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往外走。

正月裡年節氣氛稍稍減弱，山下世俗間的人們已經開始準備外出謀生或者開始一年的活計。

早在年前昆崳山被圍，澹臺神樹現力退群雄之時，已經應下雲夢澤的鐘凡淼夫婦歸還其祖輩曾經失傳的雲蒸大澤譜。雖然當時鐘凡淼夫婦為子報仇心切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當場歸還仙譜，但是當時澹臺神樹曾經答應會派昆崳山弟子將仙譜送還。新年過後，掌教真人嶽鬆濤決定履行諾言，派遣山中弟子下山將雲蒸大澤譜送還至雲夢澤。

至於這下山的人選，古清平希由落雲峰上的六弟子韓歌前去，二弟子雲飛做為他的護道人一同前往。

此議一出便遭到山上各峰主反對，原因無他，一來韓歌剛剛踏上修行之路，修為不足、基尚淺。二來本次大比之時他在擂臺上所出現的狀況讓山上諸位長輩不安。畢竟雖然韓歌天資不凡可是他的患山上諸位長輩們都心知肚明，這樣一個年輕人如果在修行路上稍微行差就錯、誤歧途，那麼對於他自而言絕對是滅頂之災，而對於昆崳山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損失。所以最穩妥的還是將他留在山上，留在眾人視線之，待他修為有能夠降伏心魔之後纔可下山。

眾人爭論不下之時，古清平將自己於除夕之夜趁那潛伏於韓歌心湖的上古神靈大意之際所做的一番謀劃以及與那神人之間的一場對話公之於眾。

最後掌教嶽鬆濤親自下決定，韓歌與此次大比首名的雲飛一同下山，並且差遣自己的大弟子程劍暗中護送，相信以他兩人的修為定然能夠確保韓歌不會出什麼岔子。

正月初九雲飛帶著韓歌下山，程劍暗隨其後。

下山之前師父古清平將雲飛與韓歌二人召至前，告訴他們此次下山送還仙譜不必著急趕路。年前山上得到訊息鍾凡淼夫婦二人如今並未在雲夢澤宗門之中，兩人一路追殺仇敵至西麵的蓮花州附近終於手刃仇人，隻不過他們正在趕回雲夢澤的路上，所以他們此行不必太過著急趕路。

古清平代完下山之後要注意的一些規矩，韓歌便與雲飛拜別了師父一同下上去了。

對於韓歌此次下山之事，落雲峰上的眾位師兄之中隻有老五陸大風心中不是滋味。倒不是他有多捨不得韓歌，而是因為覺得師父偏心，隻讓韓歌下山而將他留在山中。

古清平看著正在低頭小聲唸叨的陸大風道：「風兒，你可是有話要說？」

陸大風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子，此時聽師父問起便直言道：「師父你偏心，隻放小六子下山卻把我留在山上。且不說我年紀比小六子大些，就說現下六子的修為還不如我呢。」

古清平哪能不知道自己弟子心中打得小算盤，故意冷著臉道：「你這整天每個正形的猴小子，為師若是將你放下山去，以你那猴兒子不得要惹出些禍端。反觀你六師弟雖然年紀比你小，修為也尚且不如你，但他子穩重謙和，修行又比你勤勉，正是這次下山的合適人選。倒是你，若是改不了你那猴子格安下心來專心修鍊，說不定不久之後就會在修行路上被你師弟反超，所以為師將你留在山上，省的你出去跑荒廢了修行。

陸大風雖然心中不服，但師父的話又不能不聽，如今也隻好作罷不再糾纏，垂頭喪氣的回去修鍊了。

韓歌與雲飛一路下了落雲峰，出了翠屏山，在山門外與一眾前來送行的師兄們一一道別。而一路從山上跟到山下的賽雲對於韓歌下山卻不帶它而耿耿於懷，一直是達拉著腦袋暗自傷心。

韓歌走到白鶴邊手拍拍它的腦袋愧疚道：「我這次下山有事在不方便帶你去，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賽雲開始還生悶氣不理他，可是想到他這一下山不知道要多時日才能回來，最後還是不捨地低頭蹭了蹭韓歌的臉頰算是道別。

韓歌哈哈大笑，轉揮手與眾人道別，轉過山道不多時便來到了上次下山時曾與陸大風歇腳的溪水旁。

這時節雖然已經立春，可是天氣仍然冷的很，昆崳山又距海邊不遠，昨夜便趁著冬天的尾又下了一場大雪。

這路邊的溪水雖然是源自溫泉終年不凍，但是溪邊道旁仍然是有著不的積雪。

韓歌蹲下子捧起一捧雪水在臉上使勁了，然後微微一笑自語道：「這下了山就算是江湖了，那可比不得山上安靜啊！」說完又轉頭看了看後在霧中的昆崳山揮手道：「走嘍~」

下山之前，古清平曾與韓歌、雲飛二人說的清楚，此次下山乃是韓歌歷練之途，所以他不可以事事依靠師兄雲飛，所有事都可自己審時度勢作出決定。而對於雲飛，師父說得很清楚隻要保住韓歌命即可，修行路上吃些苦頭還是有必要的。

當日古清平與那神人的一場對話，雲飛作為除了當事人之外唯一的在場的外人，自然明白師父如此安排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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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後韓歌先是順著道一路向西，打算到了濟州地界再渡河改為南下。一路之上兩人穿城過鎮，並不刻意去走那些人跡罕至的荒山小路，年紀不大的韓歌自然極為喜歡山下俗世之中還未散去的年節熱鬧氣息。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吃湯圓賞花燈。

這一天兩人正好來到了膠州府西的萊西城。傍晚時分兩人在城中挑了一間還算整潔乾淨的客棧住下。到了晚間韓歌與雲飛下樓挑了一清靜的桌子點了些吃食，正在喝茶閑聊等待小二上菜之時卻聽得鄰桌兩位時刻正在談論萊西城近幾天所發生的一件怪事。

鄰桌之上，一位穿著錦緞長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對同桌好友問道：「林兄你聽說了沒，西城的朱財主家昨夜又遭了賊了。」

同桌的那位同樣是書生裝束隻不過相較好友稍顯樸素一些的林姓書生放下手中的酒杯小聲對好友說道：「噓，劉兄隻怕你還不知道吧，這年後幾天朱府接連失竊，聽我在縣衙裡當差的表哥說此事並非一般盜賊所為，而是有狐仙作怪。」

韓歌聽他二人談論之中提到狐仙二字，便好奇的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原來自從下山以來一路之上，每次投宿得閑韓歌都會仔細研讀雲飛送自己的那本《異妖傳》，那本書上除了講述那位了不起的鬆嶺先生遊覽天下所見瑰麗景之外還有他平生所見所聞的各種怪陸離的神怪故事。其中就有提到妖狐的一些故事，書中所涉及妖狐的故事大多是一些淒慘的人妖孽，最後作者嘆：「世間妖狐之屬最為親近人類，雖然人妖殊途可妖狐之屬的癡與率真令人傾佩。」所以韓歌對於妖狐十分好奇，如今聽人提起當然是非常興趣的。

那姓劉的書生也放下酒杯好奇問道：「林兄為何有此一說？」

那位林兄繼續低聲音道：「正月初三，那朱府之上就已經有失竊之事傳出。隻不過那盜賊並未盜取大宗財，隻是府上大的房中丟失了些散碎銀兩和點心。一開始那朱老財以為是家中下人監守自盜做了家賊，便將府上的丫鬟雜役全部私自審了一遍，聽說還打死了兩個大名下的小丫鬟。隻是也沒有個頭緒，後來家裡接連失竊，所丟財越來越多這才由管家到縣衙報了案。」

劉兄忙問：「且不說那盜賊拿不拿得住，難道朱老財家打死了丫鬟，縣衙就不管不問麼？」

林兄示意他小聲說話：「劉兄小心隔牆有耳，咱們那位縣大人何嘗不想管？怎奈何那朱老財主的婿乃是京城一位大貴人，聽說便是吏部尚書趙大人，人家掌管著天下大大小小員的任用審核。咱們那位苦讀了二十年纔好賴混了七品的縣令大人不過是個膽小迂腐的書生，哪裡惹的起那等老百姓眼中的天？到最後也不過是著鼻子幫著朱老財去捉那接連犯案來無影去無蹤的飛賊。」

那飽讀詩書的劉兄然大怒拍案而起：「豈有此理！如此行徑置大周律例於何地？那丫鬟雖然是下人可畢竟是兩條命，豈是他姓朱的可以生殺予奪的？國法昭昭、天網恢恢，這般草菅人命，他如何能？他如何敢！」

這一下驚得周圍食客紛紛看向這裡，跑堂的小二趕忙跑過來對他二人道：「哎吆！我說二位公子爺，您兩位就消停一會吧。天下這麼大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連老天爺都管不過來，這事不歸您二位管，您也管不了。還是好好喝您的酒吧，生那閑氣啥用？」

那位林兄也拉住劉姓書生的手將他按在椅子上安道：「劉兄，你也別生氣了。你先聽我說，咱們那位縣大人不敢管，咱們兩個書生管不了，可是天下總有能管的啊。我表哥雖然萬般不願，可是命難為也隻好領命去那朱府上幫著捉拿盜賊。你猜怎麼著，縣衙十幾個武藝高強的衙役再加上朱家數十人的看家護院愣是沒有見到那盜賊的人影子，可是東西卻越丟越大。最後一次乃是前天，數十人好幾天的蹲守終於將盜賊堵在院中，說出來你肯定不信，那盜賊在幾十個高手麵前從容走，眾人隻看到一抹白的影子。所以朱家上上下下都在傳，是狐仙老爺顯靈。想來那朱財主也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那劉兄依然憤憤道：「即便是那狐仙是下凡來懲治朱老財的，可那兩位丫鬟也是它連累才送了命，也是個渾貨！」

那林兄正道：「行了劉兄，無論是不是狐仙，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咱們兩個都管不了。今天可是元宵佳節，我撇下家中妻兒來陪你這劉書獃子喝酒，可算是夠朋友了吧？劉兄若是真有心滌盪這世間醜惡不平之事過些時日便跟我去京城之中參加那春闈大考，博得功名，上報朝廷浩皇恩，下民間百姓疾苦，為天下做些實事，纔不枉咱們讀書人這一肚子浩然正氣和學問抱負。」

那位劉兄聞言端起酒杯仰頭灌下重重擲杯於桌道：「好！林兄看得明白。往日我隻覺得自己沒有腹中之飢，不徹之寒便可一心隻讀那聖賢學問，如今看來學之不用於草包何異！小弟便隨林兄一同上京趕考。」

那林兄哈哈一笑：「這纔是我所敬重的懷錦繡的好兄弟！來！小二結賬，嗯，記在劉兄賬上，我一個窮酸書生可請不起你這雲來客棧的一頓酒席。」

那小二笑嘻嘻的來到兩人麵前道：「二位公子爺，咱們掌櫃的說了，這頓酒錢他請了，就當是提前恭祝兩位公子高中。」

那位林兄轉過腦袋對正在櫃檯後手捧茶壺的中年掌櫃豎起大拇指：「掌櫃的好眼力！」

待得兩位書生離去，雲飛與韓歌聽著他們談話，也已經是吃的差不多，便招呼小二結賬。

跑堂小二過來近前笑道：「二位公子可吃好了？」

韓歌點點頭。

小二雖然是土生土長的萊西城人，幾乎很出城，可是每天迎來送往見多了形各異的行商之人、江湖豪客、文人雅士、達貴人，自從他們二人店便覺得兩人與上述之人有所不同。至於何種不同，他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小二也說不出來，隻覺得兩人上有種平常人沒有的氣息，故而對這兩人多有上心。小二清點了一下桌子道：「兩位客，飯錢一共三錢銀子。」

韓歌將銀子遞到小兒手上輕描淡寫的問道：「小二哥，今天是元宵佳節，貴城的廟會可是在西城街上？」

小二忙答道：「回這位客的話，咱們萊西城的廟會正是在西城城隍廟前。」然後又一思索繼續道：「小的看兩位客的樣子怕不是要到西城朱老爺家管那檔子閑事？可不是小的多，先前那兩位公子所言大致上是實話，可是客不知，多日捉那飛賊不朱老爺已經從離城外不遠的青羊觀中請來了遠近聞名的神仙道長來捉拿那傳說中的狐妖。二位公子還是不要去管那閑事，免得衝撞了老神仙白白丟了命。」

韓歌知這小二此言乃是善意便微微一笑道：「多謝小二哥提醒，我兄弟二人隻是去廟會逛逛，不會生事的。」

那小二這才放下心來笑道：「那就祝兩位公子玩的盡興。」說完收拾碗碟往後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