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哉行》十四 山水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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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紅了歸去的層雲。天際的一角已冉冉現出一無暇的暈,疲倦的旅客卻還遊離在輕煙瀰漫的街道上,遲遲沒有找到回家的路,而周圍的街景也全然不似往昔那般車馬喧囂,安靜得異乎尋常。

不知不覺間,走到一座低矮的小橋前。

橋上隻有一個姿綽約的背影,孑然倚立著橋邊,垂首看橋頭桃樹的落紅緩緩墜湖麵的波瀾。他癡癡的悉的影,那人似乎察覺到了凝注的眼,微微側過頭,一陣晚風吹起垂在臉頰的髮出瞭如畫的側

曾攜手看花,扶肩待月的佳人,相許下白首相偕的盟約,眼波啟的,最終化為而纏綿的無形鋒刃刺破了脈,留下一道痛徹心扉的傷口。重又相見,他一時悲喜加,不自的喊出的名字,向奔去。

沒有答應,也沒有回頭,卻好像知道他在後追逐一般,隻是一眨眼,就離開了原地,到了橋的另一頭。

他驚疑不定,又拔追了上去。

可是不管怎麼樣,始終無法靠近。他越是拚命地向前跑,影卻彷彿越是杳遠。

他不肯放棄地追著,追著,氣力漸失,卻依然離還是那麼的遠,無力之漫布全彷彿驟然墮了冰窖,通發冷。

耳畔開始回告別的話語,他又重新想起那一日,離去的背影就如同眼前一般,沉靜又決絕。

心頭湧起近乎窒息般的絕,就像是一隻鐵手掐住了心臟,憋出的斑斑淚也卡在嚨,想要撕開再也難以承載苦悶的腔向天裂聲痛吼。

忽然,他聽見兩句低聲呢喃。

神誌稍微清明,他張開眼睛,眼前隻有迷迷糊糊的一片影。

他眨了眨眼,再睜開眼睛時,隻見兩雙澄亮的大眼睛關切地注視著他。

「薑大哥,你怎麼樣?」皇甫萱手探向薑庭芝的額頭,看他方纔在睡夢中難得幾乎無法呼吸,擔心他是不是又生了什麼熱病。

「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薑庭芝深深的長籲了一口氣,急促的呼吸平和下來。

「又做噩夢了?」元希擔憂的看著他,「薑大哥,究竟是什麼事讓你這樣憂心,每夜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你的眼睛都已經黑了好大一圈…就是昨夜五更時分,我無意間醒來,還聽見你在微聲嘆息,長此以往,你的怎麼熬得住?」

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些割捨不下的回憶片段,固執地駐紮在腦海中,夜夜在夢魂深鼓瑟吹笙,又怎麼能睡得著呢?

薑庭芝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元希和皇甫萱瞧著他暗淡無的眼,憔悴落寞的臉龐,不由回想起他在重傷之時,還依然心心念唸的那位心上人,恍惚明白了他哀愁的源。

這種事旁人本無法幫上半點忙,而薑庭芝本人既然選擇緘口不言,他們也隻好閉口不提,暗暗替他傷惋。

正想岔開話題,發現元希和皇甫萱兩張稚氣未的臉上也滿是憂慮之,心知他們皆是為了他而心,薑庭芝心中一暖,「皇甫姑娘,希兒,謝謝你們…沒想到,此番能夠死裡逃生,真不知…」

「謝什麼?要不是你,躺在這裡的,就是我和希兒了…」皇甫萱打斷了他的話,口氣中帶著幾分溫和認真,「薑大哥,你要快些好起來才行!」

「對啊,薑大哥,你救了我的命,該說謝的是我才對。」元希也附和著,垂下眼皮,似是想起逃亡的路途中所有捨相護的人,低聲的說,「你如此捨相救,我真不知要如何報答…」

自從重傷之後,薑庭芝還是首次出了笑,他從衾被裡攤出一隻手掌,「好,那我們誰都別謝了…等我好了,再等希兒報了仇,我們三個一起好好的喝他一頓,如何?」

皇甫萱和元希也不跟著他笑了起來,一同把手掌放到了他的手心,「好,我們說定了!」

用過早飯,掌門人不顧徒三番四次請求以相代,還是如昨日一般以真氣催幽蟾玉替薑庭芝祛毒。

將近一個時辰之後,薑庭芝上殘存的餘毒又已明顯去了大半。恐怕掌門人累,薑庭芝忍不住開口勸阻,皇甫萱也在一旁不斷出言附和,掌門人才歇下來。

第三日,隻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再也不見有黑氣渡近玉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雖然薑庭芝前的箭傷還未完全癒合,傷仍在作痛,不過,已經能夠下地行走。

倒也多虧皇甫神醫的藥膏確有奇效,若是換了別人,如他這般孱弱,又了這樣的傷,遭了這樣的罪,隻怕還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不可。

元希和皇甫萱再三鼓勵薑庭芝多下床走走,說是如果能夠勤加走,傷口也會恢復得更快。兩個人總是趁著天氣最宜人之時,日出日落之際,一人挽起薑庭芝的一隻手臂,將他攙扶著,避開蒼吾派整日間忙忙碌碌的弟子們,向安靜的後山走去。

通往後山這條路行跡稀有,毫不必擔心有人會突然蹦出來擾了他們的興頭。他們一邊走,一邊閑話,在山間那些蒼翠蔥蘢的鬆柏下駐足,觀賞令人忘憂的穀草群花,信步漫遊,舒揮暢意。

或許昊虛山山地福澤深厚,薑庭芝的傷勢好轉得很快。三五日過去,就已經不需要二人攙扶,也不再需要他們為了他而故意放慢腳步。

晨間的清風拂過,山的深送來幾聲清脆悅耳的鶴唳。

一隻小小的飛蟲帶著若有似無的花香隨風而來,輕輕過臉頰,繞著人,在半空中優雅自在的翩飛低舞。

薑庭芝不自的抬手,想要這如花一樣麗的小東西。

皇甫萱瞪大了明澈的眼睛,發出歡喜的驚呼,也朝它出了手,「蝴蝶啊!」

這終於不再隻是記憶中一抹被永久錮在畫卷中的絢爛彩,而是真正會,會起舞的鮮活生命!

蝴蝶在空中劃了兩圈,在皇甫萱的指尖駐足了短短一瞬,又揮起彩翅。

「別走啊,小蝴蝶,你要到哪裡去…」著那隻慢悠悠飛走的蝴蝶,皇甫萱追了上去,「等等我!」

連日來的折磨痛楚消失殆盡,薑庭芝心中也不自覺生出一種重獲新生的興。他從皇甫萱的後快步趕上,輕輕的把臂一揮,就攔住了蝴蝶的一條去路。

「快來啊,嘻嘻,薑大哥,希兒,你們快過來!…啊…它又到那邊去了!」

「萱兒!薑大哥!」銀玲般的笑聲如巨磬在心口振,元希癡癡的著興緻盎然的二人越追越遠,纔不無擔憂的奔在他們後麵,喊道,「薑大哥當心傷口啊…」

被追逐的蝴蝶好似也樂在其中,每當他們的步子稍微有些懈怠,就悠閑的落在花蕊間,或靜靜的伏在梢頭,彷彿有心等著他們追趕上來。

不知追了多遠,他們忽然發覺眼前的景象逐漸陌生起來。前方的山道陡然變窄,窄得隻容一人通過。

三人下意識頓住腳步,蝴蝶一眨眼就穿進了的樹蔭。

薑庭芝和元希正瞧著前路猶豫不決,皇甫萱已邁開歡躍的腳步,飛快地繞過了前方那兩株參天的藤樹。二人隻好趕跟上。

繞到藤樹的背後,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前方的山路平緩開闊,似是一個未經雕琢的大平臺,兩旁則是令人之膽寒,深不見底的懸崖。

直到這時,他們才恍然發現,原來無意間竟已走到了後山山巔。

那隻引路的蝴蝶卻不知躲到哪片葉下,頓然消失了蹤影。

而山路的那一端有一座年歲悠遠,灰得發白的小石亭,在天然無華的山巔顯得有些突兀。

他們滿腹好奇的走近那座許久無人打理的石亭。

石亭頂上覆著一層厚厚的泥塵,亭簷結了不蛛網,還有幾株堅韌的野草從亭子中央的地底隙中長了出來。

裡裡外外都嵌上了一種被世人忘的印跡。

不過,滿是風沙的石簷上,還約可見「朝」二字。

是因為昊虛山每日的第一滴朝降生於此?還是亭子的主人勘破世,認為世間萬事萬皆如朝般易逝?薑庭芝著那兩個字琢磨了半晌,卻無法找到真正的答案,自嘲的擺擺腦袋。

亭中,環視四周,並無什麼特別之。薑庭芝用袖撣去石欄上厚厚的灰塵,坐了下來,笑著示意皇甫萱和元希也坐下。

山風襲來,一陣濃濃的倦意襲腦中,讓人隻想閉上眼睛,一直在這裡安坐到夕落去。

石亭的東側一丈之外就是幽深的懸崖,四麵的群山盡在腳下,隻不過卻被自天際浮泛至亭外的無盡白雲遮斷了群山與萬

極目眺,重雲萬裡蒼茫,不見邊盡,一陣風倏忽而起,雲海翻騰,雲端湧起層層波瀾,一時心慨神懾。

人生啊,何嘗不是如浮雲一般,有去無回?

恍惚間,那片白雲的深好似有一束晦昧的影掠過。

他倏爾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時,那雙平靜如湖麵的眼睛,泛起一縷深不可見的倦怠與淒迷的漣漪。

雅如,雅如,你又可會看到此刻落我眼底的這片雲麼?

「薑大哥、薑大哥…」

元希的輕聲呼喚近在耳畔,彷彿化一雙而有力的手,穿過重重雲霧,一下子就將他從深陷在環繞著雅如的那片沼澤中拉了出來。

薑庭芝轉過頭去,「何事?」

「薑大哥,我該不該把一切的原委告訴掌門前輩,請他出手相助?」

「掌門前輩是個大好人。」薑庭芝不假思索的回答,接著又搖了搖頭,低了聲音,「可事關你的安危,還是由希兒你自己決斷吧。」

「我相信以掌門前輩之能,他一定能幫上我們。」元希低聲說著,像是想要說服自己。

皇甫萱用力擺手腕,揮去了落在肩頭和發間那些惱人的蛛,疲乏地著懶腰。聽著旁二人的低語,子湊了過來,歪了歪腦袋,「喂!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這樣神神的?」

「我們在…」元希支支吾吾的盯著前方。

「好啊你們!」皇甫萱瞪了瞪他,別過了頭,撇下了,「就瞞著我一個人好了!」

「萱兒你別惱…」元希手足無措的看著,立馬下了對掌門人與皇甫萱他們坦誠相告的決心,「等稍後告訴掌門前輩之時,你也就會知道我們所說的事了,好麼?」

「那…好吧。」想到至老爺爺也跟是相同的待遇,皇甫萱勉勉強強的答應。

元希搔搔頭,趕轉移了話題,「萱兒,淩大俠這幾日在忙什麼?」

皇甫萱哼了一聲,「…我纔不管他在幹什麼!」

「淩大俠惹皇甫姑娘生氣了?」薑庭芝疑的問道。

「他這幾日三番五次讓我催促你們儘快下山,但我一直都沒有答應他,想盡各種藉口糖塞了過去,所以先前也沒有向你們提過這件事…」皇甫萱細柳般的眉了一團,使勁扯著掛在腰畔的布袋,「可他今日清早又拉住我,說若是你們再不離開昊虛山,明日就要親自送你們兩個下山了,我還從見過他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對我說過話…以前那些法子都不靈了…不管我怎麼求他,都不肯同意讓你們多留幾日,一點人味都沒有,實在是可惡!於是我一氣之下就告訴他,如果真要趕你們走,我就和你們一起離開這裡,以後也不用他管了。」

「沒想到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困擾…」薑庭芝的臉白了白,「我們稍後就去向掌門前輩和淩大俠辭行!」

「沒錯,叨擾了這麼久,我們確實該離開了。」元希也點頭。

「你們急什麼啊?薑大哥的毒是解了,可是了那麼重的傷,沒有完全康復,怎麼經得起長途跋涉,又怎麼應付得了那些要害你們的人?必須要再好好修養些日子才行。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想出個辦法應付義父,絕對不會讓他趕你們走的!」

「不必了,皇甫姑娘,也不必再讓淩大俠為難。何況本就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著希兒和我去做,隻是為了我的傷纔不得已耽擱了好幾日…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可你們之前都沒有急著要走啊,都是因為義父…」

「萱兒,其實我們本來就打算要離開了,所以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們和淩前輩氣惱,這段日子給淩前輩添了這麼多麻煩,真不知道要如何激他纔好。」

「是啊,這一路多虧了淩大俠。」薑庭芝小心避開傷,用手輕輕拍了拍口,「再說,我不是已經沒事了麼…」

「當心一點…」生怕薑庭芝一個失手拍裂了傷口,皇甫萱蹙了蹙眉,「我替你們惱他呢,你們兩個倒好,反而一個勁地幫著他說話。」

「對不起,萱兒,辜負了你的一片好意。」元希深深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們必須要離開了。」

皇甫萱眨著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想也不想,「好,你們偏要下山是不是?那走吧,現在就走,我跟你們一起下山!」

元希和薑庭芝驚詫地對一眼,不約而同記起了辟羅山上那個的承諾,急道,「那怎麼行!薑大哥上的傷痕仍在,你就忘記我們所要麵對的有多兇險了麼?」

「就是因為危險,我纔要跟著你們啊!」皇甫萱狡黠地一笑,「義父他是絕不可能丟下我不管的,他這麼厲害,有他隨行的話,你們就安全了。」

「不行!萱兒,這不是鬧著玩,」元希擺了擺腦袋,堅決的說,「我們要走的那條路,沒有什麼有趣和好玩的地方,隻有你本想象不到的危險。」

皇甫萱也堅決的說道,「我不怕,若是害怕,就不會離開闢羅山了。」

「不行,萱兒,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連累你了。」

「誰說這連累了,是我心甘願要和你們一起的。」皇甫萱執拗地反駁。

「萱兒…」

「好了,就這樣決定了!我們快走吧。」

「皇甫姑娘,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明白本無法輕易說服皇甫萱,薑庭芝努力著心腸說了下去,「但是,你不能再跟著我們。就算淩大俠手再好又怎麼樣,有你這般樣樣不懂,事事都幫不上忙的一個小姑娘同行,卻必定會為我們的包袱,你為什麼就不能明白,還一定要纏著我們?」

薑庭芝言辭生的說完,別過了頭,不敢看的眼睛,卻瞥見臉灰暗下去的元希搖了搖頭。

霎那間,四周的空氣安靜得令人窒息。沉默了短短一瞬,皇甫萱猛然站起了,明麗的臉漲得通紅,瞪大眼睛瞧了瞧薑庭芝,又瞧了瞧元希,「我把你們兩個當作朋友,一心顧慮你們的安危,替你們著想,你們卻…你們…太過份了!」

一腔熱意換來的卻是兜頭的輕視和辱,皇甫萱氣得狠狠跺了跺腳,轉奔出了石亭。

落在原地的兩人也立刻站了起來。

元希朝高喊了兩聲,誰知聽見喊聲,反而賭氣似的越走越快,小小的影拐過樹下的大石,一晃眼就不見了。

「希兒,我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薑庭芝垂下頭,「可是你已經為我浪費了這麼多時間,我實在不能讓你再為我耽擱了…哪怕怪我,我也…」

「薑大哥,你不用自責。將來萱兒定會明白,你是為了好…」

「如果今後我們還有幸和再見,再向…」

「糟了!」元希臉鐵青地指著皇甫萱離去的方向,聲音發,「那頭、那頭不是上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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