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淡墨青衫》第二十九章 馬蹄金

轎子把秀娘抬進別院就走了,剛上任的門子老林開發了轎錢,轎夫們一鬨而散,一邊走一邊還在議論今天的這樁事。

世子,秀娘,酒鬼丈夫,賭鬼爹,這些話題夠這些轎夫談論一陣子了。

秀娘在二門外下轎,沒心思理會那些轎夫,隻是征征的打量著眼前的房舍。

眼前二門就是用墻門六扇,以木為骨,削竹豎編,門前兩側種白皮鬆,階沿皆是用石,墻門重簷巷道,後院中堂,左右兩側一南一北是南樓北樓,尚有亭,臺,軒,閣,大片的花園,堂宇深邃,不要說村莊草舍,仔細看來,鎮子上的那些大商行,富戶深宅,也不能與侯府別院相比。

隻是時間長久,木製建築容易掉漆,破敗,加上人手不足,四都有雜草生出來,就更添了幾分淒清之

秀娘不知道世子何時迎娶大婦,但世子無心料理家宅,小妹又小,滿懷著恩的心理,想著要好好將這宅邸打理一番。

從西側繞過北堂,穿過北樓,後園的山石和池塘就顯出來,幾個略顯破敗的軒亭錯落有致的在山石和水池之間。

秀娘站在池邊,池水倒映著的臉龐,下意識的了一下,用了些力氣,覺到疼痛之後才收回手。

今天的緒真是大起大落。適才發生的一切是二十年不到的人生中最為激的時刻,至今彷彿在夢裡一般。到現在還不敢完全相信,自己曾經的幻想和夜裡做的夢都實現了擺了那個一片爛汙的家,站在了此地。

心裡也略有傷,畢竟不是真正的主人,還好是有契的妾,比那些從勾欄裡買來的妾份要強一些,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秀娘對父親毫無想念,也不同和憐憫,相反,父親那爛賭鬼的樣子令厭惡。

可是立在這池邊時,又不想起父母,特別是母親,母親滿是皺紋的臉,略彎的背,還有糙的手,曾經母親也是有名的人,要不當初是秀才的父親也不會迎娶,三十年的時間把一個折磨了老婦,秀娘心中十分的傷。

若是有可能,想將父母接到鎮上來住,父親是無所謂,但母親缺了父親也是不行。

這時徐子先經過池塘,他看到臉上略有哀傷之子,秀娘個頭不高,形很勻稱,頭發烏黑秀麗,站在池邊臉上眉頭微皺,看起來確有一點哀愁。

徐子先道“覺怎麼樣,累麼”

秀娘搖搖頭,說道“不累,我是做慣了活的”

徐子先心裡有一種憐憫和疼覺,他低頭看了看,秀孃的手果然有些糙,還好,孩子的麵板隻要稍微養護一下,回復起來很快。

秀娘主將手到徐子先手中,說道“今日開始,我是世子的人,就隻盼一句,世子如果哪一天不喜歡我,厭煩了我,請告訴我,我自己去了斷。”

秀娘語氣堅決的道“我不想再被賣一回,第三次了,我承不了。”

眼前的上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兩手也被自己握著,徐子先心中有一種沖,當然是想把眼前這子立刻抱到床上去然後就是一種憐與嗬護

晚間吃飯的時候秀娘就和徐子先還有小妹同桌,臨時從附近的莊上調了一個仆婦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孩過來,前者當灶下婦,負責以前秀孃的活計,後者服侍秀娘,四十天後再換一個。

一家人用這種份在西廂裡吃飯還是頭一次,小妹笑的心極佳,大兄是沒有娶回大婦,這事也不必急,因為要找門當戶對的大婦,得看大兄發展到哪一步。

襲爵,整理家業,充實庫藏,有了錢纔有底氣,有了爵位才找能找到合適的件。

這事幾個月前徐子先就同小妹提起過,當時小妹以為大兄在敷衍,還氣的不行。這幾個月看徐子先的行事風格大為轉變,小妹已經相信了兄長的話。

事實也是如此,侯府窮困這樣,要想翻就是最好娶個富商的兒,嫁妝肯定以十萬貫起步的那種,一下子就不窮了,還夠揮霍多年。

如果能順利襲爵,又能重振家業,最好就是娶一個侯或是地方文世家的兒,又有實惠,又能在將來移除宗室宗籍的時候,順利轉為民間的紳世家。

小妹當初和徐子先說這話的時候,相當嚴肅,徐子先笑人小心多

小妹也很喜歡秀娘,雖然嫁過兩次是缺陷,可秀娘懂事聽話,不象是在後宅喜歡惹事生非的那種刁鉆刻薄的人,小妹一直擔心兄長糊塗,怕徐子先帶回來那些妖艷易生事的貨,現在可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秀娘也謹守本份,雖然一桌吃飯,佈菜時就站起來替小妹和徐子先挾菜,然後才自己坐下吃,徐子先恍惚之間才明白,這種禮節之下,就是對份的認可和遵守了為妾侍的規矩。

飯後秀娘先離去,屋外似是傳來人們的恭喜聲,小妹悄聲道“還是覺有些委屈,不能披紅戴綠,坐轎進府,也不能放煙花竹,大宴賓朋”

“這也沒有辦法。”徐子先頗為無奈的道“我要敢這麼做,明天早上福建路巡按史彈劾我的奏摺就寫好了。”

小妹微微點頭,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大兄,你是不是缺錢的很”

“當然缺了。”徐子先沒好氣的道“收益就在眼前,但還是要投重金我是打算找魏燕客借點,他幾百貫的己總是有的,不行還有徐子張,這兩貨給我湊五百貫,差不多也夠了。”

“求人不如求已。”小妹道“乾甚要找人借錢咱們侯府老是借錢,後來親戚朋友都怕了咱們,阿爹在臨終前可是說過,不管怎樣都不準再借錢。”

徐應賓倒是真的說過這話,當時的徐子先就是個紈絝子弟,徐應賓也是頗覺無奈

“時也,勢也。”徐子先沉聲道“不管怎樣,我總要開辟出一條道路來,為了我,也為了小妹你,還有我們南安侯府這個家的名聲。”

“我懂。”小妹嫣然一笑,卻是起,走到廂房的櫃子旁,用隨的鑰匙開啟了櫃子,取出了一個鑲嵌螺鈿的華盒子。

徐子先知道這是小妹的首飾盒,可能孩子都是一樣,哪怕是小妹這種還小的也喜歡擺弄那些亮閃閃的玩意。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妹妹,十三歲還不滿,但在古人來說兩三年就可以出嫁,不過徐子先打算拖到小妹十八或十九歲左右,那個時候出嫁生娃對沒甚損害。

想起這個徐子先有些心酸,就和當爹的一樣,眼睜睜看著別的豬把自家地裡的白菜拱走了,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小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一種脈的寄托。“大兄,你開啟看看。”

小妹將盒子放在桌上,自己卻未開啟,而是抿微笑起來。

徐子先道“你還能藏著什麼不過是些小孩家家的玩意兒哦,你要送秀娘禮嗎我替謝謝小妹你。”

小妹頗無力的道“大兄你居然沒發覺秀娘脖頸上的項鏈”

徐子先覺微窘,看來自己的觀察力有待加強,他順手就掀開了盒蓋,然後兩眼頓時就定住了。

由於小妹在對麵坐著,徐子先按捺住自己想罵話的沖,直是瞪眼看著盒子裡頭的容。

“大兄不會以為父親真的一無所留除了這盒,底下尚有四盒。”小妹笑的道“父親為幾年,公使錢一年過千貫,這是最大的收,父親不貪,但為了我兄妹二人計,該拿的也沒有手。”

徐子先瞪眼道“可是真沒有手啊”

盒子裡是摞的整整齊齊的金餅子,呈馬蹄形狀,這是大魏金餅的通用形態,徐子先也不知道為什麼。

除了馬蹄金,還有真的是餅子形態的,也有柳葉形狀的,徐子先小時候見識過,也是在趙王府的聚會上,眼睜睜看著趙王端著條盤賜給心腹家臣,眼中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他倒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家裡,就在側居然藏著這麼多金子。

小妹微笑著道“百塊馬蹄金,值得兩千貫不到,現在都借與大兄你了。”

“為什麼”徐子先直著眼道“爹為什麼瞞著我”

“一者,”小妹臉微紅的道“父親說莊,侯府,別院,這些都是大兄的,大兄要是紈絝習不改,這些鐵桿莊稼也能保著大兄不死。大兄要有意振作,這些基業也盡夠了,豪傑以白手起家的,多的是。”

“我爹還真是心大。”徐子先苦笑一聲,腦海裡卻是想起徐應賓在世時的形象來。

腹的在樹蔭下搖著扇子乘涼,喝酒,下棋,這似乎是最初的印象。

但仔細想想,天黑之後還在書房苦讀兵書的父親,在房間看地圖,研究水文地理的父親,與那些知名的兵家,雜家討論兵事,政務的父親。

瀟灑自若,言談從容,但不知不覺間人如沐春風,到歧州軍寨很快使三軍擁戴的父親。

嗯,還有把公使錢一卷而空的父親

徐子先看著小妹,問道“還有第二呢”

“嗯”小妹頗為忸怩,但還是朗聲道“阿爹說,除了一些金銀首飾,這錢是給我的嫁妝。”

“啊,是這樣。”

徐子先恍然大悟。

這時候世道可是和後世不一樣,後世的婚姻,除了數高層的利益換外,一般買房是男方,車也是男方,還得給彩禮錢,這是因為後世明顯的男多,供求不平衡造的狀態。在現在的大魏,男子娶妻一樣要給彩禮,卻是因為婦人到了夫家,基本上就是和孃家斷絕牽扯,不是說不能回孃家,而是回了孃家就是外人,其父母的養老送終一切事與出嫁的兒無關,而且最要的一條,婦人在夫家的地位,是看其嫁妝的多

嫁妝多,則婦人地位高,婆家不會輕易得罪,嫁妝了,則相夫教子的同時可能還要忍奚落嘲笑。

妯娌之間比嫁妝,婆婆白眼,丈夫不滿,這可能都是很正常的況,古時婦人的地位很低,完全不能和現代相比。

徐子先心油然一陣,怪不得向來守很不錯的父親居然取走了全部的公使錢。這東西算是灰,宰相一年的公使錢過萬貫,比表麵上的俸祿還高的多,如果講守的就是拿著用,但不會取回家。

真要取回家用,旁人也不會說什麼,但風評肯定不太好,也做不長。

為了小妹的嫁妝,當初父親肯定相當的憂愁,若是攢不夠足夠的嫁妝,小妹到了夫家肯定會到冷遇和苛待。

特別是父親亡故,夫家沒有親族長輩,兄長又是個不得誌的外圍貴族的況下,小妹在夫家的狀況,定然是十分的不如意。

小妹最終嫁的是靖遠侯府的世子陳敬中,沒幾年就鬱鬱而終。當時的徐子先還哀嘆小妹的命不好,現在看來,估計多半是小妹嫁妝不夠厚,區區幾千貫是百姓一輩子賺不到的錢,對一個侯府來說,這個嫁妝差強人意了一些。

最關鍵的還是徐子先的不爭氣,始終在宗室圈子和貴族圈子,被徐公達和陳敬輔聯手打,淪為小醜般的角,小妹在靖遠侯府不氣纔怪。

徐子先眼中有,也有約的殺氣,買桔子隻是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他遲早會兩個小醜付出足夠的代價

“小妹,”徐子先把盒蓋蓋上,沉聲道“既然是你的嫁妝,這金子我不能拿。”

小妹估的價差不多,時價金銀比是一比十五,銀錢比是一比一千,眼前的金子,應該就是兩千貫左右了。

徐子先看著小妹,似乎是頭一回見到自家妹子。

小小年齡,還真是膽大心細,這麼多金子就這樣鎖在廂房櫃子裡頭。

不過轉念一想,別院裡能進來後宅的基本上就是仆婦丫鬟們,都是莊上過來服役的家清白知知底的人,前院和外圍有門子和莊丁,閑雜人等也進不來,可不是鎖起來就行了。

倒是小妹真是格中有男子的豪氣和大氣,說起嫁妝時也沒有忸怩作態,嗯,看來自己一向是低估了自家的小妹。

“說了是借。”小妹又出那種看智障的眼神,道“我可是相信大兄你會把錢賺回來的,總不能我兩手空空的去嫁給陳敬中”

“陳敬中今天快二十了,比你大六歲多。”徐子先道“小妹你是看中未來丈夫的家世,還是他的品行,人格,和你是否恩,相相得”

“當然是人品最重要。”小妹麵紅過耳,可回答的還是相當肯定。

“那就行了,金子我就先拿著。你的婚事,我會安排好。陳敬中,不是良配”徐子先也不矯了,他原本的幾個備用計劃都用不著了,不過他也知道,這是家中的最後一筆財富,若是自己揮霍了,小妹真的嫁人也難。

他輕輕拍拍眼前小孩兒的腦袋,這是他的親妹妹,對他無比的依賴,他一定要將所有的事都做好,不負小妹,也不負秀娘,也不能負李儀和秦東這些屬下,還有魏翼,徐行偉這些朋友

在這個世界的牽扯越來越多了,徐子先也是從開始時的無所適從,經常的頭痛裂,變得充滿信心和鬥誌,可能人就是這樣,責任越多,責任就越強,反之亦然。

家長裡短,兒長,不是我擅長的,但這本書開局不想太嚴肅,也嘗試著加一些。

這本書的節奏會比較快,請放心收藏。

大魏王侯:淡墨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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