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

許不令被一幫子醫抬進了側殿，七八糟一頓急救，總算是『虛弱』的醒過來了。

富麗堂皇的房間中隻有幾個醫，過來噓寒問暖的王公貴婦都被轟了出去，隻剩下幾個不聽話的小公主趴在窗戶外咪咪看。而一向心疼許不令的陸夫人卻有的沒過來，連派丫鬟過來看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許不令心中一沉，暗暗嘆了句『吾命休矣』，便驅開醫，想乘著陸夫人還沒發火，先上門負荊請罪。若是等陸夫人找上門，那後果不是一般的嚴重……

許不令坐起來，正準備不告而別，側殿外便有一名宮腳步匆匆跑了過來，是太後的丫鬟巧娥，走到門口便欠一禮：

「小王爺，太後請您去長樂宮一敘。」

得，來的還真快！

許不令哪裡敢去長樂宮。昨天燭晚餐的時候，許不令還信誓旦旦的和太後保證不會作詩，現在就了『文采絕世』的大才子，這要是進了太後的地盤，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

許不令隻怕磨人的小陸姨，至於太後，大不了過幾天再去賠禮，當下自然是抬了抬手：

「不適，實在難以赴約，還太後諒一二，告辭了。」

說著便快步往外走。

巧娥神一急。自服飾太後，可是曉得太後的脾氣——天生要強，小時候還有些刁蠻，如今在深宮鎖了十年，刁蠻子倒是磨沒了，可要強的子一點沒變，整日無所事事的況下，一件事能記好久。這次小王爺騙了太後，恐怕太後晚上連覺都睡不著，不去賠禮道歉讓太後順心的話，記一輩子都有可能。

巧娥急急忙忙攔住去路，欠道：

「小王爺，您三思，太後比陸夫人還……咳，嗯……反正您還是過去一下吧，不然婢子不好代……」

許不令可不覺得太後比陸夫人還難對付，現在不去找陸夫人而是給太後道歉，陸夫人若是知道了，鐵定把他磨死，那幽怨委屈的小眼神，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實在吃不消，你和太後娘娘說一聲，我過幾天肯定上門。」

話落，許不令出了側殿，一個閃就不見了蹤影。

巧娥急的跺了跺腳，一個宮又不敢讓林軍把許不令去長樂宮，隻得快步跑了回去和太後復命。

接下來，便是太後生氣親自過來請人，又撞上宋暨跑回去的場景……

-----

皇城外車馬小轎相繼離去，承慶殿的熱鬧卻沒有結束。吏三三兩兩結伴，依舊興緻的說著方纔的事兒。唯獨李家的車架先行離去，回家辦喪事了。

國子監的一幫老學究，湊在一起聊著方纔的詩詞，逐字逐句的探討評價，越說越覺得回味無窮。

鬆玉夫穿著茸茸的襖，形單影隻的吊在很後麵，從宮殿出來便咬著下默然不語，不時回頭瞧瞧巍峨的宮牆，似是怕有人追上來。

上次在龍閣外，答應了許不令，絕不把詩詞出去，娘親留的簪子也被拿走了。

今日宮中大宴，本該帶著那隻簪子，沒有佩戴爹爹還詢問來著，都不敢說被人搶了，隻說是不捨得戴。

要是許世子生氣不換給了，可怎麼辦向爹爹代……

心心念念間，走到了兩坊之間的巷道，前麵的夫子隊伍轉過了牆角。

鬆玉芙雙手放在腰間斯斯文文的低頭行走，出神兒的緣故，並沒有發現麵前有人擋路。

結果一個不慎，就直接撞在了別人的口。

「呀—」

鬆玉芙子猛的一哆嗦，連忙後退幾步，欠道：「對不起……咦~！」

抬眼看去，許不令負手站在巷子中央，臉冷傲沒有半點表，正蹙眉打量著。

鬆玉芙眸子裡本來顯出幾分驚喜，瞧見許不令的表，便立馬弱了下去，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許不令背後的巷子，似乎想爹。

許不令微微瞇眼：「想跑？」

「沒有~我……參見許世子……有事嗎？」

鬆玉芙雙手放在腰間，乖巧的福了一禮，心如小鹿撞，表卻是故作鎮定。

許不令緩步上前，慢慢近，眼神有點嚇人。

踏—踏—

鬆玉芙笑容逐漸消失，不聲的往後退，聲道：「許世子，我是你朋友，朋友之間，要講道理……」

巷子不寬，很快靠在了坊牆之上，退無可退。

鬆玉芙再無往日的倔勁兒，微微偏過頭，蹙著柳眉閉雙眸，一副怕捱打的可憐模樣。

許不令左手撐著牆壁，俯打量著鬆玉芙：「我上次說什麼來著？」

距離有點近，男子鼻息吹拂在臉頰脖頸之上，讓年齡不大的姑娘一個哆嗦。

鬆玉芙脯起伏不定，理虧之下，也不敢抬手把麵前的男人推開，隻是雙臂蜷在前，聲若蚊道：「我答應不把詩詞出去……」

「哪今天是怎麼回事？搞出這麼大排場，你能耐不小啊！」

「我沒有……」

鬆玉芙偏著頭，小聲解釋：「你不能怪我……」

「哪我怪誰？」

「怪我爹！」

鬆玉芙把臉轉過來，揚起小臉著許不令，很是認真的道：「我隻是寫下來而已……詩稿是我爹送上去的，和我無關……」

「和你無關？」

許不令挑了挑眉：「你不寫下來，能把我給扯出來？」

鬆玉芙弱弱點頭：「我答應不把詩詞出去，一直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今天在承慶殿，聖上問起來我都沒說，所以不算失信，是……是許世子自己承認的，不能怪我……」

「……？！」

許不令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鬆玉芙連這種沒良心的話都能說出來。要不是看到鬆玉芙都被哭了，他能大大方方承認給自己找麻煩？

許不令臉一沉：「鬆姑娘，你轉過去，麵壁思過。」

「我……我……」

鬆玉芙弱弱瞄了幾眼，便磨磨蹭蹭的轉過去麵向牆壁，一副麵壁思過的模樣。

繼而……

啪——

清脆的掌聲，在冬日小巷中傳出很遠。

整個繁華的長安街巷，似乎都在這一刻凝滯了下來……

鬆玉芙猛的哆嗦了下，眼睛睜的圓圓的，文靜的小臉兒滿是錯愕。

隻是很快，又臉兒又紅一片，變了委屈和憤。

火辣辣的覺自後傳來，鬆玉芙迅速的轉過著牆壁。

或許是吃疼，鬆玉芙了許不令幾眼，便咬著下，慢慢蹲了下去，雙臂抱著膝蓋，把臉埋住，雙肩微抖，也不知是的還是在哭。

許不令下手有分寸，自是不會把打傷，此時單手負與後，平淡道：

「看在你今天寧死不開口的份兒上，這一掌算是稍作懲戒……」

「胚……」

「……你說什麼？」

許不令眉頭一皺。

鬆玉芙抱著膝蓋，悶聲悶氣的道：「沒什麼……我曉得了……把簪子還給我……」說著出右手攤開。

啪——

又捱了一下。

團兒的鬆玉芙微微一抖，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許不令淡淡哼了一聲：「簪子你想都別想，再給我添麻煩，哼——」

鬆玉芙緩了片刻，背後火辣辣的覺逐漸消退，隻是臉上的漲紅難以褪去。此時揚起紅撲撲的臉頰，聲道：

「許世子，你要講道理。我沒給你惹麻煩，今天你不站出來，其實沒事的……我是你朋友，你……你怎麼能打我，還打那種地方……你不佔理才對……」

許不令攤開手：「那又如何？不給你個教訓，誰知道你以後會幹出什麼事兒？」

「教訓人，你可以打手啊！打那種地方，明顯沒安好心……」

鬆玉芙碎碎念唸的嘀咕，一副要把道理講明白的架勢。

許不令是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給逗笑了，點了點頭：「隨你怎麼想，反正今天我就打了，再有下次，你爹都保不住你。」話落轉邊走。

隻是許不令沒想到的是，他剛走出幾步，後麵便傳來『踏踏踏—』的小跑聲。

許不令以為鬆玉芙追上來道歉或者繼續講道理，自然沒有搭理，結果……

啪——

一聲不怎麼響的掌聲，在小巷裡響起。

許不令一僵，臉冷了下來。

偏頭看去，卻見鬆玉芙雙手疊在腰間，埋頭走了過去，肩而過之時，還小聲道：

「看吧！我無緣無故打你，你也不服氣。謙謙君子要將心比心，己所不勿施於人……」

「……」

這能一樣嘛？怎麼看都是你吃虧，還將心比心……

許不令目送鬆玉芙小跑著遠去，良久，才攤開手：

「這娃兒沒救了……長兒不長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