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說這話未免太我心”悅妃原就難過著，聞言更覺萬箭攢心，抬起一張淚痕斑駁的臉，“明明是雲風篁那賤婢”

那朱姨不耐煩的打斷：“這種話你已經跟陛下、跟太後傾訴了百八十遍了陛下、太後孃娘好兒，由著你翻來覆去的推卸責任，我可沒那脾氣縱著你胡鬧當初太後跟你說的明明白白，這進了宮，就不比家裡，再任不起你是怎麼說的啊”

“你說隻要能跟陛下在一起，你什麼都不怕”

“結果呢”

“從進宮到現在，八年了，你有幾天不是哭哭啼啼，不是覺得這個心思歹毒，就是覺得那個居心叵測合著這六宮就你一個最清白，其他人都不是好東西”

悅妃扯著帕子，高聲說道：“難道不是嗎”

這六宮上下，每一個都是跟搶公襄霽的

又有誰無辜

“你清白”朱姨嗤笑出聲，廣袖微振，朝四周劃了一個圓，“這宮裡多冤魂怨鬼看著你你心裡沒數紀氏、鄭氏那些人也還罷了，累年來死在你手裡的那些宮嬪，有幾個出好的你當們個個貪圖富貴樂意伺候陛下還不是上頭要充實宮闈，容不得們說一個不字都是些可憐人罷了，你對紀淩紫們敢怒不敢言，就變著法子拿這些人出氣我扶袁氏雖然不及紀氏權傾朝野，好歹也是世代簪纓的一方族，你父兄都是鄉裡公認的芝蘭玉，母姐也有著賢惠知禮的聲名，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欺怕的東西”

“朱姨今日特特過來，就是為了嘲諷我的麼”悅妃氣的直哆嗦，赤金鴛鴦荷花耳墜子在耳畔好一陣搖晃，聲道，“還是母後跟霽郎都厭煩了我，所以”

朱姨不及聽完，幾步走上去，抓著發髻，抬手就是兩記耳

悅妃出富貴，又有個先是王妃後是王太妃如今還是太後的嫡親姑姑，宮之前連句重話也不曾聽過，宮以來雖然沒在紀皇後鄭貴妃等人手裡吃虧，然而場麵上總還是姐姐妹妹的親熱，什麼時候過這樣的掌摑之辱

尤其還是當著平日裡伺候的宮人的麵

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隻下意識的捂著臉怔住。

“委屈麼”朱姨冷著臉，寒聲問，“心寒麼想不到麼”

不等悅妃回答，冷冰冰的一笑，“倘若你方纔這話陛下太後聽到，他們比你委屈一萬倍心寒一萬倍怕是做夢也想不到你會開得了這樣喪心病狂的口”

“你也不想想這些年來，若非陛下跟太後百般維護，就你那蠢鈍的腦子，狠辣的行事，怕不早就被打冷宮賜鴆酒了，還能讓你逍遙快活到現在，仍不知足的猜忌這個那個陛下與太後什麼都好，就是心忒了點”

“他們還能看的下去你繼續犯蠢，你爹孃卻已經忍無可忍”

朱姨一點點收了麵上緒，湊到還在落淚的悅妃跟前，森然道，“我來你這兒，是你爹孃求了太後孃娘設法，目的就是看住你，讓你別再拖後，明白嗎”

悅妃怔忪片刻，自嘲的笑了笑：“爹孃他們單知道我在這宮裡肆意妄為，卻怎麼不問問，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憑你是走過來的還是爬過來的，那都是你自己選的。”朱

姨冷笑，“而且這天下，有幾個人過的輕鬆恣意你覺得你委屈那太後孃娘就不委屈了咱們太後當年在閨閣裡時，何嘗不是被老太爺、老夫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集扶袁氏千寵萬於一”

“後來嫁與扶端王，端王之母扶莊太妃羸弱，傳了端王也是先天不足，由此太後與端王親數載膝下無所出，可莊太妃會怪端王、怪自己麼不會的，隻會怪太後福澤不足，耽誤了抱孫兒孫”

“尤其是曲氏生下陛下後，你可知道那幾年莊太妃是怎麼折騰太後的相比之下，紀淩紫們究竟年輕，心腸既不夠，又自恃門第，不肯用太下三濫的手段換了你在太後那會兒，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可太後生生的忍過來了”

“之後端王薨逝，莊太妃悲痛難捺隨之病倒，昆澤尚在母腹中，陛下乃庶子不可承位扶王府風雨飄搖，若非太後當機立斷，千方百計為陛下請封到嗣子，穩住局麵，焉能有今日”

“從王妃到王太妃，隻有太後自己知道，這其中吃了多苦，流了多淚，又往肚子裡吞了多不為人知的委屈”

朱姨冷冷道，“哪怕現在做了太後，何嘗又過的舒心慢說對著太皇太後跟紀太後，就是對著紀淩紫，你看太後什麼時候懈怠過”

“再說陛下，雖是庶子，從落地被太後抱養，視若己出，論尊貴論驕矜，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自從登基以來，過的是什麼日子”

“太後孃娘容易嗎不容易。”

“陛下容易嗎也不容易。”

“這兩位都不容易，卻什麼時候跟你抱怨過隻字片語”

“他們甚至還要容忍你的無理取鬧跟一次次的惹是生非你且捫心自問，換了你在他們的位子，能不能有十分之一的耐心”

悅妃張著，想說什麼卻無言以對，片刻後眼淚簌簌落下：“是，我是不如母後，也對不起陛下我就是這樣沒用的人所以你們也別管我了，讓我死了好吧”

“我跟你辛辛苦苦說這半晌，你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朱姨被氣笑了，“你真想死也沒關係，盡快去啊反正你這些年在宮裡，別說幫扶孃家、給陛下給太後做左膀右臂，不惹麻煩就是謝天謝地等你死了之後，陛下跟太後再怎麼傷心難過，時間長了總歸還是會走出來的，那時候你底下的堂妹、侄兒們也大了，咱們扶袁氏子嗣眾多，總有那麼幾個容貌像你的，正好送進來代替你伺候陛下，沒準到時候還能為陛下生兒育，振興我扶袁氏的門庭”

沒說完，悅妃已經變了臉，雙手掩耳，尖聲道：“你胡說你胡說陛下跟太後不可能忘記我的我纔是陪陛下長大的人，我纔是陛下的未婚妻袁氏縱然還有其他子，又憑什麼跟我比”

朱姨語氣嘲弄：“憑什麼不能跟你比你除了刁蠻愚蠢還有什麼區區一個雲氏養，論出論位份論跟陛下的分，哪一樣比得上你結果人家進宮才幾個時辰，就把你玩的團團轉，給人當了墊腳石而不自知就你這樣的簡直丟盡我扶袁氏的臉麵要不是太後跟陛下護著你，你爹孃早就送你姐妹進宮服侍了，不是為了爭寵，就是為了證明咱們袁家並非

都是你這樣扶不上墻的貨”

“雲風篁那賤婢還不是借了紀氏的勢”悅妃不服，“若隻一個，本宮一隻手指就能碾死”

“你跟我扯這些理由有什麼用”朱姨冷笑，“六宮都看在眼裡，你悅妃娘娘貴為從一品宮妃，斛珠宮主位，從前打殺宮嬪宮人輕描淡寫，不想這回見個不那麼溫馴膽怯的，登時就了怯非但迄今拿人家無可奈何，連人家再三堵上門來耀武揚威，也是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吞”

說到末了一句，臉沉下來，“從前你欺淩宮裡人，雖然名聲不好聽，好歹還人畏懼。現在隻要這小雲氏一日不除，那你就是個笑話”

“你不在乎做這個笑話，我們扶袁氏可還要臉”

“當初太後允諾讓陛下出繼孝宗皇帝、家裡答應你前來帝京為妃，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年年歲歲給帝京這些人做擺設的”

說到這兒，朱姨抬手指向煙蘭宮方向，沉聲道，“萬幸貴妃有喜，如今前朝後宮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心麗殿，哪怕紀淩紫一向看你不順眼，眼下也不得要鬆鬆手，這正是咱們的機會”

悅妃連忙道：“不可讓那小雲氏死的太痛快，我要親手”

“”朱姨沉默了下，然後嘆口氣，“算了，你也就惦記個小雲氏。”

搖了搖頭，原本的話也懶得說了，隻跟悅妃代，“江山易改本難移，你這子便是我一時半會也沒法給你改妥善了。眼下我也不求你忽然之間大徹大悟，接下來我會跟著你，充任凝碧殿管事宮，遇事你也別問，隻管照我說的做就是”

見悅妃言又止，瞇起眼，“娘娘，茲事大，我來之前家主有言在先，若是娘娘不聽話，可別怪我手底下沒個輕重”

朱姨兼施悅妃妥協時，回到惜杏軒的雲風篁，則對著那隻鎏銀葫蘆珍珠耳墜子沉。

這是念萱的耳墜子。

輕蝶說什麼悅妃知道皇後懿旨之後，專門預備了賞賜這話雲風篁當然不相信。

悅妃不是那麼能忍的人。

再加上輕蝶出來的那麼及時，八是殿有其他人在，明白過去“報喜”的目的，用這種方式暫時息事寧人。

這人份未知，但必然是能夠住悅妃，至也是能夠在凝碧殿瞞著悅妃行事八是袁太後的人。

如此看來袁太後果然是不想跟直接發生沖突的。

說實話，要是能夠和和氣氣過日子，雲風篁也懶得折騰。

但懶歸懶，卻不代表願意忍氣吞聲

雲風篁目閃，將耳墜子收袖中，喚新晴，賞了一對最差的鐲子，然後挑挑揀揀了幾件東西，分作兩份：“送去彤霞宮，給淑妃娘娘還有雲人，就說我這個做妹妹的承蒙們關照，不勝激，隻是手頭拮據，趁今兒個悅妃娘娘賞賜盛，孝敬孝敬們。”

新晴不知道昨兒個白天去延福宮賣翼國公府的事，聽說去往彤霞宮，心裡還很高興，覺得雲淑妃還有雲卿縵都是雲風篁的自己人，這一趟必然順順利利，沒準還能拿到厚的賞錢

因此答應一聲之後，喜滋滋的捧著東西走了。

後雲風篁慢條斯理的品著茶，微笑靜待迴音。div

這後宮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