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哉行》十七 山水盡(四)

苦哉行最新章節

越出後的冰天雪地,三人周的寒意遲遲沒有緩過來。

尤其是皇甫萱,凍太久,早已涼心脾,臉和雪一樣白,被溫暖的日一照,麻木多時的知覺逐漸復甦,反倒止不住的劇烈發,連打了十數個噴嚏。

薑庭芝當先踏上弔橋,回味起方纔過橋的心驚膽戰,不敢有半點分心和側目,雙手拉著鐵鏈,一小步一小步的緩緩挪,破敗的木質板麵發出吱噶吱噶的清響,碎石和泥塵紛紛從橋上抖落,落深不見底的崖底。

等他懸著一顆心踱到了對岸,發現正扶著皇甫萱立在橋旁,猶豫不定。

薑庭芝隔橋高喊,「希兒,皇甫姑娘,這座橋破敗不堪,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恐怕難以承你們兩個人的重量…我看你們還是在這裡稍候片刻,我這就去請掌門前輩和淩大俠…」

皇甫萱立馬答道,「不行,義父要是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非得把你們兩個從這裡丟下去不可!」

那張殺人如針的冷厲麵孔在腦中一閃而過,薑庭芝一怔,「不管怎麼樣,你們現在不能過橋,還是等著我找他們來幫忙。」

元希剛準備回答,突然到肩頭一輕。

「等一下!」皇甫萱收回了搭在元希肩頭的手,慨然地將向前一傾,撐住了橋樁,「是因為元希背了我這個包袱纔不能過橋,是不是?」

「不是,皇甫姑娘,我…」想到剛才的事還有些後怕和慚愧,薑庭芝努力想要解釋。

「萱兒,你別誤會,薑大哥完全是為我們的安危著想啊,」元希用商量的口氣勸道,「此時過橋實在有些危險,不如還是等著淩前輩前來吧。」

「哈,原來你是個膽小鬼!」皇甫萱側過頭,撅起了,「你不敢過去的話,就乖乖的留在這邊等人來救你吧。」

「萱兒,別…」

不等元希說下去,皇甫萱已向前挪了兩步,一隻腳剛踏上了橋板,直著手去夠懸在弔橋邊的鐵索。

元希的眉頭霎時跳了跳,沒有思索,立即上前扶住了

皇甫萱回過頭,作勢要把手開,哼道,「既然你這麼害怕,為什麼還要過來?」

「元希隻會陪朋友出生死,決不會眼睜睜看著去獨自犯險。」瘦小的形之下,語氣卻很是堅定。

宛如氣悶時得到了爺爺用來哄開心的糖那般,皇甫萱的角瞬間出了淺淺的梨渦,「好啊!希兒,你真是有義氣…果然沒有白白認識你一場,從今以後,你纔是我最好的朋友!」

「希兒,皇甫姑娘,你們別犯傻,千萬不要以試險!」眼看元希和皇甫萱不聽勸告,仍然相繼踏上弔橋,薑庭芝在對岸急得來回走,「希兒,希兒…怎麼你也…」

「沒關係的,薑大哥…你看我們不是一點事都沒有麼?」

元希雖然上說得輕鬆,兩手卻小心翼翼地抓住隨著步伐邁,而不斷發的鐵索。

快要走到一半時,橋猛烈地晃了兩下,呼呼的風灌耳中,元希的心也跟著突突地跳了兩下,卻依然鎮靜的托著皇甫萱前行。

邁了兩步,腳下的橋板驀地開始哢哢作響,橋麵轉眼就現出幾道深刻的裂痕。

額上頓時唬出了兩行汗水,元希努力下心頭的慌,繼續不地邁著沉穩的腳步理智告訴他,此時若是倉皇奔逃,必定會讓橋崩裂得更快。

眼看橋板逐漸裂開,皇甫萱才開始後悔沒有聽從薑庭芝和元希的勸告。想,若是與希兒就這樣掉了下去,恐怕義父真的會殺了薑大哥吧。

忽然,元希在耳畔急喝一聲,「萱兒,快抓鐵鏈!」

想不到平日溫文爾雅的元希,居然會用如此嚴肅的口吻對說話,甚至可以說是命令。

皇甫萱一怔,雖是不明所以,卻順從的手抓住了旁的鐵索。

抓住鐵索的一瞬間,弔橋劇烈的一盪,狹長的橋遽然往左手邊猛烈地傾去。接著,腳下一空,整個子隨著鐵索往深淵墜下。

皇甫萱的腦子一片空白,一手死死抓住鐵索,另一隻本是搭在元希肩頭的手臂失去了支撐,下意識地憑空抓。

手指剛到鐵索,垂向峭壁的鐵索驟然綳直,把的手猛地彈開。不住那下墜的力量,原本抓住鐵索的那隻手略一鬆,整個人向下去!

一隻手掌在剎那間攥住了的手!

皇甫萱抬頭一瞧,元希就吊在的上方,勉強的笑了笑。

在那樣的危急時刻,元希一心擔憂的手勁太弱,難以抓穩鐵索,才能及時分出手來拉住

「希兒!皇甫姑娘!」薑庭芝俯跪在崖邊,探往下一,徹底慌了神,「你們、你們別怕…別怕!千萬,千萬要抓牢啊!」

兩條鐵索正掛著崖壁微微晃,元希和皇甫萱共同抓著左首的那條鐵索,吊在接近鐵索中央的位置,下方懸垂著一大塊碎裂開來的橋板。

憑元希和皇甫萱的力氣,別說是慢慢順著鐵索爬上崖來,是要抓穩冷鎘手的鐵索,恐怕就連半刻也支撐不了。何況元希隻用一手拉住了鐵索,必定更加難以堅持。

薑庭芝急忙握住最上端的一截鐵索,倒轉過子,用後背撐住橋樁,雙手費力的向前拉鐵索。

他想借橋樁之力,把鐵索一圈圈地纏在橋樁上,好讓鐵索上升。可是,他全然低估了眼下鐵索所承載的重量,並非隻是元希和皇甫萱兩個人,還拖拽著那大半截橋板就是一般的武夫要拉它也要費很大的氣力,一個重傷初愈的文弱書生又怎麼能奈何得了?

使勁向前拉了半晌,下端的鐵索紋

儘管薑庭芝的手上使足了勁,心頭又急又慌,一張臉漲得通紅,但力氣終究太過虛弱。

可眼下不能有毫耽誤,薑庭芝唯有趕試著用右肩挑起鐵索,同時用雙手扯住,狠命向前,隻覺肩頭一陣箍的疼痛,鐵索似乎總算搖搖晃晃的向上升起了數寸。

薑庭芝咬著牙關,一口氣不敢放鬆,拚命將向前傾,憋得通紅的臉轉而煞白,也沒能再令鐵索再上移半寸。

不過片刻,發青的兩手被勒得生疼,肩部的骨頭也彷彿要被碎。

而同樣吃力握住鐵索另一端的皇甫萱和元希,仰著正竭盡全力的薑庭芝,兩個人的微微張合,卻因為哽咽,而發不出半點聲音激在崖間的風本已令他們從頭涼到了腳心,此刻又宛如飲下了一碗滾燙的熱湯,臆間沸騰得難

薑庭芝忽然口撕裂般的劇痛,還未徹底痊癒的箭傷終於因用力過猛迸裂開來。他低頭瞥了一眼逐漸有殷紅跡緩緩滲出的襟,仍然咬牙堅持不放。

但肩頭,雙手,渾每一關節的痛楚都越來越強烈,尤其是口的傷,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氣。

憋在的氣剛一,手上的力就淺了幾分,鐵索立刻飛快的從手中溜掉,重重撞向薑庭芝的側,出了肩頭,頓然下沉。

薑庭芝猝然吐出一大口,虛弱的子撲倒在地。

元希和皇甫萱異口同聲的高喊,「薑大哥,你怎麼樣了?!」

薑庭芝了兩口氣,抹去邊的跡,立馬忍痛爬了起來。他用重新拉住鐵索,勉力說出「你們放心…」幾個字之後,又是一腥甜湧上頭。

元希著神張皇的皇甫萱,突然笑了一下,「若是隻有萱兒你一個人,薑大哥或許就能拉鐵索了…」

「希兒,你在胡說什麼啊!」皇甫萱驚覺地轉頭看向元希。

「萱兒,沒有多餘的時間了…聽我說,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兩個都沒辦法活下來。」元希的麵容平靜,口吻倉促而清晰,「我快要沒有力氣了,所以得趕說給你聽…」

「元希,我不準你做傻事!」皇甫萱厲聲打斷了他,眼圈一紅,話音難以遏製的發,「否則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萱兒,別傻了,沒有別的選擇了…」元希的眼裡沒有任何恐懼,反而憧憬的笑了笑,「隻是,我還想再看一看你的笑臉…」

皇甫萱急得落下淚來,「不、不!不要!」

「不!」薑庭芝也了出來,他兩眼通紅,艱難的嘶喊,「希兒,若不能保你周全,我還有什麼麵目生?」

「薑大哥,你為我所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希來生,我能一一報答…」

「不可以!元希…絕對不可以!」皇甫萱霎時淚如泉湧,「都是我的錯…元希,薑大哥,是我害了你們!」

崖穀間回著皇甫萱的哭喊聲,和薑庭芝近乎息的啞聲嘶吼,元希心中無限酸苦,而瀕臨力竭的雙手已經開始劇烈發

那麼,萱兒此時必然也更加堅持不下去了吧。

不能再遲疑半分,他閉上雙眼,把心一橫不共戴天的仇怨,公義未抒的不甘與憾,父祖留的重任,中流淌的榮耀,向死而生的歸路,唯有一一捨棄。

隻是,待到了泉下同父親與列祖的英魂相會,那時又該說什麼是好呢?

正當元希的手要鬆開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高聲嬉笑,「嘖嘖,這是唱的哪家的戲?又是哭又是嚷,好熱鬧!」

還沒看清來人的長相,手中的鐵索猛烈地一抖,整條鐵索就帶著橋板向上騰空而起。

元希和皇甫萱的眼前天旋地轉,然後摔落在堅實的平地之上。

「啊呀,痛死了…」皇甫萱剛緩了口氣,連忙起用僵痛的兩臂捂著摔疼的關節。

「希兒你沒事吧,你…」通紅的眼睛看著坐起來的元希,餘掃過癱在地的薑庭芝,失聲驚呼,「薑大哥的傷口裂開了!」

元希側過頭,見薑庭芝前格外顯眼的斑斑跡,也急忙爬起,兩步奔到薑庭芝的旁,扶起薑庭芝靠住他的肩膀。

那些在命懸一線的關頭,拚命忍住才沒有丟擲的熱淚,此時無法遏製的在元希的眼眶打轉,「薑大哥,你真傻,你為什麼都不吭一聲…」

皇甫萱也咬著牙,一瘸一拐地奔了過來。的拉開薑庭芝的襟,把口袋中僅剩的藥撒在傷口上,強忍著眼角的淚水,「…真的傻!你們兩個…你們兩個,都是十足十的大傻瓜!」

薑庭芝虛弱的搖了一下頭,出一微笑,向他們示意自己沒有什麼大礙。

後傳來一聲突兀的輕笑,三人才意識到還有其他人在場,立刻轉頭向發笑的人去。

那人穿鶴羽袍,顯然是一名蒼吾派弟子,但原本雪白整潔的外袍不知道怎麼會弄得那樣髒,滿是灰黃的泥塵,還粘上了些碎草;紅彤彤的一張臉帶著似笑非笑的挪揄表,眼神迷離,上留有一撇短髭,正歪著腦袋打量著他們。

他向前走了幾小步,腳步看上去很是虛浮。人還沒有走到跟前,一燻人的酒氣就隨風鑽進了他們的鼻孔。

元希恭謹的開口,「多謝這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臭未乾的小鬼,膽子不小嘛,居然敢跑到這裡來撒野?要是我再晚來一步,你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那名弟子停下腳步,環抱起雙手,無所顧忌地打出一個刺鼻的酒嗝,「快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是如何溜上昊虛山,又如何能來到此?嗯?」

元希支吾道,「我們是…」

「我們纔不是來的,」哪怕全虧這名弟子救下了他們的命,但那種近乎審問的態度實在令人生怒,皇甫萱沖他瞪了瞪眼睛,「我們是老爺爺的客人!」

「哪來的什麼老爺爺?」那名弟子嗤笑了一聲,「你這莫名其妙的野丫頭,真是半點禮貌都沒有,我剛救了你,居然還這麼兇的對著我…」

「抱歉,」元希不安地解釋,「指的是宋老前輩。」

「…你們?你們是掌門的客人?」那名弟子的笑容變了變,狐疑地審視著他們,笑著搖頭喃喃,「小鬼倒會唬人,鼻涕眼淚都還沒乾淨呢,掌門人會有你們這樣的客人?」

「我義父是老爺爺的徒弟,老爺爺當然歡迎我們上昊虛山來!」皇甫萱蹙眉頭,哼道。

「哦?你義父又是什麼人?」

「淩天衡淩師叔,」皇甫萱揚起了頭,想起義父超凡的劍技,蒼吾派眾弟子對義父畢恭畢敬的神態,臉頰上忽然滿是驕傲和自豪之,說不出的俏可,「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淩天衡…淩師叔?」那名弟子又上上下下打量他們幾眼,出令人費解的笑容,「你們上山有幾日了吧?」

「算起來,今日是第八天了。」元希答道。

「那掌門和淩師叔沒告訴過你們後山不能闖麼?」

「實在抱歉,」元希懇切地說,「我們並不知道此地,下次不會了。」

「還想有下次麼?橋都已經被你們弄塌了…」那名弟子打了一個比先前更響的嗝,晃悠悠地背轉過

「還不知恩人的高姓大名,將來…」

「不必了,別說那些報答的空話。我告訴你們,命該當用命償報,豈是錢財名利等外之可以替代的?那些你們自己都覺得多餘的臭東西拿給我,我也不稀罕。就算你們是真心誠意想報答我,我又不會遇上什麼生死關頭,哪怕真不巧遇上了,憑你們這兩下子也完全沒辦法救我。」那名弟子說罷,胡地擺兩下手,「所以什麼都不用說,快走吧!快走,快走…」

那名弟子顯然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也難以指他再為他們出力,聽得啞口無言的元希隻好用磨出泡的手掌先扶起了薑庭芝,又臂讓皇甫萱撐著起

走過那名弟子後幾步,左攙右扶的元希還是又向他道了聲謝,然後告辭。

悄然回頭凝注著三人行艱難,趔趔趄趄的背影,那名弟子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沉重的後腦勺,低聲嘀咕,「青懷這臭小子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今日他搞來的那壇酒這麼了得,才喝了幾口就搞得我昏昏沉沉的?還竟敢甩下我,讓我一個人在髒兮兮的雜草叢中睡了大半日…等他回來,非得狠狠收拾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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