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

向晚用力嚥了一口唾沫。

他絞盡腦也沒想到，郡守公子打的竟是自己這雙眼珠子的主意。

預料到了向晚會是這樣的反應，通福端坐回去，倒了杯水送到向晚手中：「向公子不必驚慌。先喝口水驚，待我慢慢道來。」

向晚單手接過，端起水杯飲了一口。

「前些時候，我家公子雙眼傷，視重影不清。正巧趕上純宗春招，眼下已近冬月，若是錯過開春便又得等上許多年。好在府上近日到訪一位上仙，我家大人著實費了不功夫，才讓上仙同意施復我小主清明。現萬事俱備，僅缺一雙合適的眼睛。」

向晚聽罷，放下杯子。

頃，他忽然笑出聲來，意味復雜。抹了把額頭，怪氣地道：「叔的意思是，讓鄙人自摳雙目，於你回去復命？」

「哎喲，我的向公子欸！您小小年紀，此番言語未免過於殘忍了些。」

通福故作驚嚇，連忙否認道：「有上仙在，何勞你親自手。自然是希向公子能跟我回府，你既是這建安郡之人，也就是我家大人轄百姓，我家大人的聲極佳，說是民如子絕不為過。有誰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呢？」

這一席話，使得向晚的笑更燦爛了，甚至有些詭異的味道在裡麵：「這若還不是傷害，那對貴府來說，如何纔算傷害？」

「或許是我表述不清，使得向公子誤會了……隻是雙目之間做個換，絕非讓你就這麼瞎了。」

通福站起，如讀書人般踱步道：「其一，我家公子雙目雖重影不清，但日常起居絕無問題。其二，這定金便能讓足下一生優渥，加之這份天大的人，郡守府上下必定恩戴德，護佑公子一世無憂。其三，我家公子紫脈已開，可謂骨奇佳，修仙者講究歸還因果，稍稍幾年，待他煉有，第一時間便會恢復向公子的雙眼。」

向晚收起笑容：「恢復？如何恢復？」

「這還不容易麼？找個明亮的，給向公子重新換上便可。」通福攤手解釋道。

「如此一來，豈非因果迴圈，無休無止，又何來歸還因果之說？」

「這……」通福一時語塞，沒想到一句歸還因果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看著向晚的神越發雲淡風輕，彷彿毫不在意。他心裡突然有些疑：「莫非這小子還有什麼倚仗？」

隻見通福頓了頓，又坐了回去，近向晚滿臉笑意地道：「我家大人和貴館魏館主頗深。魏館主的修為早已達到先天三境，乃是一位厲害的上仙。向公子若不願這渾濁之罪倒也無妨，回頭讓我家大人去與魏館主知會一聲，待向公子把眼睛換給我家小主人，就立刻讓館主施法，將他人雙目置換於你。且先前許諾的一切條件不變，如何啊？」

這看似平常的一席話，如冷水澆頭，實實在在將了向晚一軍。

向晚之所以還能強裝鎮定，不過是因為館主魏晉對他不錯。

隻要靠這棵大樹，想必郡守也不敢真的把自己怎麼樣。可他沒想到郡守跟館主的關係似乎更為親近。

「早聞紅館有郡守一份，今日算是印證了。我不過是紅館一個不起眼的看館，館主賞我一碗飯已是看得起我，我竟愚蠢地覺得他會為我去得罪一方郡守……」

睜大了眼，向晚仔細環顧四周那些製服統一的彪形大漢，一絕之立時彌漫心頭。

看來這次多半是兇多吉。

可任人宰割，又豈是堂堂男兒的行事風格？

再次端起水杯送到邊飲了一口，向晚起吸氣，巍然不，語氣鏗鏘地道：「叔，不可否認，您提出的條件確實人，很難拒絕。但鄙人雖自父母雙亡，深知孝乃立之本，發之父母，隨意割讓實乃大不孝之舉……」

「所以，抱歉，恕在下不能接！」

原本笑盈盈的管家通福，聽到向晚此番言論，臉逐漸沉下來。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再退讓，甚至編撰出讓魏館主幫忙的話來，向晚竟然拒絕地如此乾脆。

「不接？」

「是！」

得到確認的回答，通福冷哼一聲，起走到門前，半回頭斜視著他，怪氣道：「向公子！我等誠心誠意地來，已盡了禮數，各種回報也未曾虧待於你。某奉勸你一句，別不識抬舉……」

「貴府一開始的目的，便是讓我行不孝之舉。從何時開始，人不孝也算盡禮數？在我拒絕後，您方纔這段話，更是字字威脅，又合乎於禮麼？」向晚不卑不地答道。

「小子！」通福忽然上前，一把揪住向晚的領，瞪目切齒道：「罰酒可不是什麼好喝的！若現在改變主意跟我回去，許諾的一切都還作數，某也願為方纔的無禮向你道歉。倘若你仍舊冥頑不靈，到時枉斷了生機，可買不到後悔藥吃！」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這一刻的向晚如李結附了一般，竟一把將通福揪著自己的手拍落，決絕地低了聲音吼道：「怎麼？終於忍不住出爪牙了麼！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迴圈報應不爽！想殺我？你手便是！」

其實他想得救並非不可能，隻不過對方權大勢大，向晚又不想禍及鄰裡，因而沒選擇喊出聲。

掌聲響起，通福大笑著，拍著手點著頭道：「好的很吶！世間的烏一般黑，越窮酸的東西，就越把那不值錢的尊嚴抓的越。你既想死，那我全你又何妨！」

他話音剛落，旁的大漢便驟然出手，隻覺得一陣劇痛從後頸傳來，向晚雙眼一黑，意識便瞬間渙散消失，直地倒了下去。

那大漢順勢將他扶住，從通福手裡接過一包白的藥，掰開了，強行倒向晚口中，又端起桌上的水，給他順了下去。

這包麻藥足可以讓向晚在半天，哪怕刀切火燒也絕無一知覺。

剩下的幾個大漢練地將箱子中的綾羅綢緞一一取出，在桌上堆放整齊，除了那一層金燦燦的大錢外，整個箱子的容積立時便空了出來，大小正好能塞下一個蜷後的向晚。

將一切佈置好，又把院門鎖上。眾人這才上了掛著郡守府牌子的馬車，帶著箱子裡的向晚離開了小坪村。

……

建安郡，張府。

風道揚走進正廳，依然如沐春風。一旁並行的張功曹賠著笑臉，滿是殷勤之。

「風上仙稍坐，這是我郡今年的新茶，前些日子腆著臉從郡守大人那邊要了些過來。小老兒不大方，隻有招待您這樣的上賓方纔拿出，還請賞臉，開仙口品嘗一二。」

掀開杯蓋聞了聞茶味，風道揚點點頭道：「張功曹客氣了。」

見風道揚喝了茶，那張功曹方纔鬆了口氣，笑的更燦爛了些。

「對了，那獻目之人可已到府？」

「馬上！馬上就到！我已派人去催，絕不耽誤風上仙寶貴時間。」

「如此甚好。此來建安郡，本是緝拿一吃人的魔修。如今任務完，需盡快趕回宗門向掌事復命，不好作多耽擱。」

「是是是。主要那獻目之人乃是一位年郎，難免經不起疼痛，所以要吃些麻藥再抬進府中來，就多費了些功夫，還請上仙勿怪……」

說到這，張功曹端起茶杯，以茶蓋遮臉，避開風道揚的目往門外瞥去，表有些焦急，恨不得管家通福帶著向晚立馬出現。

「原來是這樣……也怪我沒提前說明。本無需麻藥，我以靈力將痛覺神經封住，便能保證他毫無知覺。」

「哎喲！上仙這說的哪裡話，怎麼能怪您呢。犬子能得上仙幫助已是大福氣，哪裡還敢再有勞您再耗費靈力……」

見那張功曹一副寵若驚的臉擺出，風道揚心裡雖猜測他是裝模作樣，但也沒拆穿，隻是微微點頭。

好聽話，哪有人不喜歡？若不是憑這上功夫，張功曹無論如何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瞧！我們正說著，那獻目之人就來了。」

遠遠的，張功曹便瞧見一個大漢背著向晚一路小跑沖進門來，旁邊跟著管家通福。

「老爺，風上仙！老奴將人帶來了，這年已服了藥睡死過去，藥量正好，可以開始了。」通福邊說著，邊指揮著大漢將向晚坐靠在椅子上。

「就是這孩子嗎？送的禮他可收了？」張功曹問道。

「收了收了，說來這孩子也是可憐，父母雙亡，至今未曾下葬。過的都是靠周邊鄰裡接濟的生活。這下有了錢，總算能好好安葬父母。」

「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啊。通福啊，待上仙換眼後，你給他在郡城置個房產，派幾個手腳利落的丫鬟使過去，好好照看，聽明白了麼！」

「老爺，您放心。這可是我們張府的恩人，我一定無微不至！」

一套說辭下來，那風道揚不對張功曹也高看了幾分。覺得此人也不僅是隻會客套，有恩報恩算得上有有義。

「風上仙，人已給您帶到了。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開始吧。通福，你去房裡一下揚兒，對了，讓他服了麻藥以後過來。不要浪費上仙的靈力！」

「是，老爺。」

看著沉睡的向晚，風道揚點點頭，示意張功曹站到一旁。

隻見他對著向晚輕輕一指，向晚的立刻便被一淡黃的靈力包裹起來，像被什麼托住了似的，緩緩地飄到風道揚麵前。

「果然清澈明。單從眼睛就能判斷，這年定然心極佳！」用靈力撐開向晚的雙眼，哪怕他此時於昏厥，瞳孔渙散，風道揚依然能看出這雙眼睛裡蘊藏的特。

「不錯，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願意主捐獻。若非世不好，此子定然大有作為。」張功曹慨道。

風道揚則微微一笑：「我乃修道之人，不圖人間富貴。這年則不同，他本凡人，失了清明，若不得好生照看，隻怕日後更加艱難。還張功曹多多幫助於他，不要食言纔是！」

張功曹聽完，連忙抱拳，一臉鄭重地道：「風上仙放心，我張某人最是知恩圖報，年既然獻目，張某必當好生恩養。待我兒日後修煉有，定幫他修復如初，屆時安排他個小小吏，保其一生無憂，您看如何。」

「張功曹能如此想，自然最好！」風道揚點點頭。

隻見他忽然收攏三指，將食指與中指並攏刀，黃靈力頓時凝聚。

在一番仔細的觀察後，對著向晚的眼睛就這麼切了進去。

方寸無疆

方寸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