無關的往事。
傅雨說:“孟如虎的心中,從來沒有對錯,隻有勝負。家父時孤苦伶仃,四海漂泊之際,因骨骼清奇被孟如虎看中,收為傳人。五歲習武,十歲出師,年至十五,就在江湖上闖出了名氣。但是業師癡武,師傅要做第一,徒弟怎麼可以出頭。
“所以父親十五歲那年,於蜀山劍閣藏劍,金盆洗手,仕為,從此退出江湖。
“彼時孟如虎仍舊沉浸在江湖名聲的廝殺中,唯一的弟子退出江湖,他也毫不掛心。
“而家父年僅十五,在江湖中未惹因果,也無幾人知道他是孟如虎的徒弟,那時的江湖與他無關,還未江湖就已出江湖,倒是出的利落。
“江湖中人喜歡用劍,即使現在,劍也是名門正派的象征。一百年前的六道劍神以一己之力將天下一分為八,不僅造就了朝堂的新格局,也引領了一波劍道正宗的風氣。孟如虎年時在昆侖山門下修行,也是劍有。可是昆侖門中弟子欺他在山中無依,常常用嗟食混黃辱於他,終不堪其辱,離了昆侖。從此棄劍不用,隻用刀。
“他說,用劍多是偽君子,他寧可做個真小人,也不屑與之為伍。
“家父初學武藝,用的也是劍。劍者,正且直,氣清且長。孟如虎曾說:劍是君子之兵,刀乃妖魔之。習武之人,皆從劍始。煉藝十年,不忘初心,即為劍神。心若蒙塵,便不配用劍。”
聽得這自相矛盾的話,南宮不問道:“所以孟如虎是用劍的高手?”
“他是用刀的高手。”
南宮不語,他已知曉。癡狂之人,若無赤子之心,便是瘋魔無忌。
傅雨說:“家父以武仕,卻棄劍不用,隻依仗著一雙拳。可惜朝堂不比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但江湖的規矩,往往以人為先。一個人,活在世上,便隻爭一口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在江湖中,是氣魄,是大俠。江湖人,最看不起那些閃躲畏之人。朝政卻不同,朝堂的規矩,是秩序,是平和。朝廷中的鬥爭,不能見,唯有暗流湧,借他人之手,將人扼殺在無聲之中。”
南宮說:“江湖人,的確不適合為。”
傅雨說:“江湖人,兒長,義氣當先。這些話,用在一個人上是俠,用在國家上,便是賊。”
南宮說:“看來令尊這仕途坎坷啊。”
傅雨苦笑:“何止坎坷,做了三月的地方,就因沖撞的皇妃,被剝去職,貶為庶民。”
三個月,太短了,短到不值一提。可是傅雨偏偏提了,南宮就知道,這當中,定有另外一番值得一敘的故事。
這隻是個鋪墊。
南宮忽然覺得有些冷,他打斷了傅雨,向窗外,說:“下雪了。”
傅雨說:“下了很久了。”
南宮說:“這才七月,這場雪下得太早。”
傅雨卻說:“不早,不早。”
南宮好奇,問道:“不早?”
傅雨說:“這場雪,十年前就該下了。”
南宮心生警兆,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傅雨會在今天出現。神農回宮,在這敏的時刻,迦樓戰神,這個敏的人。
他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可他又是最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出現在京城,理所應當。
甚至可以說,他必然出現。
可是,他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家賣熱食的鋪子,出現在南宮將軍麵前。
南宮警惕的向他,看見他玩味的笑那一刻,忽然又放鬆了。
傅雨將南宮神的變化捕捉得一清二楚,他笑著說:“很好,很好。這纔是你應有的表。”
南宮說:“什麼樣的表?”
傅雨說:“輕鬆的表。有你在京城,神農不會有事。隻是,你還年輕,經歷的太,所以你還是會張。以你的技藝,無論麵對何事,你都不該張。”
他用了“技藝”這個詞,不是“武藝”,也不是“本領”。
十分準。
他看了南宮。這纔是令南宮到害怕的地方。
南宮說:“不愧是迦樓戰神。”
傅雨笑而不語,添上半碗甜湯,吹涼了喝下,然後說:“你大可放心,至現在還沒人能在京城手。而且,威懿皇帝也不希神農這麼快死。”
言下之意,傅雨非但不是來行刺,反而是來護駕。
南宮不聲,說:“多謝。”
“你不用謝我。國家是國王的國家,天下卻是天下人的天下。無論是威懿還是神農,都無法掌控人民安定之後的**。和平太久,必然會有戰爭。這場戰爭,不是你我僅憑一人之力可以改變。我不行,你不行,威懿不行,即使是今世唯一的地仙,神農也不行。”
想起神農那副無賴模樣,南宮對他沒有毫的期。但是“地仙”這個詞,自從神農出現,他聽到過太多次了。
他問道:“究竟何為地仙?”
傅雨很詫異,但是這詫異也隻是片刻、他已經明白,南宮的能力不是自修煉,而是別人給予的。
畢竟有這本領的人,人間大道天地法則盡賦予心,還有什麼能讓他緒產生波呢?
“道家典籍中有記載:地仙者,為仙乘中之中乘,有神仙之才,無神仙之分,不悟大道,止於小乘或中乘之法,不克就正,不可見功,惟長生住世而不死於人間,所謂不離於地者,此也,古今來修仙得道者,以此類為最多數,其修道之始也,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之數,中用年月,日中用時刻,先識其龍虎,次配其坎離,辯水源之清濁,分氣候之早晚,於是收真一,察二儀,列三才,分四象,別五運,定六七,聚七寶,序八卦,行九洲,五行顛倒,氣傳子母而行夫婦也,三田反復,燒丹藥,永鎮下田,煉形住世,而得長生不死,以作陸得遊閑之神仙,故稱之曰地仙。
“簡單來說,神農修為已經離了**凡胎,卻心有執念,堪不破大道,無法飛升。人的武功修為分外,外功修力與技,修的是**的力量,如我,力拔山河。功修氣與神,**羸弱,卻可以調天地間的氣勢為己所用,如你,談笑間,風起雲湧。無論功外功,修至化境,便可掙的鐐銬,羽化仙。所以,現在有些門派中,已不說練武二字,而是說修仙!
“神農是今世唯一的地仙,這種說法並不準確。因為還有一位地仙,已經多年沒了訊息。你可知道他是誰?”
南宮看到傅雨眼中跳的神采,那個名字似乎已經浮現在他臉上。
“傅雨雪。”
“神農”這個名字,留下過很多傳奇。南宮在大周,耳濡目染,既是不去刻意瞭解,也逃不開神農的傳說。
“刀絕”這個名字,也留下過很多傳奇,可是他已消失了整整十年。十年的世間,足夠讓這個世間去忘記一個人。
所以說到傅雨雪,傅雨雙眸放,那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立世的決心。
可在南宮眼裡,那隻是癡人用來欺騙自己的信念。
就像懵懂的年,上薄的子,卻把當作最高貴的公主。
然後為,傾盡天下。
人有信念是好事。南宮懂這個道理,所以他不說什麼,隻是施以笑意。
可就是這樣的笑,讓傅雨覺得悲傷。
他想起年時父親和那人的相遇。他們說的不多,卻能互相理解。
他今晚說了很多,眼前的人卻無法理解。
或者,不願理解。
他放了一錠厚實的金元寶,喚來掌櫃結賬。
南宮說:“這是我的地方,我來吧。”
傅雨說:“好。飯你請,東西我砸的,我來賠。”
南宮說:“這些東西值不了這些錢。”
傅雨說:“錢,多給永遠比給好。有時候你省了幾文錢,卻可以讓你變得一文不值。”
傅雨走的時候,沿街的積雪隨著他的步伐消融。漫天飄絮也在此刻停了下來。
南宮不懷疑,這場雪就是為了棄世的戰神下的。
傅雨去尋找傅雨雪,一個生死未卜的傳說,一個十年未盡的恩怨。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
自難忘。
看著大雪融化的冷氣的涓流織出漫無目的的世界,南宮一時有些癡迷,有些迷茫。
十六歲,過修羅場,未見人世間。
這個世界,他不懂的事太多了。
直到傅雨消失在路的盡頭,遠遠傳來一句。
“三日後,我有一刀,斬落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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