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厓海義錄》第四章:天涯尋卿行三 客棧解難臨雙俠

卻說這阮惜芷與丫鬟憐玉買了服,了不銀鈔,乘十月的圓月夜而去。在妝臺上留下一封書信,上麵蠅頭小楷一如往常,寫道:父親母親,兒不孝。如今有此命運,思索來去,終是不想以不祥之拖累二老。今我與憐玉帶了很多錢鈔,扮男裝,去南邊尋找陸公子。前途雖茫茫,可是我二人絕不招搖,每日隻作小廝低頭走路而已,銀鈔包裹皆不會放在明,絕不引人注意,而且定會專揀國道大道行走。我二人雖是子,可是自忖沉靜,且謹慎有加,不會招惹是非,請二老放心。我此去會盡心竭力尋找陸公子,若不得,立馬歸來。青山綠水,巍峨山川,皆是我漢家的,我也要看遍心方足。若在外有了好差事,可以自己養活了自己,自會書信通知,那時您二位為我辦個假喪事即可。見信知雙手奉上,亦悲傷不能勝。再請勿念勿念。

這阮文和夫人看到了這封信,都是驚慌不已。可是差人去找,也究竟不知二人去往了哪個方向。阮文思來想去,也覺得兒出去也是一個不算差的法子,更何況兒向來穩重,憐玉也靈巧懂事,二人若真能做到如書信中一般,想來也不會出事,故而便不,也不聲張這個訊息,但是也差人四麵八方地去打聽們的下落,想著若能打聽得到,自是可以暗中保護兒。

自十月初十以來,不消六七日,陸琮被抓去做徭役的事就在汴梁路傳開了。甘芳伶因十月初十那日生病無法去送親,在閨中養病了幾日,這時突然聽說了這個訊息,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阮家。阮家一個老僕說道:「我們小姐這幾日正為陸爺被抓走而神思憂傷,不能見客。」甘芳伶想著這也是理之中,便走了,可一連去了好幾日,那老僕都是這般說,心中就有些起疑。不顧阮家下人阻攔,是衝進了大堂,大聲喊惜芷,這時阮文出來,退了下人,將芳伶拉進屋子裡細細說了惜芷去尋找陸琮之事。

芳伶聽了非常驚訝,問道:「惜芷這麼弱的一個姑娘,邊隻帶了一個使,怎麼就出去找陸公子了?」阮文答:「我們也是非常擔心,也不知道怎麼辦是好。」阮文又是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芳伶萬不可走訊息。回到家中,芳伶心中掛記著惜芷。與惜芷是上私塾時認識的,友誼也非常深厚,想著心中時時刻刻掛念著先生喬愚,而今未婚夫又被抓走做徭役,前方之路撲朔迷離,自是無比可憐這個姑娘。此時心中無比擔憂,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去做。

驀然裡,突然覺得自己絕對不能這般袖手旁觀,一任惜芷在外麵前途未卜。思量許久,衝出門外,跑到私塾中去。私塾裡還未下學,喬愚沒有講解四書五經,而是神黯然地念著後主李煜的一首《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他目流轉,緩緩低頭,不知在想著什麼。滿堂的人似乎都被染,沉浸在淡淡憂傷的氣氛中。

下了學,喬愚還未離去,隻是獃獃地坐在椅裡,獃獃地出神。芳伶走上前去,道:「先生,芳伶有一事想請先生給拿個法子。」愚抬起頭,問道:「何事?」芳伶低聲音,道:「先生還記得惜芷麼?」愚目渺遠,道:「怎會不記得。」「惜芷的未婚夫陸公子被誤抓去做徭役了。現下……現下……」愚快速地抬起了頭,目中似乎在問道:惜芷怎麼了?「現下惜芷就帶著的一個小丫鬟,扮作小廝,出遠門找陸公子去了!」芳伶道,「現在父母也不知道怎麼辦是好,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是好,可是終究不能讓惜芷在外漂泊啊,懇請先生拿個主意出來纔好。」

愚聽了,心中一跳。「真是胡鬧!」他皺眉頭說道。

芳伶見此此景,看喬愚對惜芷還是非常關心的。於是心中一,緩緩道:「先生或許不知道一事。」愚抬眼問:「何事?」

芳伶道:「惜芷……慕您已經很久了。」愚心中猛地一痛,臉愈發蒼白。卻聽芳伶在耳畔繼續道:「惜芷這個人,是個有才的好姑娘,一定不會喜歡上一個自己從未曾謀過麵的人的。我覺得定是對這個陸公子無意。可是又是個有義的人,看到陸公子有難,儘管喜歡的人是您,也還是去想法子尋找那做徭役的陸公子去了……」愚心中一陣痛傷,一陣恍惚。竟然不說道:「難道我對就沒有意麼?」芳伶聽到,大驚,連忙道:「老師,你說什麼?」愚自知已然失言,卻著芳伶的眼睛,問道:「難道真不在乎我站不起來?」芳伶激得險些落下淚,道:「老師,你也太看低了!『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威武不能屈!』這是您教給我們的!又怎會因為這區區一事而不您呢?」愚怔住了不再說話,芳伶繼續問道:「您真的也喜歡是麼?」愚道:「已向我表明心跡。」芳伶蹲下來問道:「那您拒絕了麼?」愚不語。芳伶站起來生氣道:「你既然對,為何又要拒絕?如果您不拒絕,說不定就不用與那個什麼沒造化的陸公子定親了!」鎖眉頭,想著如今惜芷漂泊在外不知要吃什麼苦頭,心中竟然無比痛苦,可是一時間真的就沒有什麼好法子。隻聽得芳伶的聲音繼續在耳畔響起:「若是惜芷知道您也喜歡,不知道有多高興!」愚知曉自己其實已對惜芷暗生愫,此時聽到芳伶這樣說,心中萬分悔恨,於是下定決心,衝口而出:「能去找旁人,我又為何不能找!」芳伶大喜過,卻聽喬愚喚道:「心昭!」心昭是為愚推椅的一個小,自小也是一直跟著他的。心昭過來,雖才十四五年紀,可是眉眼間卻著一靈氣。「咱們快些回去。我回家收拾行囊,你再回來挨家挨戶向我那些學生道歉。」愚道,搖著椅要往外走。「爺,道什麼歉?」心昭不解。愚道:「這私塾自明天起就不開了,所有的學費一應退回給他們。然後咱們準備上路找人。」心昭驚訝道:「找誰?」愚言道:「你且不必再問,隨我去就是了。」

夜涼似水,秋意濃,竹葉聲聲心。喬著臥榻,思緒回到那一日,彷彿惜芷依然長發垂肩,笑著與他說話。訂親當日阮府人來邀請他,可他又怎能忍著心痛去參加他心子的訂親禮呢,沒有理由則是因為不願意找任何藉口來欺騙。十月初十前夜,他沒有回到這郊外別苑,而是得知惜芷即日嫁人,心中憂悶,故而在私塾中欄桿外的一縷月,卻於無意間聽到了惜芷喊的那一句話。至今,這聲『愚哥哥』還迴響在耳畔,而斯人已不在旁。

不知何時起,自己開始牽念起這個姑娘,可是自己雖不在意這師生名分,卻又不想因為自己的而拖累了雖不在意,可終究也是不行的。但是倘若真的嫁與別人,難道自己就不痛徹心扉麼?的心意早已經從那句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落花中傳達,就算是嫁給了旁人,又能高興麼?

「愚兒,明日便上路了,可要小心!」養父進來說道,打斷他的思緒。愚淡然一笑:「是。」「你雖然會使暗,但是也萬不要招惹是非,畢竟這暗不能保全你。」養父又細細叮囑。

原來這喬愚的養父是個能文能武的高人,隻因不想到朝中為,便居在汴梁。他傳了喬愚琴棋書畫,又教了些暗功夫。喬愚天賦異稟,在家時以棋子作暗,勤加練習,竟然手法十分高明。那一日惜芷來郊外放風箏,無意闖到了竹林,那時正起風,竹葉滿天飛,喬愚正以棋子去擊打竹葉,沒有看到著一的惜芷,便不小心打中了,纔有了那一日的相遇。

愚明白,父親不必掛念。」愚恭敬答道。

起風了,養父替愚關上了窗子,便出去了。愚拿起桌上的一條手絹。那一晚,就是這樣的大風,吹走了的手絹,這絹帕飛舞不歇,卻最終停在了愚的膝上。

著手絹,想道:此行一定要找到,就算不為我們這兩相悅的心意,老師找學生,也是天經地義的。

深秋,葉子落了遍地,偶爾有幾隻鷓鴣掠影而去。愚與心昭收拾了行囊,定下了去南邊的路線,即便啟程。卻見甘芳伶背著一個包裹趕上前來,攔住去路,眉眼含笑地對愚說:「先生,我也同你一起去吧!」愚捋了捋鬢下長發,道:「你一個孩子,就算是父母同意你出遠門,與我們兩個男子一起行走,總歸是於清譽不好。」芳伶道:「先生你也走了,我平日沒有學可以上了。說不定也要被父母胡安排一個什麼鬼親事,我纔不要呢!您就諒我這思友念友之心吧,好不好?再說了,我還可以照顧你呢不是!」愚微笑道:「你先照顧好你自己再說吧!」當下示意心昭繼續走,芳伶知道他已經同意,便在旁跟著。芳伶素來閑不住,一路上和喬愚說惜芷怎麼怎麼喜歡他,可憐惜芷一腔從未和愚明說過的意,倒給芳伶說了個。芳伶認為這番話說出來,說不定能促一段事。愚聽了,心中又是驚喜,又是後悔。想著若能找到阮惜芷,要是不介意自己的的話,便要娶了做妻子。這樣說著話,路途倒也頗不寂寞。

行了十日,快出了河南江北行省的時候,心昭提議道:「爺,今兒是十一月初一,咱們就在這頗為繁華的地方找個客棧歇一夜,吃點好的,養蓄銳,再趕路不遲。」愚答應,三人便找了個上等客棧歇下了。

晚飯時候,三人正在客棧樓下飲酒吃飯,忽聽得客棧門外人聲吵鬧,片刻,一行蒙古兵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士兵背著一個軍模樣的人。那軍垂著腦袋,看著像是生了什麼重病。一個士兵大聲對客棧老闆說:「給我們找幾間房,然後把這邊所有的名醫都請過來,給我們大人治病。」老闆迭聲答應著去了,那一行蒙古兵上了樓梯。

芳伶皺著眉頭道:「這些人怕是要和咱們比鄰而住,實在太過吵鬧!」心昭道:「也不知這位軍得了什麼病。」愚道:「這一行人帶著弓箭,像是外出打獵,這位軍沒有外傷,而且還能打獵,必是突發之癥,有可能是中毒。」

心昭道:「自從蒙古建立大元,反元的組織就一直多不勝數,說不準是什麼英雄潛這幫蒙古人中,然後給飯裡下了毒。」愚聽了,心中悵惘,輕輕嘆了口氣。心昭見了,明白愚是因為自己殘疾沒有辦法給漢人出力而傷心,自知失言,不再言語,埋頭吃飯。芳伶見了,也看出愚心事,雖豪爽率直,卻不是瞧不出形勢的。但是此刻心中又實在是好奇喬愚的,於是按捺不住,低聲問道:「老師,你的……有沒有找醫生來治過啊?」愚道:「小時尋過醫生,可他們都說瞧不出什麼病。倒是有一位醫生曾提過,要治我的,須得備齊一係列的藥材,且不說難尋,那些藥材備齊了就要好幾年的功夫。我父親非要治好我的,費了好大的勁,最終倒是集齊了這些藥材,全部按那醫生所說,吃了一年景的葯,按理該能站起來了,可我還是站不起來。那醫生也束手無策了,父親雖還要為我治,可我終究不想讓他那樣奔波了。」芳伶聽了,心中惋惜。

愚和心昭回到客房,過不多一會兒,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想是醫生已經請來了。到了半夜,愚突然被一陣聲音吵醒,再一聽,原來是隔壁蒙古人在大聲咆哮那些沒能將那蒙古軍病治好的醫生們。他心有不忿,喚道:「心昭,我們去看看。」

兩人出了門,那屋喝罵聲依舊不絕。不一會兒,很多被吵醒的人都紛紛到近來看,聽著裡麵一個人喊道:「要是再治不好,把你們這幫沒有用的大夫殺了!」愚一聽這話,取出幾枚棋子暗暗釦在手心。

過不片刻,裡麵一陣呼饒聲,房門霍地一下開了,大家紛紛散開,卻見一個蒙古兵將一個醫生踢了出來,那大夫連滾帶爬,迭聲求饒。那蒙古人舉起刀順勢便要砍下,喬愚手疾眼快,那棋子夾著一陣風發了出去,正好打在那士兵手背上,頓時,被打中橫流,那士兵痛得丟了刀,蹲在地上大聲哎呦,用蒙古話大聲咒罵,往喬愚那邊掃視,可是愚在人叢後,又是坐著,並不起眼。

芳伶也已經在這,這時,從房裡出來一個人,把那些醫生帶了出來,巡視了一圈,問道:「你們中有沒有會治病的醫生,這些人全不中用,治不好我們大人的病,現在我要把他們全殺了,如果有人能出來治病,可以救他們。」人們心中大多已經開始不忿,可是對方是蒙古人,又有刀,一個個也隻能是敢怒不敢言。這時,芳伶後麵有兩個人經過,穿過人叢,到了前麵。芳伶一瞧下,不大驚。

卻見這是兩名男子,一位著深藍邊白對襟,背著個葯囊,麵目清秀,一正氣,瞧著二十六、七歲年紀,這一位倒沒有什麼,主要是他邊的一位,著棕布短褐,束黑腰帶,步伐甚是矯健,而那模樣竟然活是另外一個喬愚。

愚看了二人,也是立即驚住。卻見棕男子一挑雙眉,冷冷道:「你們放了他們,治不好病就殺人,天底下沒這個道理。我哥會醫人,讓他去瞧瞧,瞧好了便罷,瞧不好也是你們自己沒造化。」那蒙古人聽了,子一讓,說:「請二位進去瞧吧。」那白男子進去了,棕男子扶起地上的那位醫生,對著他們說:「你們快走吧!」那蒙古人刀一攔,道:「若是你們治不好怎麼辦?」那人道:「我已經說過了,治不好,是你們自己沒造化。但如果你們不讓這些人走的話,我們現在也不會給你們治的,當然,我也不會讓你們這些醫生半下。」那蒙古人瞧著他眉眼間什麼都不懼的樣子,又是手頗為矯健,且本來就無意殺這些醫生,於是便收起刀,一言不發,放那些醫生去了。

眾人都散去,芳伶一眼看到愚,衝過去問:「剛才那人怎麼跟先生長得一模一樣啊!」愚搖搖頭,心昭道:「不僅那個人長得和爺一樣,另外一個穿白的也和爺有點像呢!」愚道:「明日且找到那兩人問問清楚。」

待到天亮,愚詢問掌櫃那兩位男子住在哪間客房,卻聽掌櫃說他們一夜都在那蒙古軍房中治病,並未出來。愚便回到自己房間去等,過了片刻,又聽得隔壁發生爭吵,一人說道:「我們大人這次醒轉,要你和我們回去當我們大人府裡的醫生是抬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棕男子聲音起:「說了我們還有急事,不能應你。你們找別的人去罷!」一個溫的聲音道:「我醫其實不算高明,這次能治好純屬僥倖。我們還有急事在,恕不能隨你們去。」一人聲音嚴厲道:「讓你們走就得走,由不得你們!」隨即,有茶杯打碎的聲音。

愚心想,這幫蒙古人是纏上這二位了,我須得想個法子解救纔好。他沉思片刻,尋了紙筆寫下幾行字,喚過心昭道:「你佯作小二,端了咱們屋的茶水到那屋去,說送茶,然後悄悄把這紙塞到那二人其中一人的手裡。記住,萬不要教蒙古人發現。」心昭答應了。過了片刻回來,說事已經辦妥。愚微笑道:「咱們到客棧門外去等。」

結算了錢財,到了客棧外,愚讓心昭芳伶出來。不一會兒,那兩位男子出來了,芳伶也到了跟前。芳伶一下子拉住那白男子,道:「二位是什麼人?」

這時,兩個男子也看到了喬愚,自是無比驚訝。愚微笑著示意了一下,那白男子將一包葯給了後隨他們一起出來的一位蒙古人,道:「服下這個,大人就可痊癒。」那人不再言語,拿了葯走了。

芳伶在旁看得一頭霧水,未讓大家說話,便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心昭笑笑,道:「剛才蒙古人不讓這兩位爺走,爺讓我裝小二,送茶給他們屋,塞給了他們一張紙條。」芳伶道:「紙條上寫了什麼?」那白男子微笑道:「讓我假裝說那個蒙古的病還差一味葯,若是他們不放我們走的話,這葯就不給他們了。」那棕男子道:「真是好計策,省了我和他們手。」芳伶道:「那你剛才給那人的是什麼?」那白男子道:「是尋常的藥材,加到葯中也吃不死人的。」

二人見到喬愚,歡喜上前。那白男子走到旁,拉起他的手,回頭對棕男子激地說:「我們雖然葯沒找全,人先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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