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冷月清風，斯人獨憔悴。書趣樓()小木屋前盤著雙的阿原，臉比月更淒冷幾分……

多日來辛苦修煉，晝夜不休卻始終一無所得，疲憊和失落逐漸積累發酵，阿原如今勉強打坐一會，上的痠痛就讓他暴躁不已，恨不得跳起來掄刀砍，更別提什麼平心靜氣了。勉強折騰了半個時辰，阿原實在忍耐不住，跳起來大罵了幾聲，隨後又沮喪地橫躺在地上。

雖說是良辰景，可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外麵著膀子吹著涼風，圖什麼啊？

皓月當空，純潔的月過茫茫水霧，如明的輕紗籠在頭上。花開滿樹，幽幽碧水泛著粼粼波，一方孤島上的小木屋在湖和霧氣的遮掩下，愈發神而幽靜。

這是上天賜給阿原的寶地，是他的府，是他修仙之路的。難道說，這裡也將為終點麼？他也會和萬爺爺一樣，消磨了天真與夢想之後，為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終老於此麼？

雖然早知修仙之路如攀雲上冰峰，艱險無比，但阿原心中還是一直期盼，甚至堅信一定能在一兩年有所就。他還要去闖江湖，遊歷天下，創造一個個為後人敬仰的傳說。如果這仙法真要練上幾十年，等了鬍子拉碴的大叔甚至是白發蒼蒼的老頭，還闖什麼江湖？就算白日飛升，又有何樂趣可言？

夢想、現實，過往的種種在阿原腦海中一一掠過，最終定格在他與晴兒默默相的那一幕。回想當初信誓旦旦的約定，憶起兩人手掌相那一刻的奇妙覺，阿原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

他默默地從懷裡取出珍藏的錦囊在口，那淡淡的香氣，終於戰勝了他心中的苦，將他慢慢帶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原忽然打了一個冷戰，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似乎察覺到了某種異樣，可腦子還是昏沉沉的。阿原帶著濃濃的倦意了半個懶腰，正準備翻個接著睡，卻陡然瞪圓了雙眼，如一尊雕像般僵在那裡。

眼前不知何時，竟憑空長出一株小草，就生在湖與岸的界，一半紮在土裡，一半沒水中，通綠舒捲，有如芭蕉新生的葉。

毫無疑問，這絕不是隨波漂來的浮萍，甚至本不是普通之，因為它就在阿原眼皮底下急速生長著，彷彿阿原驚疑的目就是它最好的養料。

轉眼間，這株奇草就從一指多長到了膝蓋高，緩緩出五片青蔥一般的葉，尖上的芽也像一個含的緩緩抬起了頭，生了一顆花蕾。

花蕾緩緩膨脹，一抹嫣紅在眼前掠過，忽然“嘭”的一聲綻放開來。火紅的花千萬縷，如絢麗的夏日煙火，如妖艷的人之發。

如傘的花冠甫一張開，還沒等阿原驚嘆它的麗，五片葉子就迅速發黃落，也如晚秋的枯草一般凋零。那綻開的花蕊中，剛剛結出一顆果實，就失去了的支援，隨風飄落在水岸之間，如泡沫一般化去。

一切都隻在剎那之間，彷彿時間在這一刻越過堤防，傾瀉而去。春華秋實轉瞬之間，阿原慌忙搶上一步，手一撈，也隻拾到一顆青的果實。

圓圓的果實隻有指甲大，而阿原的手卻抖個不停。這夢境一般的奇遇，難道是上天在眷顧一心求道的自己麼？這顆奇異的果實，莫非就是他夢寐以求的仙果靈藥？阿原沒有半點猶豫，仰頭一口吞進了肚子裡。

這“仙果”果然不凡，口即化，那直沁心脾的香甜，讓阿原險些跳了起來。可仔細一品味，香甜又迅速褪去，隻覺無滋無味。待到仙果化盡，隻能回味之時，又似乎百味俱全，淡淡的鹹苦辣中帶著甘甜。

回味著那奇妙的滋味，阿原眼前忽然一陣恍惚。湖麵上的霧氣更濃了一些，忽然吹來涼風習習，草木吱吱作響，小木屋前，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阿原使勁了眼睛，那影子既沒變得清晰，也沒有消失不見。似乎是一個人，正閑庭信步一般，一邊欣賞著四周的湖月，一邊緩緩向他走來。

影走到近前，終於清晰起來。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卻又有如嬰兒般紅潤。一白袍一塵不染，周籠罩著一片淡淡的霧氣，雖然微微佝僂著背，覺卻像山一般沉穩。

老者深深地看了阿原一眼，和藹地問道“孩子，你什麼？”

阿原一愣，今夜一連串的奇遇，讓一向富於幻想的他也應接不暇，隻是老實答道“我阿原。敢問老先生是？”

“阿原？”老者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名字很興趣，低聲唸了幾遍，又微笑看著他，緩緩道“阿原，我一直在等你……”

阿原渾一震，全都差點在那一刻凝固，口而出道“難、難道，您就是那位老仙人——？！”

“老仙人？”老者白眉一揚，忽然出一個孩子般的表，長袖一揮，一陣颶風平地而起，如風神開啟了他的口袋，吹得無數草木土石拔地而起，彷彿大地是一張毯子，而一位神人拉住四角猛地抖了一下。阿原也站立不穩，幾乎就要被吹上天去，可風勢卻陡然一停，天空中草木土石又像雨點一樣紛紛落下，落地卻是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響聲，周圍的一切轉眼間又恢復了原貌。

阿原的張得老大，像是要把眼前所見的一切一口吞下。他早就無數次想象過自己遇仙拜師的景——蒼天白雲之下，一棵參天古樹之旁，須發皆白的老仙人慈祥地笑著，一手拄著青木柺杖，一手扶起跪拜磕頭的他，取出懷中九卷遁甲天書相贈……

盡管和想象的不太一樣，可如今仙人就在眼前，阿原哪還有半點猶豫，連忙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道“仙人那，我終於找到您了！我總算找到您了！您、您收我為徒吧！我願意從此拋卻凡塵俗事，一心一意跟著您修煉仙法！”

老仙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出一古怪的笑容，長袖微微一拂，阿原隻覺一陣清風一托，頓時站了起來。隻聽老仙人問道“阿原，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學仙法？”

“為什麼要學仙法？”阿原一愣，這一幕他不知預演了多次，本以為無論仙人問什麼都能對答如流。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世，也早就編好了一個聽者傷心聞者落淚的人版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萬沒想到老仙人竟會像晴兒那樣的無知孩一樣，問出這麼愚蠢的一個問題來。修仙對他來說，是一直以來的夢想，彷彿天經地義一般，比吃飯睡覺還要自然，哪還需要什麼理由？

該怎麼回答？說自己背負海深仇要為雙親報仇麼？還是說要行善天下造福蒼生呢？一個個故事飛速閃過，可關鍵時刻心激的阿原腦子反不如往日靈。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老實答道“弟子想學仙法，是想、飛……”

“飛？……”老仙人目一閃，似是對這個答案頗為意外，隻聽阿原接道“弟子從小就嚮往仙人能劍乘風，在天空中飛翔，所以……”

“若隻是想飛，又何必要學仙法？這世上能飛起來的辦法多的是，最簡單的，莫過於做個大風箏背在背上，找個高一跳，豈不是要容易得多？”老仙人此時的神，頗像是一位老爺爺在逗弄自己不懂事的小孫子。

阿原老老實實地答道“那大不一樣。風箏我也試過，本飛不了多高，也飛不出去多遠，還差點把骨頭摔斷。而我學會仙法之後，就能隨時隨地飛起來，想飛多高就飛多高，想飛多遠就飛多遠……”

“隨心所，無拘無束啊……”老仙人輕嘆了一聲，點頭道“這世上人修仙問道，或為長生，或為法能，或為攀雲登霄，或為俯視眾生。而你卻是為了跳出世間樊籠，掙束縛，自由飛翔於天地之間。汝之本心，近乎道矣，難得，難得……”

阿原懵懵懂懂地說了真話，竟得到仙人如此誇獎，心中直如綻開了一朵小花，正想趁熱打鐵，卻聽老仙人奇峰突起，問道“阿原，你多大了？”

這老仙人當真古怪，剛問了一個晴兒式的問題，這下又問出一個和萬爺爺一樣的問題，阿原心裡嘀咕，表麵上還是畢恭畢敬地應道“弟子今年剛滿十四。”

老仙人此時的神也和萬爺爺頗為相似，搖了搖頭，自失地嘆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那、老仙人您收下我了？弟子參拜……”

“阿原，方纔那株奇草，你可知它的來歷？”

老仙人渾厚悠揚的聲音傳來，滿腔熱正要磕頭拜師的阿原一聽到“奇草”二字，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子半跪著僵在那，心中打起鼓來。

莫非老仙人是沖那株仙草來的？咳，說不定那還是人家親手種的！方纔一口吃了個痛快，這下可是大事不妙。老仙人若是怪罪起來，別說仙法了，不降下仙罰就不錯了。

“弟子愚魯莽撞，還請老仙人示下。”阿原倒也機靈，立馬裝傻充愣，而且就勢一拜，畢恭畢敬地承認自己“愚魯莽撞”，算是先打了個底。堂堂一個仙人，總不能和一個魯莽無知的小子為難吧？

“那是一株傳說中的奇草，名曰夢渚。乃天地玄奇所化，無無源，千年方纔孕育一株，花開卻不過剎那之間。即便是仙人，也鮮有知曉，凡人更是萬世難覓其蹤……”

“弟子莽撞，死罪、死罪！”

阿原悲四溢的表演落在老仙人眼裡，卻隻換來搖頭一笑，“即便等待千年，最終晚上片刻，便是無緣。而你吃下夢渚之實，便是你的緣法，我又怎會怪罪於你？……”

老仙人一頓，眼中一閃，如浮掠影一般閃過無數的影像，彷彿瞬間閱盡了萬載一般，肅然道“阿原，你本就與仙道有緣，就算莫大智慧、通天法力，也無法斬斷的夙緣。”

老人言語中淡淡的蒼涼與蕭索之意，阿原全然沒聽出來，隻是一聽說與仙家有緣，便一頭沉浸在莫名的狂喜中，連珠炮一般地道“既然弟子與仙道有緣，還請老仙人不嫌棄弟子愚笨，將弟子收門墻吧！弟子一定潛心修煉，將來耀宗門……”

老仙人啞然一笑，道“傻孩子，你既然已經吃下了夢渚之實，還何須學什麼仙法，你自行領悟便是了。”

阿原一愣，心中七分疑，三分暗喜。聽老仙人話裡的意思，那個夢渚之實似乎非同凡響，莫非吃了就能自悟仙法，白日飛升？阿原按捺住心中的激，還是以退為進，“弟子愚昧，還請仙人明示。”

老仙人悠然道“夢渚之實乃是天地奇，仙家難求。傳說隻要吃下它，沒有夢的生靈就可以有夢，而有夢的人，就可以夢想真……”

“夢想真？那不是說……？”阿原一瞬間幾乎有些窒息，沒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夢想是什麼了。

“阿原，我帶你去看看你的夢，怎麼樣？”老仙人微微一笑，出一隻滿是皺紋，卻又紅潤晶瑩的手。

阿原開懷一笑，連忙上前一步，握住。

緣為仙

緣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