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集和一眾正審通過了的考生，共同坐著公車向著東京而發。書趣樓()出了城來，路過的村莊都是破敗不堪。城裡鄉下咫尺之間，一條護城河兩側，便恍如隔世。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一乾義薄雲天、指點江山的青年才俊，統統閉上了。

車中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半大老頭兒，考了大半輩子了，還未考上。這次又繼續考試。生命不息，爭不止，這老頭兒說起考試來，依舊頭頭是道。老頭兒青州人氏，孟姓，單名一個野字，江湖上號青野。

老頭兒看著邊的小兄弟，很是自信，也很有是人非之。他總是這麼自信，即使有時候背經背得磕磕絆絆，也總會給自己打圓場。年紀畢竟大了，年紀一大，便不如青年人，這都是常談。但老頭兒也還是抱著一顆經世濟國的年輕心去認真對待每一場試。他常說祖上有個名人，孟郊，就是寫過那個《登科後》的孟郊。他說，這首詩寫得好哇，這首詩把半輩子的心酸和繁華寫出來了，大起大落一筆帶出，很是雄偉。每到這時候，他都會繼續把這首詩背完。他背這首詩的表，就像是自己寫出的一般，慷慨激昂容不得半點質疑。

其實他還有個份，就是劍客，屬於朝堂外散修的劍客。沒有朝廷認證，但勢力不容小覷。散修劍客人很多，漸漸地劍法也妙起來，修為開始朝堂的法眼。因為實力有了，能與製的劍客抗衡，必須得被重視起來。一則是因為把妙劍招和法拉攏來為己用，二則是因為不能任其做大威脅王朝。

其實，朝廷也多慮了。他們這一幫子的散修劍客，雖然人多，但是勢力還並不大，實力也不足以與朝廷抗衡。但饒是如此，膽小慎微的王朝總得先把他們備案再說。要不然，等哪一天起來了，還不知道是誰呢，連個拿手都沒有。

徽宗派用畫師柳嘶給他們備案。為了緩和民衝突，徽宗採用了一種的辦法，就是給他們畫像，掛在宮中，以後可以任個劍師，也算是吃皇糧，拿公錢的人了。於是江湖散修劍客東南西北三十有六人齊聚於杭州西湖，柳嘶畫像。當時傳為一段佳話，代表了民一家親的最高水準。其實這事兒榮耀不榮耀，隻有三十六人最清楚。孟野詢問了一下，三十六人中有三十三人是落第秀才，隻有三人是專門練劍的，因為種種原因參加不了武科考試，隻能在廟堂之外求名。

柳嘶這一畫不得了，四海之的文人劍客都知道了，當時稱為「江湖三十六人」，更是結了「江湖劍派」，相約每年五月初五聚在西湖飲酒論劍。凡是不進去王朝劍客製之的，都想在這「江湖劍派」掛名。不過這三十六人雖非用劍客，實力也不容小覷。三十六人各有劍套路法寶，招法不相同，但總歸屬於逍遙江湖、浪跡天涯的放之派。

「年輕人當用力為學，為國家分憂啊！」老頭兒在車中說道。

張集微笑道：「這是當然，要是能得高中，必定為聖人分憂。」又問道：「老先生這般年紀，可是考過多次了？」

孟野一笑，出黃白相見的門牙來，哈哈道：「老夫考了半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單單說練劍吧，也算是在修為上趟過鬼門關的了。就算是殺人，我也殺過了。當初在遼東因為救一個小婦人，一怒之下連殺三名遼兵，躲過遼國劍客層層追捕，才逃到關。但縱如此，我一進了考場，看到號板，就忍不住雙發抖，背後流汗，鬼使神差一般，你們說如何是好呀！」他邊說著，雙邊抖著，笑對一眾士子。

眾人見狀，都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這半大老頭兒說話如此喜人。

張集笑道：「老先生你便在考試之前，先拿錐子刺一下自己的雙，這樣一疼，或許能除去你的恐懼之。」

眾人都道「有道理」。

「有用麽？小友你這辦法當真不餿？」

「年兄，這可是有用啊！你儘管一試！」

眾人在這輕鬆談中趕了一天路。已經走了一半路程了，夜時趕到了曹州。公車在驛站休息，士子可以在此免銀借宿。

孟野和張集分到了一間房中。

經過白日的談，他二人相見恨晚起來。尤其是當張集知道了孟野也是劍客，並且名在三十六人的時候，欽佩之油然而生。而孟野也十分喜眼前的年輕人，因為他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學力已經可觀，詩文也是龍文虎脊一般，直想收這個年輕人為子。

他二人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語，甚像父子。像這種各取所需的關係，纔是一對父子間相的最好模式。然而一旦真正到了父子，這種關係又極為不妥，彷彿天生不能互補一樣。於是就可以見到，父子相殘的同時，有很多忘年之。

孟野道：「張集賢侄，你若想學劍，可以跟我學。我看你是個好苗子，能進到皇家劍師也未可知。」

張集心中一，驀然想起了那個帶劍者來，便把這事一五一十地對孟野說了。

孟野聽後，好奇起來。皇家劍客不能籍，要想籍，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死。這人能躲過許多高超的修行者跑到山東境，應該是本事不凡。可這麼一位高人，竟然沒有聽說，甚至連轟也沒有，難不府怕走風聲？

一切不得而知。

張集躺在床上，平心靜氣地思考著以後的規劃。先把科舉給考了，然後再修劍。他的夢想其實是和李褐一樣的。隻是李褐偏偏擋在他的前頭，為了一塊擋腳石頭，他不得不清理道路。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這世，不為自己著想，就等於自殺。溫良恭儉讓誰都想，但製度一旦被破壞，空口白牙提倡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即使把溫良恭儉讓寫在堂前，把皇朝寫在市肆每一個角落，上有貪汙吏，下沒嚴格執行條文，寫的也便都是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