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茶館，進門的時候覺得很陌生，走進去上了樓，我發現記憶裡依稀還有點印象，之前似乎也來過幾次，而且也是和三叔這些盤口的夥計，不過當時我年紀很小，只記得房間裡經常滿屋子的煙味。大人在房間裡打麻將大笑，而我被老爸帶著，幾個人拿了歲錢就走。

打死也想不到，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我會以這樣的面目再次經歷。

茶館的二樓，是一條走廊，兩邊都是包間，但是和之前大鬧過的新月飯店不同，裡面的裝飾差多了，很多都是用竹子做的隔牆，刷了很多遍漆，呈現出一種油竹的，枯黃泛白，帷帳靠近了能聞到一香菸的味道，也不知多年沒有換過了，陳年的煙味清洗不掉。

潘子在前頭，引我到了走廊盡頭的包間，開帷帳進去，空間很大，但裡面只有一張紅木桌子，方方正正地擺在屋子中間，兩邊擺著六張嵌著盤龍綢靠墊的椅子，後面就是窗戶，能看到樓下的景象。我瞥了一眼，等下要是被穿了，我就從這裡跳下去逃跑。

我向下一眼看去心就涼了，下面熙熙攘攘全是人，都是各盤口一起跟來的，路兩邊停滿了車，什麼類型的都有，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在賣春運的火車票，跳下去估計怎麼都跑不開。

紅木桌子上擺著一套茶，小花上去撤掉了五張椅子，只讓我落座，其他五張桌子都被拉到靠牆，潘子一下就坐了下去，開始菸。我看著他的手在發抖，心裡直髮。不知道他還扛不扛得住。我不敢發問，只得著桌子的面，裝作有些懷念和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邊的秀秀開始泡功夫茶給我。的方法很特別，解開了自己的糰子頭髮髻。把髮簪先用茶水洗滌了，然後用髮簪攪拌茶葉。

我看著的作，一邊祈禱今天早上洗了頭，一邊就發現髮簪的材料很奇怪，像是一種淡的翡翠，又像是一種骨頭。上面雕著極其細緻的花紋，一定有來頭。

泡好的茶水，我聞著覺應該是碧螺春。但是，同時又有一種我很悉卻想不起來的香味混在裡面。喝了一口，味道非常不錯，有一凝神的覺。

我被剛纔茶館門口的場面嚇蒙了，剛纔所經歷的一切，其實讓我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雖然心跳不快，人也不是很張，但我所有的覺都是遲鈍的、麻木的，一直到這口茶喝下去，所有飄忽的覺才全部都收了回來。我的思路開始清晰，卻又開始張了。

我們進來的同時，外面也跟進來一大批人。現在都不在帷幔外面，顯然到其他包廂去了，我聽不到一談的聲音，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

也許是發現我的表不對，小花擺了擺手讓我別急，自己則和幾個手下低聲說些什麼，到了關鍵的地方，基本上只是手勢，連都不用。

我只好耐心地等著。深呼吸穩住自己的心神。秀秀按住了我的手錶示安，我心裡卻更加焦慮。如果秀秀都看出我心神不寧，那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慮。

好不容易小花和手下講完了事，他纔開始理會我，他把帷幔放下，到我後拉上窗簾。整個房間暗了下來，他俯下子，在我耳邊說道：“王八邱沒來，看來知道事有變，採取了以退爲進的辦法，不過外面肯定有他的眼線，況不對他肯定會帶人出現，外面的人看王八邱敢不來，也是蠢蠢，況對我們不利，我看要準備下狠手。”

“那……”我剛想問他，他立即做了一個別說話的手勢，拿出他的手機給我看。

我看到他的手機屏幕上有一條還未發出的短信，他用這個功能作爲寫字板，上面寫的字是：隔壁至有三個耳力極好的人，輕聲也沒用，剛纔的話前半部分是真的，後面是說給他們聽的。你只管演你的，其他我們來搞定。

我點頭，他立即把屏幕上的字刪掉，手指的速度極快，接著就給潘子打了個眼。

潘子臉蒼白，但還是點頭，就聽他喊了一嗓子：“各位爺，三爺請，東西了。”

聲音一落，邊上所有的包廂裡都響起了椅子拉的聲音，一片混。片刻之後，就看到帷帳一起，各路牛鬼蛇神一個接一個走了進來。很快這小小的包間裡就站滿了人。

之前的混中，我只是依稀對他們有一個印象，我心中一直有個錯誤的預判，就是老大應該是其中長得最兇惡的那些。如今仔細觀瞧，進來的高矮胖瘦、各個年齡段的都有，但是都長得非常普通，很不起眼。

有些年長的人確實我還面，也有些人很年輕。總來說，這些人即便想特意記住都相當困難。我想起三叔和我說過：在地裡辦事的人，長得再怎麼歪瓜裂棗，看一眼一輩子忘不了都沒關係，但是在人堆裡混的出貨夥計，最好是哪兒都能看見的那種人。從死人手裡拿東西方便，從活人手裡拿錢最難。

小花的手下把潘子邊的四把椅子搬過來，這是給四個大盤口坐的，三叔的系非常分明，這裡有必要介紹一下。

在長沙，存在著一個歷史悠久的盜墓銷贓系，這個系是在民國末確定的，爲什麼這麼說呢？再往前追溯，肯定有同樣的系存在，但是歷史盪，各種系在中都被摧毀，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如今的系，卻是民國時候傳承下來的。

古董買賣，分爲在國的收藏和國外的走私。俗話說“盛世古董”，只有在太平盛世，纔會有人專心收藏古董，但是這句老話是片面的，只有在封閉的世界裡，纔有效。

最初康乾的時候是一個大盛世，但是大清朝閉關鎖國，順治十二年海到康熙二十三年纔開放，之後康熙五十六年又，之後開開好像快板一樣，雖然整時間不算長，但是對於海運的控制非常嚴格，那一段時間，盛世古董有所現，但因爲海、重刑的迫，盜墓活並沒有到猖獗的地步。

唯獨在民國之後的一段時間，一來是國外有大量的需求，二來是國關口開放，政府自顧不暇，近代歷史上盜墓的高峰期就出現了。

市場很大，又沒人管，事都做大了。

當時形的第一個系，就是走私系。源頭是盜墓賊，之後是“客人”，這些客人都是古董行家，從盜墓賊手裡購買冥，帶到北平和上海兩個大城市消化，特別是北平。那個年代大部分好貨，都流到了國外。

後來新中國立，海關檢查越來越嚴格，海外走私逐漸收斂，但是系已經形。我爺爺這一批人正是長於那個年代，他們功地活到了改革開放，所以系沿用了下來。從文革結束，在中國南方邊境和海面上開始出現走私活之後，這些年囤積下來、藏起來的大量冥開始尋找出口，三叔就是利用老一輩的系開始重舊業併發揚大的那一批人。

當然，現在的整個盤口運營，國的富豪和收藏家已經是外國走私商的勁敵，這也是各地地方古董易市場空前繁盛的原因。

這也能理解，三叔在長沙和杭州，霍家和小花在北京（北平）的產業關係，吳家和解家聯姻的各種潛在目的。

從大結構上來看，三叔在長沙的所有盤口，主要負責兩個業務，一個是下地拿貨，另一個是分銷。

下地拿貨的盤口，我們一般做“喇嘛盤”，分銷的盤口，做“馬盤”。

這個系的運作方式是這樣的：

三叔這樣的人，被稱爲“鐵筷子”，是產業鏈的剝削者，他們壟斷著最好的資源，包括古墓的信息、探墓的知識、冥的鑑定。

這些“鐵筷子”把自己掌握的古墓的位置、朝代信息，給下面的“喇嘛盤”，就是俗稱的夾喇嘛。這時候“鐵筷子”會出一個“筷子頭”，帶著信息，領著“喇嘛盤”裡夾來的喇嘛們，一起下地取貨。潘子就是三叔手下很有名的“筷子頭”。

同時，喇嘛盤會有悉的馬盤，早就等候在一邊，在東西剛出鍋，還沒“涼”下來時，馬盤就聯繫好了買家、路線，之後就在當地直接易，東西一涼馬盤直接拿走。整個盜墓活就結束了。

這種系，速度極快，只要不抓現行，死的只會是馬盤，鐵筷子和喇嘛盤不會到任何牽連。爲什麼盜墓活屢不止就是這個原因。而對於鐵筷子和喇嘛盤來說，馬盤這種東西，要多有多，死幾個就死幾個。

三叔的分銷馬盤數量衆多，來到這所房間的，只是大頭中的大頭，最讓三叔忌憚的，是四個下地的喇嘛盤。如今能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那四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