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帶蓬小漁船悠悠駛到了真岸上。書趣樓()船上之人早已記不清海路行了幾多時。看看是月初升時分，岸上頭戴皮帽的真兵正排了一隻小隊，分明是在等著他。

他下了船，把頭上的遮草帽摘下來，從腰間解下了印，給了麵前的真兵。這個真兵轉捧給了後的一名壯漢。看他年紀，四五十歲左右，雙眉相連，上鬍鬚髯髯。他們用真語哇哩哇啦了好一通，之後，壯漢走到他前，深深一作揖道：「閣下就是趙良嗣大人派來的使節趙壹麽？」

趙壹心想，此人原來知曉漢語，定是真高，也忙作揖道：「正是在下。貴國——」這個國字才一出口，壯漢猛然把左手在了他的右肩上。趙壹隻覺得右肩生疼，並且周圍之空氣都在生熱，似乎有劍氣在挲著。他不是劍修士，但也略懂一二。

壯漢的手勁加強，空氣也變得更熱了起來。他看到趙壹臉上仍舊是沉著，對於苦痛毫沒有半點反應，但奇怪的是，此人並沒有劍道修為。他明白，此人全憑毅力在撐著，不對眼前的宋使心底讚歎起來，開始刮目相看。常言說，宋人骨頭如狗，今日一見，可知流言不能輕信，要不然非誤國不可。偌大一個宋朝，全是骨頭，何能不速倒？眼下宋國雖然勢頹，但是繁榮景象，依舊令人艷羨。他把手趕忙撤了下來。

他此舉本有兩重用意：一是看看這人是不是真正的趙壹，若不是趙壹，試探一下他的劍修，待他敗之時也可有充足的打算。二是想要趁機辱一下宋國。若他是正真的趙壹，便在會見狼主之前提前讓他些皮之苦，也可知道大真之厲害。雖然現在名義上為聯盟，但總歸宋國求助的意思多些，這不僅是因為宋國兵力弱且四麵臨敵，更是因為宋國多次遣使修好，隻因為邊境之戰，與西夏遼國等國糾纏，所以推至今。如今宋使雖來到，但寄居他人屋簷之下，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便給宋國一個先瞧瞧，也好讓他明白君臣之理。

可此形狀看來，一個沒有劍修的使節竟然敢隻闖異國他鄉，麵對不下是刀山火海的困難沒有毫畏懼。他作為迎賓禮節，也不敢小瞧宋國了。

他點點頭，用漢語道：「小趙大人見諒，在下晃翰洪祝，是迎賓使，方纔著實不想唐突閣下，隻因遼國殺手實在是太狡猾，故不得不防。」

「晃翰大人說的可是易水三人組？」

晃翰洪祝左右一瞄，謹小慎微地上趙壹的麵前，道：「小趙大人有所不知，遼狗為了打我們真部落，不惜刺殺鄙國各種員使節，甚至，連我們的狼主——」說到這裡，他停了一停，眼神微微一挑，趙壹便明白了其中關節所在。

要說晃翰洪祝為何對宋使說這許多無相關的話，是因為他對宋國有一種所在。他娘親乃是宋朝江南湖州人氏，避難至遼東，逢上了先父晃翰將軍。如今父母俱已仙去多年，自己隻在這遼東，開始思念起遙遠的母鄉來，故而他對宋朝來客還不是太壞，起碼比別個同朝為的真人好很多。

他因有了一半的漢人統，對漢人的過去還是略知一二的。如今宋國混到這般境地，他也是憤恨心頭。

趙壹隻是看著晃翰麵善，綽綽有漢人影子，但卻並不知道如此。

「小趙大人，今日已晚，為著安全起見，你我就先在此間的驛站下榻。明日清早，我們再趟路塵去都京。」

趙壹微笑著點點頭，看這真形狀，也不儘是野蠻作風。全然一片開化景象，與宋朝似乎也並無二致。

即刻間人群走來了兩隊士兵，分抬一頂大轎子。晃翰道一聲「請」，自己登上一頂。趙壹隨即也上了轎子，落下轎簾來，聽得真兵一聲真語，轎子開始顛簸起伏著向北而去。趙壹行了許久路，早已乏困。又加上剛才的小曲，張的心驟然放鬆下來，所以一登上轎子，竟然斜靠著窗邊，迷迷糊糊睡去。

等到他再聽到晃翰的聲音，已見晃翰除了轎簾，在等他下轎。

「小趙大人為國勞，想必是十分累了。國君還為大人準備了一些盛待，不知小趙大人——」晃翰故意說是國君盛待，其實狼主完阿骨打併沒有特別囑咐，隻說「由著他去辦」。晃翰不想失了禮節，也不願怠慢了這個正直的宋國使節，故而又準備了一場盛大招待來。但見趙壹滿臉倦意，又不好強求，此刻隻得慢慢等他回話。

趙壹歉道：「失禮了。實在是有辱國風。日來行路甚急，水上路上，不知走了幾多時，纔有了稍息。」

晃翰笑道：「人之常，不妨。」

趙壹一聽是完阿骨打親自安排下的，不敢推辭，隻當是國禮相待。便整了一下襟，一口應道：「有勞貴國招待，見煩晃翰大人了。」他本想說國君，但心一忖，覺得有失上國臉麵。雖然現在宋朝形勢迫，有求於真，但是當得起這個君字的，隻有天朝上國的大宋。

晃翰一笑，轉在前麵帶路。他一拍手，早有兩隊士兵掌著刀劍般長的巨大銀燭走上前來夾列在兩道。趙壹隻見得燈火通明，燭相接，勝似天上的一圓月。又一掌聲響起，三十多個使著半皮袍，綰著真婦髮式，跳起了迎賓舞來。

趙壹見到們出雪白的肩頭，隻覺得心慌。肩頭上脂香氣慢慢通過曼妙舞姿的晃而傳播開來，嗅了一口，再看們時，卻像天下凡。瘦長的**，纖細的蔥管兒指，這些都讓趙壹開始心神漾。

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趙壹開始默唸蕭統分標的《金剛經》，「一時佛在舍衛國……」

佛的口號剛一起，他的心下開始通明。

晃翰回頭瞥了一眼趙壹，意味深長地又拍了一聲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