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厓海會是反元幫會，所做之事定是都為了反元大計。」尹琮目漸而悠遠，彷彿憶起了一段遙遠的往事。

「這幫會的名頭正是取自當年厓山海戰，而大宋敗了。」兩人想起此事，心中皆是鬱結慘淡。

「我父親開創這厓海會，便是不忘厓山海戰恥辱，報仇雪恨！」尹琮說道，眼中的漸而寒冷銳利。

怯道：「總會主一片赤心，上蒼可鑒！海深仇，我等必報！」尹琮點點頭，兩人了杯酒，各自飲盡，卻聽尹琮繼續道：「大約兩年前，有一位朝裡當的人，自名張圭，四十多歲年紀。來到我父親曾經習武的甫田林寺，說要見一位僧人，說有一件要事與那僧人有關。林寺虹恩師父，亦是我父親恩師，告訴他那人已經圓寂。那張圭便問那人有沒有留下什麼話，還三番五次遣人企圖進去到那個圓寂僧人的臥房中，可是俱被林寺的人趕了出去。」怯道：「什麼人，這麼不懂規矩！」尹琮道：「那張圭不是混江湖的。他這麼幾次三番地進，虹恩師父心中疑慮，便自己到那已故僧人房裡去看，結果，在那人床榻底下翻出了一件絹帛，絹帛上麻麻寫著字。這張大人得知了此事，纏著虹恩師父要那絹帛，虹恩師父知道那絹帛上寫的事關係重大，便遣人將我父親了來，結果……」怯急問：「結果怎的？」尹琮雙眼泛出渺遠的，道：「結果我父親見到了那張圭，知道他是漢人降將張弘範之子，說我陸家和他張家有仇，是不共戴天之仇！」怯道：「他父親當年茍且生，理當是天下漢人眾矢之的！」尹琮搖搖頭，道：「我父親說我陸家和他張家有大仇！」怯心中疑慮，但尹琮不說，他不便多問。

卻聽尹琮繼續道：「那虹恩師父將我父親和張圭到一，坦言這上麵寫的是關於蒙古人部的事，關係相當重大，是以這絹帛必須給反元之人。這樣說來，那便毫無疑問給我父親！」怯道：「當是如此！那絹帛上寫了什麼？」尹琮緩緩搖了搖頭，道：「這張大人說他雖是在元朝為，可是所求則是為了要從部瓦解蒙古人，所以他亦有反元之心，就等著獲此絹帛以便宜行事。」尹琮著淒寒雨雪，道：「可我父親說兩家有大恨，我父親必要殺了那張圭，再到中書省去殺了他一家！」怯道：「究竟兩家是何怨恨致使總會主如此？」尹琮緩緩道：「當年厓山海戰，張圭父親不守信用，設計騙了我祖父陸秀夫，亦害了大宋士兵。」怯聽陸尹琮雖隻說了隻言片字，仿似雲淡風輕似的，可仍能到他心中的痛楚。

尹琮道：「那張圭極力解釋，說他父親並沒設計陷害，隻因當時不守信用的是蒙古人。而且他父親在厓山海戰第二年即病逝，臨終前告知了他事原委，還囑託他一定找到陸秀夫後人加以善待。」怯道：「這人說的是真話麼！要是這樣的話，那這些年他為何不出現來尋找陸秀夫後人呢！」尹琮淡然笑道：「也本就不用他加以善待了！」又繼續道：「我父親心中對張家的惱恨十分嚴重，也不相信他會有什麼反元之心。可是虹恩師父卻勸我父親放下恩怨，與這位張大人一同聯手抗元。而且這絹帛上書寫的大事之用還真是需要人到朝廷部，從部將其瓦解，所以虹恩師父反倒認為這張圭拿到這絹帛來反元是更方便的。」怯道：「那之後怎樣？」尹琮道：「我父親說：『就算是不殺了你們一族，我也絕對不會和你們一起聯手！』我父親不殺他，說到底還是被張圭一番為張弘範開解的說辭給說，可是我父親的脾氣，是斷不可能與張圭聯手抗元的。可那張圭也怪，似乎也是不願意和我父親一起聯手。所以雖然兩人的殺戮之氣減弱，可是還是一副僵局。」怯心想這虹恩師父也太過慈，這個時候不把絹帛給自己的徒弟還給誰呢，更何況這徒弟還有這麼大一個反元幫會。

卻聽尹琮繼續道：「這虹恩大師聽了當年厓山之畔那張弘範是如何設計陷害的，張圭一直說是因為蒙古人的錯而非其父之咎，虹恩大師也認為極有可能是蒙古人作祟。眼見著這般僵局，他提出了一個法子。」怯道：「什麼法子？」尹琮微微苦笑，道：「要按照當年厓山海畔的方法，讓我們兩家以此法決出勝者，勝者將贏得此絹帛。」怯進一步追問：「那這到底是什麼法子？」

「兩邊分別派出十個人，以武功高低各自排下，中間放置一棋局，贏棋者先發，輸棋方必須出和其對應的一個人，兩人相鬥，勝者為贏下一局。我們兩家定了七局，先贏下其中四局者則將贏得這絹帛。」外麵的雨雪漸漸停歇，月上清霾被風吹得消散了去，怯心中十分激，連忙問：「那咱們贏下了麼？」尹琮為兩隻杯都斟了酒，淡然笑道：「現下我們贏下了三局，而他們贏下了一局。」怯道：「這三局是誰贏下的？」尹琮道：「哥哥沒來前，厓海會一共是十三位將軍，因這張圭在那邊作上首，看似武功不弱，我父親便也隻得作上首，然後十位將軍各自排下。其實我們這些兄弟平時俱不在一的，可是此事關係重大，一旦功，反元大計將事半功倍，所以我們必須都留在湖廣為此事與那一夥人打仗。至於，這三場是誰贏下的……」他清朗一笑，雙眸含，道：「當然是兄弟們了，還有那為我方下棋的老者也是棋藝高超！」這陸尹琮謙虛已極，不願說出這三個勝場實則都已收他囊中。

而他之所以能勝，則是因為在勝過了對方排行第二位的張圭之子張天阡後，心中十分有保證能再勝，是以每每己方贏棋，他都拍馬出戰，那張天阡雖知戰不過他，也是不得不出。

月下，兩人了杯酒，怯飲盡，道：「沒想到那張圭也是武功高超之人。」尹琮點點頭，道：「皇帝邊武功高的人不計其數。可我們隻是猜測他武功很高，否則怎肯居於首位，而其實沒有人看到過他的武功。」尹琮接著道：「若他武功極高，在朝廷裡為兒，真有反元之心也說不定。」怯道：「兄弟信他？」尹琮道：「我說不上完全信他，可心裡還是，」他微微淺笑，似在自嘲，深深淺淺的月流淌在他麵龐上，煞是好看。

「願意相信反元大計能多一力相助。」怯看他心中明亮如鏡，甚是欽佩他的為人。

怯又問：「如果咱們最終贏了，按照總會主的格，也是絕不會再與那張圭聯手了吧？」尹琮緩緩點頭，道：「大抵是如此了。可是也說不定事會有轉機，如果那張大人有反元之心，最終還是可以讓他們幫助咱們的。」這喬怯隻覺得陸尹琮心中恰如孩般清澈明亮，而為人事又有君子之風範，當真不愧坐厓海會第二把椅，此時，他倒不在乎自己能坐第幾把椅了，而隻是能與這樣的人結識兄弟，已是人生之大幸。

月已西沉，涼亭邊簷落下幾滴清雨，地上零零碎碎散落著被風旋下的凋零月桂。

酒壺已空，尹琮站起來，雖未喝多，可是之所至，不免搖搖晃晃，口中仍舊說道：「我隻盼能早些拿到那絹帛，隻盼能早些將蒙古人趕出中原！」怯知他心中為反元憂急，自己當然也是一樣的殺敵心。

陸尹琮著亭外夜空，驀然詩：「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清澈的眸子浮上了幾層淚花，月在眼中重重疊疊，他遙寒空，仰頭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