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神最新章節

天暗下來，剩下的比賽全部都是個人賽。

長跑最考驗力，選手往往決定先養蓄銳，最後再發。

但柏正格不是這樣，口哨吹響，他就一直保持第一。

年人高長，小結實有力。

柏正跑得很輕鬆。

等最後一圈，大家呼吸都覺得困難的時候，心想，那個才開始就跑飛快的男生，肯定已經不行了吧？結果一看，人家依舊跑得飛快。

隔了半圈、拔足狂奔跟在柏正後麵的第二名都懵了。

我去這是什麼牲畜力啊！

比賽一結束，就開始頒獎典禮。

九點鐘頒獎儀式上，琉璃獎盃終於到了柏正手中。

手中獎盃在燈對映下流溢彩，儘管離得太遠，看不見人，柏正依舊下意識往觀眾席上看了一眼。

他心想，算了，跟個小姑娘較真什麼，又傻又死心眼的，哭起來還招人心煩。他要真說點狠話拒絕，估計小姑娘下一刻淚珠子就吧嗒掉。

他眼裡帶著些許笑意，跟著其他運員走下去。頒獎臺離觀眾席有些遠，得穿行過運員通道。

頒獎儀式結束，人群陸陸續續走出育館。

丁梓妍很張，盯著柏正。以前沒覺得，現在丁梓妍才意識到假如柏正不管自己的可怕後果。

柏正本就大方，除了在學校裡過得不愜意以外，經濟方麵也會很大限製。終於，在穿過運員通道前，柏正電話響了。丁梓妍鬆了口氣，這才咬牙往主席臺走。

柏正隨手接通電話。

那頭傳來小孩不確定的聲音：「哥哥！」

柏正皺起眉：「柏青禾？」

孩聽見他說話，一下子鼓起掌：「真的是哥哥！」

柏正冷聲道：「柏青禾，我沒空和你說話。」

柏青禾不明白哥哥為什麼這麼冷淡，但聽見柏正的聲音很高興，說：「哥哥，我好久好久沒有看見你啦。」話音剛落，一個人的高跟鞋聲音匆匆響起。

人怒叱道：「柏青禾！說了讓你離那個敗類遠點！」

搶過電話，一掌拍在柏青禾上，那頭小孩哇哇大哭。

電話立即被人結束通話。

柏正聽著那頭響，冷冷一笑，神慢慢沉下來。柏青禾是他堂妹，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小智障，這輩子智力隻能停留在三歲。哪怕現在七歲了，依舊因為智力障礙，隻有三歲的思維。

柏青禾一個電話，讓柏正想起半年前他被強行送到災區的原因，連帶著他的腳步也頓住。

這時候一個學生匆匆忙忙跑過來，對他道：「你是柏正嗎？剛剛有個生摔下樓梯出事了，說丁梓妍，在你名字，你可以不可以跟我去看看。」

柏正皺眉：「哪裡？」

「主席臺邊。」

主席臺離這裡並不遠，柏正眸晦暗不明，收自己手中的獎盃：「走吧。」

主席臺邊，丁梓妍坐在地上，眼淚漣漣。

柏正走過去，冷冷看著。

丁梓妍在他目下，竟有片刻瑟，像是回到了以前柏正對不假辭的時候。但知道此時不能猶豫。

向來明白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而柏正並不好騙，所以摔是真摔。

丁梓妍哭泣道：「阿正，我左手的舊傷好痛……我害怕，我想去醫院。」哆嗦著，抖起來。

柏正冰冷的目總算有了變化，他幾步走過去，蹲下來抱起來。

他抱起丁梓妍走出育館的時候，忍不住回了頭。

育館明亮的燈中，觀眾席上僅剩的幾個人看不真切。

他心裡突然有點難，嗓音嘶啞道：「我給說一聲。」喻嗔還在等他。

丁梓妍啜泣聲變大，死死拉住他服。

「你以前說過的，你說你不會不管我。」

柏正目有一瞬空寂，不再說話，想到柏青禾那個電話，抱起丁梓妍打車往醫院趕。

丁梓妍在他懷裡，勾了勾。

醫生給丁梓妍檢查完，說道：「撞到了舊傷，不嚴重，好好修養沒大問題。」

柏正低眸，挲著手中獎盃，不說話。

丁梓妍有幾分心慌，生怕他提出要回去。

啜泣道：「阿正，我手真的疼。你知道我之前是怎麼傷的，牧阿姨讓你去災區的時候，我來災區看你，那場餘震，住了我的手。」

柏正眼裡輕哂，他站起來。

「柏正！」

柏正回頭：「行了吧你，我不回去找。」他眼裡帶著暗沉沉的。柏青禾的事不夠漲教訓麼？每當嚮往一次明，等著他的就是更絕的深淵。

柏正走到外麵垃圾桶，把手中琉璃獎盃扔進去。

獎盃碎裂聲嚇得丁梓妍一。

柏正見這模樣，嗤笑一聲，不知道是在譏諷丁梓妍還是譏諷他自己。

丁梓妍臉難看，半晌又想到，自己得不到，喻嗔好歹也沒得到。

心想，喻嗔比漂亮優秀又如何。

不管是牧原還是柏正，選擇的，不都照樣是自己麼？

育館燈一盞盞熄滅，喻嗔抱著柏正服等了許久，卻一直沒等到他。

喻嗔抱住膝蓋，坐在空的育場上。十一月的夜有些冷，喻嗔往自己冰涼的掌心嗬了口氣。

問了許多人，但是沒人看見柏正。其實喻嗔不是沒有想過先離開，但怕萬一柏正有什麼事，回來卻找不到自己——答應過柏正要等他。

廣播裡傳來機械的聲音：「工作人員請注意，工作人員請注意，還有半小時育館閉館！」

最後兩盞燈熄滅，世界一瞬沉寂下來。

喻嗔隻好自己走出育館。

天空蒼茫，夜已深，大風呼嘯，吹起地上落葉。

城市的公車已經停運，喻嗔跑到老槐樹下，怕弄柏正的服，將他外套護在自己懷裡。

門衛遠遠看一眼，原本不打算管閑事，小姑娘等不到人多半就走了，但是沒想到等了那麼久。

想到家裡有個差不多大的兒，門衛最後忍不住開口：「小姑娘啊。」

喻嗔抬頭。

「你要等的人我知道，下午贏了排球是不是？一個同學好像傷了，他早就帶走了，你別再等，快回家吧。」

門衛其實想說，外麵這麼冷，育館都閉館了，他要回來早就來了。

喻嗔怔了怔：「謝謝您。」

看著抑的夜幕，第一次有些茫然。喻嗔低頭看著自己手指，纖細白皙的手凍得通紅，秋風刺骨的涼，從指尖，一路涼到心上。

牧原回育館拿隊友忘在育館的隊徽，回來的路上，一眼就看見了孤孤單單的。

星星點點的微落在發上，站在樹下，上渡上一層暈。牧原記得下午看柏正的眼神，看見拿著的服，牧原想到什麼。

牧原低頭看了眼手錶，已經快十二點。

大名鼎鼎的柏但凡有心，就不會在這裡。雖然不明白柏正為什麼這樣對，但牧原很清楚，柏正丟下了。

牧原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喻嗔看見邊落下影子，抬起頭。牧原看見眸，月一樣落寞清亮。

牧原心頭了，總覺得這樣的眼神很眼。

他說：「抱歉，我沒別的意思，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給柏正打個電話。」

喻嗔知道，這個年牧原，本想拒絕，但最後點點頭：「謝謝你。」儘管告訴自己，丁梓妍傷，恩人太急，才會忘記讓等著的事。

喻嗔明白，人的心有偏，對於柏正來說隻是個無關要的人，所以從來不會把自己和丁梓妍比。

但也會冷，會疼，被人戲耍會尷尬，吹久了冷風會生病。

牧原打過去，響了兩聲，那頭接起來。

柏正哼笑一聲，語氣不善：「有事？」他最見不得的人都姓牧，一個是牧夢儀，另一個就是牧原。

牧原看一眼喻嗔，問他：「你在哪裡？」

「醫院，丁梓妍手撞到了，和待在一起。」柏正故意氣他，「你介意？」

牧原知道他什麼格，心態十分平和：「不介意，謝謝你。如果需要的話，我會來看。」

牧原頓了頓，說：「柏正，你是不是忘了，育館有人在等你？」他低頭，看見專註的眼睛，正安安靜靜聽著。

那頭柏正的聲音冷漠極了：「沒忘，但是關你什麼事。」

牧原難得起了幾分火氣，皺眉：「你不可能不知道，育館閉館以後，就不好打車回家。」

柏正低笑一聲：「哦。」

「還在這裡。」

那頭頓了許久。

半晌，柏正的聲音漫不經心響起：「自己蠢，我說什麼都信。等就等，掛了。」

電話裡一陣盲音。

喻嗔低下頭，腳尖凍得沒了知覺，一就麻木的疼。其實哪有那麼蠢，隻是這個重新給自己一條命的人太重要了。

於是他一句玩笑話，選擇相信。

他說讓不許走，就選擇等。

把他放在與生命等同的天平之上，他便是。

但這縷，顯然太混賬了。

牧原意識到，自己可能不該打這個電話。

他看著漸漸泛出水的眼睛，竟有幾分懊悔：「對不起，柏正可能是因為討厭我，所以故意這樣說。你下次問問他，別難過。」

喻嗔說：「沒關係，謝謝你，我回學校了。你認識他的話，方便幫我把服還給他嗎？」

柏正或許真的特別討厭。喻嗔意識到，他和哥哥不一樣。那從明天開始，就不再去他麵前犯蠢。

城市汙濁的，把影子拉得老長。寒風凜冽，吹過臉頰，冷到骨頭都犯疼的時候。有那麼一刻，喻嗔出神地想，要是柏正……沒有救過就好了。

這竟了最切而卑微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