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鐵匠的溫

阿槿原想著人多，那打鐵匠說不定迫於力就應了，誰知還有替鐵匠說話的，方纔鐵匠問疼不疼語氣溫和得很，原本心裡還有些發虛，如今聽了紅薯大孃的話，眼神和語氣又一起堅定起來：“你得娶我！”

衛淵仍微舉著雙臂，低頭道：“天晚了，先回家再說好不好？”

仍是不急不惱的樣子，雖然這鐵匠哪裡看起來和那些市井人不一樣，可這樣溫和的樣子和好聽的聲音怎麼看怎麼不像屬於這樣一個布壯實男人的。

阿槿聽多了那些販夫走卒或是田間農夫的獷嗓門，聽到鐵匠這樣有禮和氣地對說話，幾乎都被說了。

衛淵看到阿槿的眼神似是猶豫了一下，便繼續勸說道：“便是不回家，也先站起來再說吧，地上又臟又涼的。”

阿槿有些不確定，打鐵匠雖然看起來不像會跑掉的人，可是也不像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答應娶的人。

衛淵看小姑娘似乎是認真思考著什麼，盤算的小表全掛在了臉上，卻不會讓人覺得眼前的人過分明，倒是憨態可掬的惹人憐。

“大家都知道我是打鐵的衛五，左右我跑不掉的。”衛淵像是向阿槿保證什麼似的說了一句。

阿槿聽了這句心裡也是定了定，這衛五的大名誰也不知道，年紀小的他“五哥”，年紀大的他“五郎”，就連他姓“衛”這事都鮮有人知。

“娘，我都看不清書上的字了，咱們回吧！”賣紅薯的大娘帶著的那個男孩突然在人群後喊了一句。

那位大娘看了看天，忙急著轉去收攤：“都到這會子了，得快點回去給你爹做飯了！”

圍觀的人們也不由地紛紛跟著抬頭天，眼前這熱鬧還沒看完，可天都這麼晚了，便有不那麼好事的三三倆倆地散開了。

阿槿躊躇著鬆開手站了起來，看熱鬧的人覺得男的雖強壯可卻並不恃強淩弱，的雖纏著不放可卻不太會撒潑耍賴，想是鬧不大的，便有人覺得索然無味也離去了。

“天晚了，你再不回去家裡人該擔心了。”衛五看了看散去的人向阿槿說道，“趁著街上還有人，你快些回家吧！”

阿槿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場戲要怎麼演下去纔好收場，隻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便慢慢往家走，走了幾步纔想起來那鐵匠隻說他跑不掉，並沒有說娶還是不娶呀！

阿槿猛地停住腳步轉過去，卻見打鐵匠的影已經漸漸消失在暮之中了，阿槿看著鐵匠的廓由模糊直到完全看不見，幽幽地嘆了口氣，這纔回家去了。

阿槿沒想到自己和鐵匠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看熱鬧的人回去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了。

阿槿進了院門，繼母孫氏聞聲拎著掃炕笤帚就從屋裡大步邁了出來：“你還知道回來！出去瘋了半天惹了這麼一檔子事，你怎麼就不知道要點臉！”

家裡還沒捨得點燈，阿槿看不清繼母的表，向前走了幾步倔強地看著孫氏：“我不給人當妾！”

孫氏兩步了過來，橫著眉瞪著眼顯然是氣急了：“不識好歹的東西！這事沒你說話的份兒！”

“我和鐵匠的事別人都已經知道了！”阿槿抓住救命稻草不放，不管鐵匠會不會娶，先過了眼下這關再說吧！

“你還說！”孫氏氣得揚起笤帚沖著阿槿的後背就來了一下。

“你打死我我也不給人當妾！”阿槿，心裡篤定孫氏不會打死，畢竟孫氏還指著撈一筆呢！

孫氏心裡有些打鼓，萬一將阿槿得狠了，莫說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不住跑了，也不能接人財兩空的下場啊！

這麼想著，一把拉著阿槿就往柴房走：“大人給你定下的親事，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王舉人的兒子多好，有個舉人爹，家裡有下人伺候，便是當妾也能趕上小戶人家的太太了，隻有你個傻的放著好日子不過，去招惹那個窮得叮當響的什麼鐵匠……”

孫氏一麵憤怒地唸叨著，一麵把阿槿拉到柴房門口甩進去：“你以後別想出門再給我惹什麼是非，直到王家來抬人的那天！”

說著，孫氏將柴房門一關，就在外麵落了栓。

“今晚別想吃飯，好好清醒清醒！”孫氏走出幾步又回頭沖柴房吼了一句。

阿槿靠著柴堆坐了下來，屈起雙膝手臂環抱著小，下則放在了膝蓋上。

肚子不合時宜地了一聲，稍直了直子，抬頭了肚子希能安一下的腸胃。在外麵逛了那麼久，連水都沒能喝到一口，如今倒確實有幾分淒慘。

可從來也不是那種自怨自艾的子，雖然打小沒了親娘，可不也跌跌撞撞的長大了？眼下這事雖然棘手，可也並不覺得走投無路，在外麵的時候不就到了打鐵匠？

拚著名聲不要也不給那個什麼王舉人家的兒子做妾，認定了不當妾就會用一切手段阻止這件事發生，如今看來鐵匠不娶也沒關係，反正下午的事都傳開了，就借這事把當妾的事攪黃便是。

外麵傳來了孫氏招呼弟弟妹妹去吃飯的聲音，又約聽見父親問起來，繼母不得又氣急敗壞地罵了一番。

其實家裡也沒那麼過不去，可能吃的差一點穿的差一點，可是並不會著凍著。從前家裡的活計阿槿做了七八，如今弟弟妹妹大了能分擔一點了，繼母就開始嫌棄阿槿吃家裡的飯了。

阿槿隨手摺了一截乾柴在地上無意識地畫著，想著繼母的種種行徑，乾活的時候恨不得有十個阿槿來做事，吃飯的時候又恨不得阿槿消失。

如今又著當妾，不許出門，這般拿著要葬送的一輩子，著實可恨！

阿槿停下手中的作，這纔回過神看了一眼自己在地上畫的那些。有月從柴門稀疏的板裡進來，阿槿看到地麵上被自己層層疊疊地寫了許多“五”字。

阿槿又想起從集市上買東西回來的打鐵匠，看起來那樣孔武有力的人，對說話倒是和風細雨的，使得莫名就覺得那是一個好人了。

隻是今日被一通胡攪蠻纏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影響他娶媳婦，等當妾這事躲過去，有機會要向他道歉，再和人解釋清楚纔是。

正打算著，阿槿忽聽得柴房外旁邊墻頭上落下了什麼東西來，然後有人似是拍了拍上的土，便朝著柴房走來。

柴房的門被輕叩了一下，然後年刻意低的聲音傳來：“阿姐？”

阿槿認出了那個聲音，忙起向著門外輕聲喊道：“阿遠！”

門栓輕響了一下，柴房門便被小心地推開了，可那扇破舊的門還是在這寂靜的晚上發出了靜，嚇得阿遠立即停下了推門的作，張地向主屋方向看了一眼。

阿槿不由地也隨著他的目看過去，口中卻道：“沒關係，他們正吃著飯，聽不到這邊。”

阿遠這才走進柴房，又回小心地將那扇幾條木板拚的門關上。

“你怎麼過來了？”阿槿在他後問道，阿遠是隔壁鄰居家的孩子，比阿槿小了三歲，二人也算是一起長大的，一向十分要好，甚至比阿槿同繼母生的弟弟妹妹還要好許多。

阿遠關好門已轉過來：“方纔我就聽到這邊在罵人，想著你今晚怕是要挨，所以過來看看。”

“那你拿吃的了沒？”阿槿了腸轆轆的腹部，倒也不跟阿遠客氣。

“當然了！”阿遠兩眼放，“還是好吃的呢！”

說著，阿遠就去柴堆旁坐下來，倒是門路的樣子。

阿槿聽聞有好吃的也是滿心歡喜，挨著阿遠再次坐到地上：“是什麼？快拿出來！”

阿遠已經從懷裡出一個鼓鼓的油紙包來：“阿姐猜猜？”

“就別賣關子了！”阿槿笑著手和阿遠一起開啟油紙包。

“菜卷！”當那個好似方饅頭一樣的東西在月下的時候，阿槿不由激了一小下。

“是的！”阿遠喜滋滋地將菜卷掰開，順手將大的那一塊遞給了阿槿。

雜糧麵和了麵團發開，搟一張大而厚的餅，將菜餡薄薄的鋪上一層然後捲起來長條狀，再切饅頭大小上屜蒸。

用的都是不值什麼錢的東西，但對於吃慣了窩頭的人來說已經是人間味了，更何況，阿遠拿的這個還是餡的。

阿槿看了看阿遠手中那塊小的，又將手中大的遞過去：“還是換過來吧，我吃不了。”

阿遠卻朝著自己手中那塊就咬了一口，然後才邊嚼邊道：“我都聽到你肚子了！”

阿槿見阿遠這般，這才笑了笑將菜卷湊到邊咬了一口。

“怎麼樣？吃到沒有？”阿遠盯著的作張而又期盼地問。

窮人家的餡哪裡捨得放什麼，何況又是陷特別的這種食，能吃到點味就不錯了。

阿槿迎著阿遠閃亮的目用力地點點頭：“吃到了，太好吃了！”

阿遠聞言笑得很滿足，二人便不再談，專心將手中的菜卷消滅乾凈，吃完了才都意猶未盡地嘆了一回好吃。

阿遠打量了一圈四麵風的柴房，擔憂地問：“阿姐，你整晚都要待在這裡？”

阿槿倒是不在意：“現在天不冷，也沒什麼。”

阿遠默了一會兒，眼神裡便有了心疼：“阿姐，你再等等我，等我長大了，我娶你。”

農門福運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