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為仙》第十四章 等雨
時飛逝,轉眼間已是盛夏。書趣樓()阿原百般花樣耍過之後,漸漸開始有些無聊。
以往沉迷於修仙劍,隻是憑空幻想。如今當真了門來,那種嚮往反倒愈發強烈。短短幾個月,阿原像是長大了不,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年,也失去了從前在山間河畔遊玩嬉戲的快樂悠閑,每天隻是想著如何提升功力。
采氣定氣之後,就到通絡了。本來依功法所說阿原離這一步還差得很遠,畢竟他那一小團真氣,和所謂“丹田氣滿”,如同蓄滿了水的大湖還差得遠。但以阿原不甘寂寞的子,又怎麼可能試都不試一下?
有了功運作真氣的基礎,阿原能牽引著丹田真氣向腹下督脈一點點緩緩滲,但還未到會繞向上,就散落四無以為繼。那不像是在引水開渠,倒像是一個頑拿著樹枝在泥漿裡劃,淺淺一道,很快就會恢復原狀。也不知是功力不到的緣故,還是不得通絡之法。如此一來二去,阿原隻得放棄了這種無用的嘗試,還是老老實實地修煉真氣,打好基礎再求突破。
可真氣修煉並非一日之功,雖有夢境天的妙助,但對映到現實中的進展總是不盡如人意。隨著真氣增長越來越遲緩,阿原的心日漸焦躁,夢境中那一不變的景也變得乏味起來。阿原開始討厭那道看不見的結界,連帶著家鄉四周的綿綿青山,彷彿它們也是一道道束縛著他的結界。
晴兒離別時的贈言,也一直在敲打他的心“我看阿原哥哥有四海,誌在八荒,這綠水青山雖,卻終不能留你一輩子的。不如早日走出家門,親眼去看看這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話真是說到阿原心坎裡去了,如今他空有一神功,卻不去闖江湖,那滋味真如古人所說的“錦夜行”。隻是他從小到大從未離開過溪源村,也從未離開過鄉親們的照拂,如今要一個人去麵對廣闊未知的花花世界,心底終究還是有一躊躇不安。更何況,他好歹也是兄長,就這樣扔下兩個妹妹一走了之,實在說不過去。
奈何這個念頭實在太人,一想起來就再也放不下。阿原的腦子裡滿是外麵新奇的大千世界,與晴兒凝兒重逢的喜悅,仗劍江湖的快意,仙俠豪傑的風采……
神功初的喜悅漸漸淡了,功進展緩慢,外功拳法劍法輕功什麼的也提不起神再練。如今師徒關係破裂,也沒人他讀書,阿原一時間簡直百無聊賴。
老天似乎也應和著阿原的心,這一年的夏天燥熱異常,從春以來就沒下過一場雨。如火的驕烤得大地乾裂開來,萬都沒了生氣,除了樹上不停鳴躁的蟬,和地上整天跑來跑去的小小。
夢溪水越來越淺,幾乎就要了底。河邊那臺老舊的水車也有氣無力的,每天汲上來的水越來越。眼看著莊稼果樹打蔫,鄉親們愁容滿麵,隻得每日不辭辛勞,大老遠地把夢溪水一桶一桶地挑到山上地裡去澆灌。
石頭伯一春就破天荒地出了遠門,至今未歸,這下阿原的神功終於派上了用場。他抖擻神扛起石頭伯的扁擔,一挑就是兩大缸水。饒是如此,幫鄉親們把所有田地果林都澆上一遍也要跑上幾十個來回。每次下來,不但真氣衰竭得半點也提不起來,連子都要累散架子了。
這種強度的勞作,多有點打腫臉充胖子,每兩三天就要澆一次水,足以消耗掉阿原任何過剩的力。幾個月來靠著夢境的滋養連覺都不怎麼睡的阿原終於撐不住了,每天中午都要睡上幾個時辰修養生息。醒來也是渾酸,一也不想,索就躺在床上看幾本書,權當消遣。
既然是主要看,自然要挑些興趣的了。可恨的是老頭子那幾口能當棺材用的大書箱裡,滿滿的全是講上古的書,難為他怎麼搜羅的。阿原如今一聽“上古”二字就頭大如鬥,花了好大力氣,總算從裡麵篩選出幾本沒那麼“古”的,都是些地理遊記之類——既已立下行遍神州之誌,自然要先通曉神州地理。
如今妹妹師父看都不看他一眼,自然不會管他讀什麼書。不過,近來師父做飯的手藝倒是越發進,關鍵是居然捨得放了。
苦讀幾日,據書中所述,再結合過往旅人那聽來的,阿原總算是在腦子裡畫出了一張模糊的“神州疆域圖”。
這片沃富饒,繁衍了億萬生靈的土地,自古名為神州。
神州之上曾有四個大國,有如四擎天巨柱,分居一方。中央是廣闊的天子之國雲國,乃是萬國之宗,也稱中國;雲國與西方的風國以橫亙南北的勒馬川為界,往南與雷國隔江而,而東方則是麵朝大海的雨國。這四國之人,皆是神州子民,雖有國別疆界,卻同宗同源,共同傳承著洪荒以來最悠遠燦爛的文明。
神州乃天神庇護之土,饒沃,養育了億萬生靈。而神州四方盡頭,則盡是險境絕地。北方乃神棄之地,洪荒土,生機絕滅,是為大荒。向西自勒馬川起,地勢便一路走高,宛如天梯一般,傳說直通向雲端之上的神山昆侖。大江以南雨水沛,江川河渠如蛛網,湖沼池澤連綿千裡,乃大澤,名為雲夢。南方酷暑之地,山嶺延綿,林廣布,多兇禽猛,瘴氣毒。而東方則是浩瀚大海,煙波飄渺,無際無涯。傳說海中有三座仙島,名曰蓬萊、方丈、瀛洲,有長生不老之藥,乃是仙人居所。
這些邊荒險惡之地,卻也生有神棄之民。茫茫大荒之外,傳說另有一無際的草原,生有胡人部族,彪悍狂野,來去如風;西北山嶺之上,有犬戎縱橫其間,麵目猙獰,殘忍兇惡;南方林廣澤深的蠻人,茹飲,與禽無異;東方大海之上也有島嶼星羅棋佈,遍佈著夷人部族,險狡詐,猥瑣古怪。
千百年來,在這些外族不斷沖擊下,神州的格局逐漸變化著。風雷兩國的勢力不斷向四周擴張,一個個小國在版圖上出現,像是新生的苗一樣依附著主乾,形以風、雷兩國為首的西國和南國。而東方繁盛無比,文教大興的雨國卻一時為夷人所滅,如碎玉般散落幾十個小國,統稱東國。唯有背靠大荒的風國,既沒有外族侵擾,也與別國來往,神得一如雲中之國,靜靜地佇立在神州的中心。
“西有大川,東有大海,北有大荒,南有大澤。這神州,還真是廣大啊……”阿原放下手中的《神州山海誌》,似是有而發。“書中說的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不真正去走上一遭,親眼看看,就算讀一輩子書,又怎知這神州大地到底是何模樣?”
萌萌正在製一件新,聞言頭也不抬,麵無表地道“那你就去行你的萬裡路好了。反正你神功蓋世,又有誰攔得住你?”
自從耍猴一樣抱著萌萌在屋頂上翻了幾十個跟頭之後,阿原就一直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笑對妹妹的怒火,嘿嘿一笑道“師父何必怒,小徒不過隨口慨一下,發發古人之嘆而已。師父莫怪,師父莫怪,哈哈……”
阿原低下頭來正準備繼續看書,耳邊忽然傳來萌萌斷斷續續的聲音“你若真的很想出去看看,那、你就去吧,不用擔心家裡……”
“什麼?!……真的麼?”阿原大吃一驚抬起頭來,驚疑地看著自己的妹妹。雖說人善變,可這也變得太快了吧,莫非說的是反話?
“真的。”萌萌平靜地說道,手裡的活半點也沒停下。這件新已經有些模樣了,仔細一看尺寸樣式還有那淡藍的布料,阿原忽有所悟,試探著問道“老頭子……是不是待過什麼?”
萌萌默默無語,既不點頭,也沒搖頭。
一看這架勢阿原頓時明白了,萌萌是不想讓他走的,八是老頭子走之前留過話,也不好不聽。老頭子到底還算有點良心,他自己天在外麵野,實在沒資格不讓孩子出門。
阿原心中一陣狂喜,隨即又有些愧疚,於是帶著幾分討好問道“師父,您這麼就讓徒兒走了?不後悔麼?……”
“有什麼可後悔的?!”妹妹師父有的出了幾分氣急敗壞的表。
“我是說,就不來點什麼‘除非你答應我三個條件’之類的?”阿原小心翼翼地道。
萌萌終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難得皺了皺鼻子,略有點撒地道“那就如你所願吧。第一,年底前必須回來;第二,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許與人爭鬥,不得無故犯險;第三,你得等下了雨再走。”
“徒兒謹遵師父教誨!”
從此以後,阿原的生活就和鄉親們沒什麼兩樣了——挑水、睡覺、盼下雨。老天總算沒折磨溪源人太久,六月裡的一天,隆隆的雷聲終於帶來了一場傾盆大雨。
阿原和鄉親們一起跑進雨中,興得手舞足蹈,放聲大。而萌萌靜靜地站在屋簷下,朦朧的雨霧中,看不清的臉上,到底是喜是悲。
阿原要走,這可是一件震驚鄉裡的大事。鄉親們紛紛過來探問,叔伯們一般都比較贊,拍著阿原的肩膀說好男兒就該誌在四方,讓他不用擔心家裡。人們則大多擔心阿原,勸阻無效便反復叮囑,吃的穿的用的送了一大堆,尤以萬為最,看那架勢簡直恨不得把下蛋的老母都綁到他上。
而平日裡最難對付的山神河神,這次卻一點阻力也沒有。石頭伯至今未歸,也就不提。而萬爺爺隻是默默地看了阿原許久,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而最不同意阿原走的還是小小,為了哄阿原費盡了口舌。好在有老頭子作榜樣,阿原好說歹說,總算讓相信哥哥並不是不要了,而是出去遊歷一番就回來。同時阿原還誇下海口,許下了無數好,連捉隻大灰狼回來這種要求都一口答應,小小卻還是不依不饒的,一提起哥哥要走就又哭又鬧,搞得阿原既頭痛又不忍。
不管阿原心中是急切還是不捨,離家的日子都越來越近了。
臨行前的晚上,小小說什麼也要和哥哥一起睡。阿原躺在久違的床上放下睡的小小,自己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時而興,時而憂慮。
阿原知道萌萌也沒睡著,自從他決定要走之後,萌萌每天就是忙東忙西,一天到晚一句話也不說。阿原自然知道書呆子妹妹在生他的氣,卻不知道該怎麼哄。
窗外月如洗,萬籟俱寂,隻有斷斷續續的蟲鳴和小小輕微的呼吸聲。阿原輕輕了小小胖嘟嘟的睡臉,起向萌萌那邊看去。沒想到萌萌也正向他這邊來,與阿原的目一,立刻用被蒙了頭,轉了過去。
阿原忍不住哈哈一笑,輕聲道“好妹妹別慪氣啦,我出去最多半年就回來,總比老頭子強多了吧?你啊,越來越不可了,像小時候那麼聽話多好……”
萌萌從小就特別做噩夢,而阿原小時候雖然淘氣,卻還沒現在這麼多壞心眼,總是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安從夢中驚醒的妹妹,因此那個時候萌萌很依賴他這個哥哥,哪像現在……
“萌萌,今天有我在,你就不用怕做噩夢了。”
“哼,有你在我才做噩夢呢!”萌萌終於忍不住,一翻坐了起來。
“哈哈,就知道這句話不說你肯定睡不著!”阿原開懷大笑,一副豪氣乾雲的模樣,“臨行前為兄也囑咐你三件事記好了。第一,別逞能,乾不了的活就找鄉親們幫著乾,別不好意思。第二,別天板著個臉皺著眉頭,小丫頭就該多笑一笑。第三,琢磨你那些破夢,你呀,就是心思太重,老瞎擔心什麼啊?天塌下來有你哥我頂著呢,哪用得著你這小丫頭天算計這個尋思那個的啊……”
萌萌氣得言語無力,對這個臉皮厚比城墻的哥哥,真不知該損他點什麼好,隻好撇著刮臉他。阿原好久沒欺負過這個大妹妹了,一時手,猛地手去掐萌萌的臉。結果子一前傾,著了小七的大尾……
“啊——啊——死狐貍!鬆口,鬆口!”
“該、該、該!小七咬得好!”
“哥哥……姐姐……小七?你們在玩什麼?”
這座寧靜了許久的小院,一時間,又恢復了往日的喧鬧。
第二天天剛微亮,阿原就再也睡不著了,爬起來在院子裡轉圈踱步。萌萌跟著也起來做好了飯,看這架勢不像是要遠行,倒像是要去趕集一樣。
一家三口吃過了早飯,阿原挨家挨戶地道別,最後和兩個妹妹來到村口。
萌萌把行囊到他手裡,再一遍囑咐道“路上乾糧和水要記得補充,兩件新記著換洗,錢不多,省著點花,不許去酒樓。在外麵惹事……”
小小說不出話,隻是眼圈含淚,拽著姐姐的角。
就連小七似乎也明白這個討厭的傢夥就要走了,破天荒地跑到他邊,在他上輕輕蹭了幾下。
阿原忽然嗓子一鹹,竟有些說不出話來,連忙嘿嘿怪笑了兩聲,一拍萌萌的肩膀道“行啦妹妹師父,您都囑咐過八百遍了,就放心吧!小小,在家要好好聽姐姐的話,哥哥很快就回來。小七,你也好好聽小小的話哦。”
說完阿原背上行囊,兩手一圈,放聲大喊道“鄉親們——多多保重啦——”再向兩個妹妹揮揮手,轉大步流星地走了。
“姐姐——”,眼看哥哥的影消失在遠方,小小搖著姐姐的手臂,帶著哭腔問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萌萌彎下腰來,拍了拍妹妹的小臉,勉強笑了笑,眼中卻湧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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