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哉行》十三 何謁山高水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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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接近一碗茶的時間,殿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然後是一聲中氣十足的清咳,一清逸出塵的氣息隨即飄然而至,殿的幾人油然而生出一種仰服之意,連不知究的皇甫萱都不自覺的端正了上

一個皓首蒼的老人疾步邁進殿,臉上的重重皺紋清晰可見,頜下的白須及至腹,可那副眉目慈祥的麵容,直如鬆的軀,毫無半點衰朽之。斑白的長發有幾分蓬的垂散在兩肩,宛然是慌忙之間沒有來得及束好,還在匆忙趕來時與不知敬畏與憐恤的風迎麵相撞,就連那一素白袍也沒有顧得上整理。

但他就這樣站在他們麵前,恍若滿都映出被悠長歲月與旬日照耀過的,無比自然,無比肅穆,臉上卻帶著孩子般的驚喜,向淩天衡探出手,「天衡,你回來了?」

離別之時,猶見兩鬢青;再見之日,已是白雪滿頭。

一直以為師父是不會老的。師父的修為超凡聖,清心寡慾,和同塵,頤養得當,從第一眼見到師父,到他下山的那一天,師父的模樣幾乎都沒有一改變。可直到今日重見,他才駭然而憂傷的發現師父也是個凡人,師父已經老了。

而他在師父老去的這些年,避世山中,未曾顧及塵世滄桑變幻,為了不引禍師門,為了保護皇甫前輩和萱兒,從未離開闢羅山超過半日,沒有給師父捎過隻言片語,更沒有盡過半分弟子該盡的孝義。

那一彷彿向某種東西作出投降的花白髮,會不會相當一部分是由他這個令人掛心的不孝徒兒催

淩天衡著老人,鼻間湧起一縷強烈的酸,無法遏製的紅了眼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老人趕手扶他起來,他卻死死地跪在地上,把頭埋在老人的膝間不肯抬起,低聲嗚咽,「師父…」

蒼吾派的掌門人俯下,慈著他的頭頂,「孩子,快起來…為師很想你,起來讓為師好好看看你。」

淩天衡緩緩抬起了頭,兩眼滿淚痕,仍舊滿心自責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怎麼越發瘦削了?沒有著吧…」蒼吾派掌門人的目和語氣關切萬分,又哪裡像是修為蓋世,聲威已極的一派之主,本如同一個尋常人家中溺兒孫的老人。

淩天衡頭又是一哽,搖搖頭,「請師父恕罪。」

知道徒兒的子倔犟,掌門人俯扶著徒兒的兩臂,溫言道,「天衡,我們師徒二人多年未見,今日得以重見本是喜事,為何如此?」

「徒兒有愧師門…」

「當年為師剛收到你的來信,也曾大,但你師兄怕為師憂心,不久之後就特地回山替你解釋了事的經過。為師已大致瞭解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你做出的選擇並沒有辜負為師對你的教誨,你何需愧歉?」

「不僅有愧師恩,更愧於未能實現立下的誓言…」

「所謂何事?」

「徒兒本沒有爭名奪利之心,如今更失了建功立業之誌,枉費師父一番栽培。」

「每個人生來所求道路不同,歷練也不相同,如你兩位師兄那般滿懷雄心壯誌,勢要在這清平盛世大展中的抱負,那是希圖與日月爭輝的熱男兒,將來自有帝王和朝廷表彰,百姓與青史傳頌。而你與他們二人不同,你雖比任何人都執著,但卻從不執著於那些過眼雲煙,縹緲虛無之,這份赤子之心實屬難得。這也是你們師兄弟三人中,為師最為顧惜你的緣故。」

為蒼吾派弟子,隻要心中能至始至終謹記那份善念,江湖遊俠也好,閑人士也罷,都是你自己的選擇,無所謂對錯。」掌門人頓了頓,接著說道,「天衡,你自小盡艱辛,深明世間疾苦,我教你武功,教你明理,並不是要為強在你肩頭的枷鎖,而是為了讓你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對自己的命運做主。如今,你能勇敢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自由自在,隨心而活,為師並沒有任何失,反而替你到開心。」

「師父之恩,徒兒、徒兒…」淩天衡的腔彷彿被一熱流堵住,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好了…天衡,快起來吧,」蒼吾派的掌門人的眉頭突然抖了一抖,勉強的笑了笑,「一直這麼跟你說話,我這腰可不了…」

生怕師父的子再因他而累,淩天衡隻好立馬站了起來。他忽的想起一件事,捧起被良度放在桌上的長劍,「此劍已該還於師父。」

當初他決心下山歷練時,師父一反素日溫和,口氣不容置喙,定要他隨帶上此劍,誰曾想這一攜就是十年?如今,也是時候歸原主了。

蒼吾派的掌門人卻擺了擺手,「為師既將此劍與你,便已是你的了。」

「天溪劍是蒼吾派至寶,掌門信,徒兒怎能竊據…」

「這有什麼關係?為師本用不上此,你的兩位師兄也無需用劍,若不給你,豈不教寶劍在雜室暗鞘中蒙塵。昊虛山眾多弟子中,惟你的劍最為湛,沒有誰比你更能善用此劍,派中又有何人不知?」蒼吾派的掌門人出欣的笑容,「眼見你配著此劍,那副凜然無畏的模樣,就跟當年劍高絕的師叔祖一般神氣,為師看了也很是歡喜…」

聽了師父的話,淩天衡仍然手捧著天溪劍,眼中卻添了幾分躊躇之

「這些年你孤在外,幸有此一直替為師陪在你邊,助你一臂之力,為師每每想到這一點,心中才得些許安。今後,此也當仍舊屬你所有,隨你歷煉紅塵,直至你心大定之日…」掌門人目一凝,眼中宛然寄予殷殷厚言又止地拍了拍他的肩頭,用難以拒絕的口吻說著,「天衡,別推辭了。」

八年來,此劍數次隨他出生死,日日夜夜伴著他,心底的確有些舍之不得。何況師父的恩厚誼難卻,誰能忍心看師父那張無盡滄桑的麵容再一次流出失的神

淩天衡低下頭,也垂下了手,「是。」

蒼吾派掌門人笑嗬嗬地拍了拍徒兒的肩膀,看見座上還有兩位姿容俊秀,形容可的年輕人正著他,眼中還不知不覺出景仰之,笑問,「這兩位年是什麼人?」

就是皇甫前輩的孫,」淩天衡又轉過頭看向元希,「這一個,是從雍都避禍而來。」

「唔,怎麼這位小姑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嘻…老爺爺,你看上去這麼慈祥,卻竟然是義父的師父,難道你比義父還要厲害麼?」

掌門人瞧著,撚須微笑,「小姑娘覺得呢?」

靠住木椅的薑庭芝直到此時才蘇醒過來,口中發出微微的

殿中所有人的眼轉到了他的上,淩天衡三人陡然想起了此行的正事,向掌門人說道,「請師父救下這個人。」

「這位年輕人了重傷?還是中了毒?」掌門人了一眼薑庭芝,兩個步到了他的跟前,見薑庭芝痛苦的閉著眼睛,臉青紫相間,雙手抱著,無力的咬著牙關,他住薑庭芝冰涼的手腕,「他的子好冷,脈息好怪…」

他疑的又瞧了薑庭芝一眼,薑庭芝虛弱的睜開了雙眼,那一瞬間,掌門人驀然怔在了原地。

這雙眸子,像極了多年間懸映在腦海中的那雙眼睛。

掌門人迅速平復了心神,心想明明神醫的孫在側,而徒兒又深知自己的所能,表示當中必有需要他出手的難,於是直截了當的問道,「為師要如何救他?」

「需用師父的幽蟾玉。」

「隻需此?」掌門人從袖中出一塊生得有如蟾蜍一般形狀的赤紅玉石,看了兩眼玉石,再瞧了瞧深劇毒折磨的薑庭芝,低聲自語,「我明白了。」

掌門人拉開薑庭芝的前襟,一手握著幽蟾玉,另一手在薑庭芝泛著黑氣的口,催真氣,轉眼就有一縷微不可見的黑氣自他的臂間徐徐渡玉之中。

未及片刻,玉的澤就變得比先前所見更加的紅。隨著細弱遊的黑氣不斷渡進玉,玉越發紅得像是快要浸出鮮來。

皇甫萱與元希不由驚喜的撥出了聲。

而淩天衡沒想過會要師父以自的真氣來替薑庭芝祛毒,憂急的道,「…師父!」

掌門人淡然的口吻看似輕和,卻堅決如鐵,「無妨。」

過了半個時辰,薑庭芝前的黑氣明顯散去許多,臉上的神也緩和不

如此漫長的祛毒過程並未有毫間斷,掌門人的額前已滿是汗水。卻仍然全神貫注的立在薑庭芝前,沒有歇一口氣,沒有喝一口水,甚至沒有皺一皺眉頭。

而淩天衡心下更是無盡愧欠師父已為他懸心這麼久,他剛一回到昊虛山,就又讓師父為了他所求之事勞神費心,他於心何安?

老人如此不辭勞苦,就連其他的旁觀者也不容。

「老爺爺,這毒一時半會決計吸不完的,」皇甫萱忍不住開口勸阻,「若是之過急,耗神太過,你和他反而都會不住…」

掌門人聽罷,緩緩收回了手,含笑朝皇甫萱道,「好,小姑娘,我聽你的,你的話有理。」

徹骨的寒冷和疼痛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強烈,臉也好了許多,薑庭芝激的看著掌門人,費力的拱起雙手,「多謝老前輩…」

「年輕人放心,你會好起來的。」掌門人笑著擺了擺手,盯著薑庭芝的臉,神祥和的問,「你什麼名字?怎麼會如此重的傷,中這樣的毒?」

「晚輩薑庭芝。」薑庭芝訥訥回答,「這個箭傷…」

掌門人的臉上閃過一難以察覺的詫異,打斷了薑庭芝,「…薑庭芝…你姓薑?」

薑庭芝怔了怔,搖頭,「晚輩原本並非姓薑,隻因父母早亡,便隨養我長大的薑老夫子姓薑。」

「原來如此。」掌門人默然點頭,深邃的眼中忽然泛起了一縷化不開的憂思。

「老前輩,有什麼問題麼?」薑庭芝訝道。

「沒事…」掌門人沉著,須,「子勛,帶這三位年輕人去房間歇息,再去找兩件乾淨的袍給兩位小兄弟換上。」

一直在掌門人後垂手靜默的華子勛應道,「是,掌門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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