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無疆》第二十八章 泣奉送

四丈。

三丈。

兩丈。

向晚艱難地抬起手,踉踉蹌蹌地朝父母亮的去。

直至一丈距離。

向晚的指尖及到那束從虛空落下的柱。一暖意襲來,他本就迷離的雙眼,此刻眼皮忽然更重了些。

他隻想像小時候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父母懷裡睡一覺。

「爹……娘……向晚來了……」他輕啟,聲若蚊蠅道。

「來吧,孩子,過來,爹孃帶你回家……」爹孃異口同聲道。

二人至始至終保持著一個表,溫暖地笑著。若旁人在場,定覺得怪異之極,幾乎如同木偶般僵

可偏偏向晚作為當局者無法看穿。

一開始,那暖意確實讓他舒適,但越往後,線的溫度便疾速增高。照之下的袖口開始出現明顯焦痕,直至燃燒起來。

可他似乎渾不在意,任由這恐怖的熱量灑在自己上,不過兩個呼吸,向晚半隻手臂的袖子便盡數化為灰燼。

斯須,柱開始穿他的孔,進底。

奇怪的是並不灼傷他的麵板。

那是如同火一般的能量,與「三鑒」所發出的純之力相似,進後便迅速匯聚,直至積累一道能量束,便沿著經脈直沖天元闕。

就在束進的剎那,猝不及防,一口帶著熱氣的猝然噴出。

那是深骨髓的痛——

向晚卻彷彿失去痛覺,眼角眉梢依然掛著那抹蒼白無力的疲憊笑容。

角下覆滿了,腳步卻沒有毫停滯,執念極強地踉蹌著靠近父母。

才往前再挪一步。

「噗——」地一聲,又是一口大噴出。

原本就慘白的臉轉而漸漸灰暗,黑的死氣開始從印堂出,侵蝕他的生氣。

霎時間,恐怖的大眼袋,巨大的黑眼圈,青泛白,皺紋出現。

如同剎那老了五六十歲,活一個三月沒閤眼的老者。

原本飽滿滋潤的天元闕也逐漸暗淡,乾涸,皸裂。

離父母越來越近,暴照下的麵積便越多。

頃,向晚整個上半已一不掛。

束宛如得到了巨大滋養,忽然增強,如涓涓流水無窮無盡沖向他的天元闕。

終於,天元闕到達了承載的極限,與元脈間的阻隔開始支離破碎。

開閘泄洪一般,嘩地一下,束失去所有錮,湧熒脈。

原地晃了晃,就在即將父母指尖的剎那,向晚第三次噴出巨量鮮,甚至吐出如臟的碎片似的小塊。

失去了前進的最後一氣力,向晚腳一,本就搖擺的重心忽然改變,隻見他往後倒退了兩步,束範圍。

最後的意誌終於沒能再支撐他殘破的軀,腳尖一抬,張開雙臂往後一仰,栽倒過去。

……

殿前廣場,打坐的向晚復刻了他在世界的狀態。

宗眾人看著他接連三次噴出,將熒蛋殼染紅,又見他忽然莫名生出一團烈火,將上服燒灰燼。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猜到向晚是被心魔所纏,已陷一個極端危險的境地。

風道揚神連續變化,看著向晚的渾被死氣纏繞,終於忍不住,忽地一下站起來。

「風兒!」澄浩出手擋住他的路:「此時出手怕是晚了些吧……哪怕喚醒他,也已是個廢人。不如讓他自自滅,免惹得自己一……」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沉默之後,風道揚搖了搖頭道:「浩師叔誤會了……師尊臨走前囑咐弟子,在這段時間養好先天之氣,故不想在此枯坐,荒廢時間,師侄告退!」

說完,不等澄浩回答,他輕甩袖子,徑直轉飛離了純殿。

……

「日遲苑」中。

澄泓如往常般站在樹葉上,自始至終,他的表沒有任何變化,直到風道揚離開,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遠遠凝著廣場方向,那雙被憂思填滿的眸子約藏著一期盼。

隻聽他輕聲細語,如對自己說話一般,悄悄道:「小二,莫怪為師不出手。修仙之路無限艱難,這隻是你的第一關……」

「無法進深定,緣於心有深結。為師被心結所縛,此生已無長生。若你解不開此結,便將化紋師路上最大的絆腳石!你必須,靠自己走出來!」

……

向晚的心世界中,他終於有了一痛覺,捂著口躺在地上站不起

似乎想多看幾眼自己的父母,他用盡全力氣,緩緩抬起了頭,將那好的畫麵最後一次收腦海。

也就在這一瞬間,束終於完全填滿了他的元脈。

元脈和天元闕乃是修仙之人的道基所在。一旦被廢,此生仙路無

天元闕除非被毀,否則哪怕乾涸也可以恢復。但元脈則不同,一旦碎裂,輕則道基不存,重則形如枯槁,大限將至。

劇烈的疼痛讓他恢復了一清明。

向晚沒有放棄,開始苦苦支撐,調取自剩餘的所有靈力,全力抵抗侵。

在吸收了他的天元闕後,束中蘊含的威力已非他僅有的這點靈力所能抗衡。

僅僅片刻,靈力就被消耗了大半之多。

「我要死了嗎……」向晚十五年來,第一次生出悲觀的念頭。

初見風道揚時,剜眼所帶來的恐懼都遠不及此。

幾乎同時,蔓延在他臉上的死氣又多了幾分。整張臉完全覆滿死灰,如同一涼了兩天的

按常理,劇烈的沖擊下,束應當會被靈力抵消一部分。

可邪門的是,隨著靈力越來越束卻越來越強,彷彿將靈力吞噬同化了一般,此消彼長。

向晚半閉著眼,牙關打,連痛呼都無力發出。

片刻時間,最後一靈力終於完全消失。

束再無任何阻礙,瞬間加速,肆無忌憚地燃燒向晚的元脈。

那是嵌靈魂的痛,比之前痛上十倍。

眼看著自己便要油盡燈枯,死在這個陌生的寂靜之地。不知為何,向晚莫名想起一件與「死亡」有關的事。

他曾聽丁院的弟子閑聊時說起,人死後便會進泉界,在那裡有一個回道,是所有亡魂投胎之所。而回道中則放著一塊三生石。

之所以三生石,是因為每個人都隻有三次轉世機會。三生結束,便會在天道規則下魂飛魄散。

而這一切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便是元脈!

元脈乃天道恩賜,若為他人所毀,天道並不降責。但若因自己本導致元脈破碎,將激起天怒,失去所有轉世機會。

想到這一點,向晚忽然絕——

他本想著就算死了也無妨,隻要得以跟父母重逢,來生再聚一堂,也是好事。

但若沒有來生……

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看著自己的元脈被逐步侵蝕,到死氣彌漫後那灰飛煙滅的絕

李結影響,平日裡全然不懼生死的向晚,心底驟然升起一憤怒,如臨死前最後的反撲。

換做平時,憤怒這種負緒多半會沖昏頭腦。

但在神誌已然混沌到極限的向晚這,憤怒便為他恢復清明最好的一劑良藥!

越憤怒,主意識才越清醒。

因為憤怒的人必然知道,自己因何而怒。

而真正混沌失神之人,是不會憤怒的。

「爹孃早已死去多年,而我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怎麼可能會忽然出現帶我走?」

「我還這麼年輕,我才十五歲,難道就壽已盡了嗎!」

「這個鬼地方,一棵草一塊石頭都沒有。睡前還一片漆黑,一覺醒來爹孃便忽然出現!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荒誕之事……」

無數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忽然想起先前這裡還有澄泓的影,不斷呼喚他回頭。

剎那間,向晚恍然大悟。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些,包括爹孃,都隻是我放不下的心魔……」

就在想通這一切的瞬間,他那破損到極限,即將消散的元脈乍然亮起一道他自己都看不見的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彷如被剋製一般,束停止侵蝕,不再攻擊元脈。

一樣的,妖艷而邪惡,不時閃著。每次閃爍,便為嚮往輸一道極為純的靈力。

對於修仙者來說,靈力意味著生氣,而生氣是驅散死氣的唯一方式。恐怖的黑眼圈和皺紋以可見的速度快速消失,鬢角也逐漸變回黑

恢復了一氣力,向晚雙眼猛睜,用手肘撐著,緩緩站起。

爹孃和李結影依然在,還是那副表,還是那個作,不斷招手,召喚他靠近。

低下頭,沉默了片刻。

聽著爹孃依舊不斷的召喚聲,向晚再也無法忍

隻見他渾抖著,雙眼充滿,昂起頭。抬手指著上方那片虛無,張大了猛吸了一口氣。

「閉——」

宛如雷神在雲端打了一個噴嚏,生的狂暴的音浪震得空氣出現波紋,數道漣漪漾開來,接著無數的回聲響起。

整個空間回起向晚的聲音,大大蓋過了那從虛空飄來,反反復復的回聲。

那道暗藏殺機的柱,連同柱中三人的影猛地晃了一晃,進而,李結開始變淡,沒在虛空之中。

父母的模樣也不再顯得那麼真實,竟足足暗淡了一半之多。

與此同時,向晚腹中紅大盛,霸道的束驀地被紅盡數吸走,似抹去痕跡般,頃刻間消失不見。

元脈開始迅速恢復,天元闕也重新飽滿起來,不見乾涸。

恍惚中,他頓然明白瞭如何困。

看著已經半明的父母,向晚躁的心徐徐平靜下來,上雖有力氣,然而心力瘁。

他眼眶中噙著淚水,微微瞇著,卻能看到眼底一片清明,再無半分迷惘混沌。

「嘭——」地一聲用力跪下,向晚沉著腦袋,對父母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向晚已經長大,不再是當初那個讓你們擔心的孩子!」

「縱有之隔,若有朝一日孩兒修煉有,或許會有重聚之日。」

「孩兒也會盡快修煉至馭境,回去安葬二老!」

「但這一次,對不起——」

「兒子不能跟你們走……」

言罷,他又磕了三個頭。

站起,看著父母慈祥的臉,向晚乾眼角,眼神彌漫著決絕和堅毅,角卻掛著微笑。

他走上前去,緩緩抬起手,將靈力覆蓋在手掌上,而後五指並攏刀,毫不猶豫對著柱劈了過去。

隻聽「叮」的一聲,柱開始劇烈晃,而後逐漸消散開來。父母的影也隨之從下往上化作點,飄散四方,融黑暗之中。

看著父母逐漸消失,向晚不知是哭著笑還是笑著哭。

凝眸之後,隻是無比恭敬地拱手,深深一拜。

「不孝子向晚——」

「泣奉送雙親!」

方寸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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