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厓海義錄》第九章:青衫贛水非常路 烈飛風問歸途 (1)
冬日的風愈顯蕭瑟寒涼,給人心頭亦帶來不卻的苦寒之意。卻說陸尹琮和霍泰風趕來江浙省相救厓海會弟兄,在魏大伯家中已待了半月有餘,兄弟們每日探報,初時元兵盤查甚,可不消半月便風聲漸緩,似是又回到往日平安景象。
臘月初五,陸尹琮一玄青長袍,淺褐腰帶紮著琥珀抱肚,腰側懸墜淺碧玉環,腰帶中央依舊鑲著一枚純白玉石,青綠髮帶綰起髮,君子如玉,俊雅異常。
他與霍泰風商量已畢,找到怯,道:「哥哥,這江浙省的弟兄便暫托你與霍三哥帶領。江浙行省是咱們的重要據地,萬不能有失。霍三哥為人極好,你有什麼不明之事,盡可與他討教。我便要先回湖廣行省了,那邊一直是我和總會主在持,而且也要問問張圭等人將下次比武的日期定在何時。若是日期定下了,霍三哥也要回去,這江浙省便都要由哥哥駐守,所以這段時間哥哥一定要和霍三哥多加學習纔好。」怯深知要害,當即以二將軍之命令領之。又想霍三將軍和自己不,但此重任能來,定是陸尹琮對己極其信任,在霍泰風麵前說了不話,心中對陸尹琮更是激不盡。
陸尹琮隻攜了四五十人共同回湖廣,收拾已畢,出了魏家大門,眾人都送出門來。魏大伯長須飄然,鄭然對著尹琮道:「孩子你且放心去,這些兄弟就給我。我這裡有一個意思,不知……」尹琮連忙道:「大伯請講。」那魏大伯道:「這一把年紀,沒甚作為,胡做了些生意,掙下了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家業。總覺得這一輩子沒真正為咱們漢家做些事,心中愧怍。現今這裡也算是厓海會一個重要分會,我的意思就是江浙分會現下就將總館安在我這裡,我也為咱們厓海會做些事,你看如何?」陸尹琮大喜,不問道:「大伯可願意提領江浙事宜?」魏大伯輕捋長須,笑著點點頭。陸尹琮下叩拜,口中連道:「大伯於危難間不離不棄,真是對我厓海會大恩大德。您對厓海會的好,咱們兄弟至死不忘。」霍泰風和喬怯俱各欣喜,都來叩拜,厓海會眾兄弟也是齊聲稱謝。這魏大伯看著自己人到中年,還能結這許多英雄好漢,雖擁有這偌大家業,可生平從沒像此時這樣豁達暢快。
小廝牽了尹琮的馬來,陸尹琮與各位都再拜別,青袍微飄,翻輕盈上馬。這馬在原地轉了一圈,忽然前蹄揚起,仰長嘶,尹琮一驚,右手抓馬韁,手微一用力,這馬韁竟然登時斷了。無奈之下,他隻好翻向側,子在空中轉了半圈,寬長袖擺一揚,隻見他已穩穩落於地上。手之捷,令人不及細看。
陸尹琮著這平日跟自己出戰場未曾膽怯而今日突然狂躁的馬,半晌未言。霍泰風看這一幕,皺了眉頭,過來悄聲對尹琮道:「恐是不祥之兆,不宜出行。」陸尹琮思量片刻,道:「三哥,吉兇之兆在人心,不在外,休要因鬼神之說阻了道路。況且已進臘月,此時不走,往後便更難行。遮莫怎地,今次是要走了!」便命人再取過一條馬韁來,抬手好好地了這馬,回頭對霍泰風言道:「三哥,我路上一定多加謹慎小心,切莫掛懷!」便與魏大伯,霍泰風,喬怯分手,四五十人沿著江浙郊外絕塵向南。隻見煙塵滾滾,寒風獵獵,一行人影漸次沒在林裡。
幾日裡愈向南走,這天便不似那般淒寒,冬風反似浩浩春風,江南的意味還是蘊藏在更深。中唐詩人白居易曾經描寫江南之冬,有雲:
十月江南天氣好,可憐冬景似春華。
霜輕未殺萋萋草,日暖初乾漠漠沙。
老柘葉黃如樹,寒櫻枝白是狂花。
此時卻羨閑人醉,五馬無由酒家。
便可見這江南的冬天更顯悠閑寧靜,著浮生樂的意思,閑人都要到酒家去尋個半醉微醺。
臘月日,陸尹琮一行人已進了江西行省,贛江流淌過的地方。熹微晨,迎著朗朗日出,他見這山水靈卻無半縷幽寒,江河明似灑萬千紫,心大好。陸尹琮亦是個瀟灑公子,連天的趕路使他略疲憊,加之今晨心中高興,便停駐在了一家酒館,尚是清晨,酒館裡幾乎無人,他便擇了個位子坐了。
酒保一看來了這麼多人,為首的一個又打扮俊雅奇異,哪敢怠慢,忙不迭地招呼著,燙好了的酒一壺接一壺地上。陸尹琮著簾幔微卷,溶溶,微風蕭蕭,不由得輕道:「浮生隻覺歡娛,肯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且向花間留晚照。」將酒飲盡,思量這詞的意思,不由得目遠眺,微微沉了口氣。
陸尹琮正自喝著,隻覺得有兩道目來,他俊目輕眄,瞥向酒館遮窗的竹簾子,隻見兩個人正睜著眼睛鬼鬼祟祟地往裡瞧,與陸尹琮的目一對,登時收回目,忙忙地跑了。旁邊一人也看到了,悄聲對尹琮道:「二將軍,要不要兄弟們追上去宰了這兩人?」陸尹琮抬起酒杯輕抿一口又放下,淡然道:「兩隻剛出道的雛兒,半點規矩也不懂!怕是哪個小幫會的探子,不礙咱們的事,隨他們去吧。」那人答應。
酒已飲畢,和酒保結算了酒錢,一行人快速上馬繼續前行。驀一會兒就行至贛江畔。時值冬日,贛江幽寂,銅鏡一般,日流瀉在江麵。四五十人行在江畔,竟是安靜異常,唯聽得馬蹄踏碎枯枝木葉之聲。
就這般行了多時,陸尹琮突然覺得一陣異常。這異常覺驀然自心底襲來,彷彿這段路程靜謐地有些過了頭,而往往安靜底下總是潛藏至兇至險的暗流,是要掀起一場索命的廝殺的,這是他多年來江湖刀口的經驗。於是他寧神長,不敢有半刻鬆懈,手中馬韁一提,更是加了步伐。
百轉千回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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