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鷺聞此言，不置可否，倒像是沉思了起來，垂首細細觀察著眼前這漢子的首。書趣樓()他的四肢短，但看手上筋絡，卻似乎孔武有力。崔鷺俯下子，把手在漢子的上上下索著，果然，他的前還是藏了一張草紙。草紙摺疊得方方正正，有筆跡在裡麵。

崔鷺手拿出這一張草紙來，一抖，展開，卻被眼前的許多字驚嚇得咧起來。

李褐見狀，趕忙湊過來去看，卻見崔鷺警惕地把紙團好，塞進了自己的袖中。但饒是如此，李褐還是看到了末端的一個字「曷」，他手擤了把鼻涕，把那一團鼻涕蟲甩在牆上，也皺眉深思了起來。

崔鷺道：「你看到了？」

李褐搖搖頭，道：「你速度太快，看不清半個字。」他說的可是實言，因為適纔看到的字他也說不清到底是一個還是半個。

崔鷺站起道：「我得速速趕回去了，這個人監視我恐怕已經有很多很多天了。」他把很多的前麵又加了一個很多，多到真的是要倒退回很久之前。彷彿從一開始他就被盯上了，然而隨著他修為的加深，似乎又沒有覺到這麼一個多年如一的影子在後。怕就怕，崔鷺心道，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很多人，多到站在你麵前，你都記不起、分不清他是哪一年哪一天監視你的。

很快另一個現實就證實了崔鷺的推測，因為這個漢子的修為段位很低，憑著經驗，崔鷺給他定段：不超過三段。也就是說，這樣一個低段位修為的人的跟蹤卻從始至終沒被自己發現，原因隻有一個：他有很多同黨。或者一人監視一個時辰，或者一人監視半晌。人多起來的監視就不監視了，那相逢，那就麵緣。任你修為多高，總不敢相信、也不能提防一群窺的探子。

李褐不解，問道：「這隻是一個人，方纔我們明明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跑掉的那一個人，似乎比眼前這個更麻煩。」

崔鷺搖搖頭道：「或許正好相反。」

李褐一怔，半晌無言。

……

百骷二君攜著羅生三人一衝北逃，路上唯恐崔鷺等四人追來，又怕更有其他皇朝劍客劫殺，隻是換了平民裳，匆匆趕路。行到百餘裡之外，老鬼給刀七和影二人使了個，三人忽而停住腳步來。

東堂端木道：「你們三人的小心思我知道，蕭樞早就知道你們失敗了，先回去再說。」

老鬼淚下如流水，掩麵而泣道：「我一把老賤骨頭了，臨死都不知道能不能撈一副棺材。我得去給我的三兒收！」

西堂東野怒道：「你們叛遼留宋要反水？」

刀七和影冷笑一聲，也站在了老鬼的後，齊聲說道：「我們不是契丹人，自然得不到貴國的厚待。如今事辦砸了，這也是你我都不願看到的景象，我們也有自知之明。遼國是不可能回去了，回去隻能獻祭給劍池。我們要給三弟收，東西二君自回罷！」

西堂東野鬍鬚一斜，手中已然張開雷電般的氣流，向著刀七催心而來。刀七氣刀已經出來，迎掌而上。影也手起火焰欺而上，向著西堂東野的背後拍來。

老鬼對著端木道：「東堂君，我父子三人自然不是你們二君的敵手，可也不是等閑之輩。要想一下擊殺我們父子仨，也是癡人說夢。我們敵不過二君，那崔侍衛和諸多皇家劍師一擁而上可敵得過二位。到時候，我們死是小，二君怕就留在這裡了。」

他停了停，觀察了一下端木的神，發現端木右鼻在跳，害怕契丹人吃不吃，會來個魚死網破，便又以一種緩和諂的語氣說道：「二君修為高深，自然不用和我們爺仨兒這種下九流一般見識。遼國我們是真的不敢回，不如給我們換個任務罷，那把劍和劍譜不是至今仍沒有下落麽，不如派我們爺仨兒去找罷，找得到送給蕭樞，將功抵過，給我們封個兒噹噹，也算不虛此生；找不到，我們爺仨兒現如今就隻能在真地兒浪了。」

東野一掌已經將刀七的氣刀拍斷，瞬間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得他不上氣來，鼻孔微張。影的火焰飛到東野的後，被東野的真氣一下震散撲滅。

羅生三人都早已經知道百骷二君的修為，今日一見，也算是親自到了段位上的碾，或者說是實力的懸殊。

當然，還有契丹人寧折不彎的愣頭青風格。

端木打了一個響指，抬臉沖著東野吹了一聲口哨。東野手鬆開，刀七大口大口地著氣。

……

崔鷺整理了一下裳，道：「小老弟，今日是告辭時分了。天長地闊，白水青山，後會有時。」

李褐作揖道：「便祝老兄如願得勝。」

崔鷺轉，搖搖手，驀地又把轉回來，忽然說道：「你且南下，去徂徠山找一個石介的館主，外號徂徠先生。你去他的道館學劍，可以有資格參加皇朝武試。」

李褐道：「可是武舉？」

崔鷺點點頭繼續道：「是武舉。這是我們山左劍道館的三個分道場之一。了這裡，你隻要在每年的比試中勝出，就有機會參加三年一屆的武舉考試。考試分為經策理論和武技，我想，經策對於你應該不問題，武技的話就看你造化了。或者，我可以在皇朝劍院等著你。」

李褐點點頭，他正愁沒有去，看不到前路，這一下無異於神仙指路，便又深深地作了一揖道：「見麵會有時。」

崔鷺一笑，把一塊隨攜帶的墨魚玉佩給了他，道：「以此為憑證，無論你是去徂徠山還是，以後找我。還有兩言須得再告訴你：據我多年修行經驗而看，劍道無非有二，一是多練，二是多悟。多練不在多，而在功，不求時多，但求功多。悟在自心，因人而異。子不是曾經曰過麽，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你雖修道晚於別人，但抓住這兩點會心也不算晚。小老弟，我看好你！」說著，他把自己手中的佩劍晃了一晃。

李褐這才開始細細觀察他的佩劍，劍鞘為檀香木，古古香，劍珥方方正正又恍惚圓圓乎乎，恰似眼前這個方正中出圓的崔大人。

李褐一併把玉佩收攏了放在懷裡。崔鷺見李褐把眼從自己的佩劍上收了回來，知道自己的用意已被李褐理解，便回踏步走去。又走了沒幾步，忽而立住腳步，說道：「你自不必管了，現在府接收，待驗清楚後，給你一併葬在那小山頭上。」話畢，直步消失在衚衕中。

李褐也不多言，掉頭反方向南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