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戟縱橫》第一卷 易道 第二章 大往小來

酒肆之外的巷口,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往裡瞧。

「喂,麻六,你這招行不行啊?」王五一邊探頭探腦地窺視酒肆況,一邊問向同伴。

麻六從懷中掏出酒囊,又小心翼翼地拿出手帕。攤開手帕,裡麵卻是隻比大拇指還大的死蟲子。

比百腳蟲還多的蟲迎麵朝上,上還有茸茸的倒刺,宛如大了好幾倍的南方蟑螂,甲殼碧綠,看起來格外駭人。

「噫!」王五一下子跳出好遠,「這是什麼東西!」

麻六心疼地又喝了幾口,才把蟲子扔進酒囊裡,「這可是好東西,好不容易從花子行結的大哥手裡討過來的。今天就拿這個,讓你看看我麻六的本事!」

「客,請問您還要點什麼——」陵千山剛把客人安排進店,突然見一名潑皮作僵地走進酒肆。

眾目睽睽之下,他撲通地跌翻在地,仰麵朝上口吐白沫。

果然來了。陵千山扔掉抹布,好笑地來到倒地的麻六前,「年都過了,不用這麼拜年吧。」

麻六舉起手中的酒囊,扯著嗓子嚷道:「大家不要喝了,酒裡有毒!」

「什麼?」客人們紛紛大驚失

「請相信我!好痛啊,真的好痛……」麻六在地上一陣翻滾,覺得鐵板橋的功夫演得差不多了,才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這是毒酒!難道大家沒不對勁嗎?」

「不對勁,沒有啊?」有客人下意識地喝了一口酒,滋味不錯,「麻六,你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沒有?」麻六衝到那名客人旁,「難道你沒覺嗎?你仔細想想,喝完這酒後,你回家是不是覺特別疲憊?」

「疲憊……這麼說,是有點,可能是我走得路多了……」

「不,就是這酒害的!」麻六拚命斷言道。他又依次走到客人邊,挨個問他們狀況。

「你有腳氣?不不不,你之前肯定沒有腳氣,一定是喝這的酒喝的。」

「你昨天被馬車撞了?唉,要不是喝這裡的酒,絕不會出這桿子事。」

「你有什麼病?哦?你覺得你有棉花瘡?那更是這酒害得了……對了,你離我們遠點,得這種病還喝什麼酒,趕回家買棺材去吧!」

被麻六的氣勢恐嚇,還真有客人半信半疑了起來。陵千山旁觀了半天,此時才堪堪笑嘻嘻地出聲道:「別聽他胡扯,哪有什麼毒酒?」

「不是毒酒,為什麼酒裡有毒蟲?」

麻六把酒囊倒空,然後強忍噁心從酒水中拈起之前放的蟲子,示意大家看看他沒有說謊。看到綠油油的大蟲子後,客人們一陣嘩然。

趁著喧鬧,麻六低聲對陵千山說道:「讓二孃出來見我,這事就算了。你別撐,我跟你說,這計殺人誅心。」

他得意地笑了,被這麼一攪和,什麼樣的店都得開不下去,這招萬試萬靈,去府也不好使,諸如此類蒜皮的小事,衙門是不管的。

「陵大爺,你隻是個跑堂的,還是回去找掌櫃的吧。」

「我纔不去。」陵千山臉上的笑容沒有毫變化,「你那又不是毒蟲。」

「怎麼不是……」麻六低下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哈?」

剛才的蟲子,不知何時跑到了陵千山的手上。

「毒蟲?什麼毒蟲?我怎麼沒見到?」陵千山撓撓頭,乾脆利落地把偌大的蟲子扔進裡。

嘎嘣脆。

麻六瞪大了眼睛,他眼睜睜看年津津有味地嚼著,還出不滿意的神,直勾勾地打量麻六,像是想繼續討要幾隻,蘸饅頭下酒一般。麻六呆立了半晌,驀地俯吐了出來。

「你吐什麼吐啊,都在你酒裡泡了。」陵千山拍著麻六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還是說,你承認是你故意扔進去的?」

「我承認你是個狠人。」麻六用袖口,對外麵的王五使了使眼。王五會意地混進圍觀的客人當中,隻聽麻六繼續說道,「但陵大爺,你以為你吃下去就沒辦法了嗎?」

「你還有什麼伎倆?」陵千山偏著頭,好奇地問道。

「揍得你吐出來!」

麻六雙肩驟然抖,白氣猛地從上升騰,他揮拳向陵千山的肚子上打去。幾乎同時,王五也從人群中撲了過來,堵住陵千山的後路。

這兩個潑皮的配合還真是天,一前一後剛好把陵千山夾在中間。

不過,陵千山就如同後麵長了眼睛一般,早就知道這兩個人的打算,堪堪向左邊一步邁出。

這腳踏出,麻六的拳頭就打了個空,然後狠狠地撞在撲過來的王五上。

「咚!」

王五實打實地生吃了這招,整個子都飛了出去。

「王五!」麻六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他惡狠狠地瞪向陵千山。

「大家都看到了吧,是他突然打過來的,誰知道打到他朋友上。」陵千山好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無辜地聳聳肩,「竟然還用了元氣,對朋友真狠啊。」

「你這傢夥!」麻六還想說話,就見陵千山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

陵千山微笑道,「你剛才對我手了,沒錯吧。」

「對你手又能怎樣……」麻六的話剛說了半句,便僵住了,之前的氣勢如雪遇驕般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磕磕地答道,「我、我、我們不是沒傷到你嘛。」

「你覺得呢?」

陵千山的笑意未變,但麻六的額頭已見了汗珠。倒在地上的王五勉強站了起來,拽住麻六的袖口。麻六攙扶住王五,兩個人低著頭一瘸一拐地逃出酒肆。

客人們不約而同為陵千山喝起彩來。

陵千山向四周拱拱手,同時輕輕將蟲子甩到袖口的暗袋裡。剛纔看起來像是扔進裡,其實不過是戲法中的花招罷了,類似的技巧他還會很多。

客人們紛紛準備落座,可誰也沒想到,今天的酒肆比往常要熱鬧很多。

「有點意思。」門口有怪人嘶聲笑道。

既然是怪人,自然得有稱得上奇怪的舉止打扮。

他穿著名貴,寬大的紫對領鑲黑邊飾,綢金黃裳,腰間還配有鑲金束帶,後斜一支寶劍,想必也價值不菲。不過,那人的材卻纖細得很,春風輕輕拂過,就能吹得袖抖,活像是裹著服的枯木人偶。

不止如此,怪人所有在外麵的,包括麵容,都用白布條纏得嚴嚴實實的,隻出一雙眼眸,宛若森羅惡鬼。

客人們見到怪人模樣,沉默片刻,便齊心作烏合之眾一鬨而散。

待最後的客人倉皇逃竄後,怪人才踏酒肆。他將寶劍啪地扔在桌上,然後嘶啞地說道:「麻煩把這裡的好酒好菜都上一份。」

陵千山來到桌旁,笑應道:「抱歉,現在還不行。」

怪人愣道:「都賣沒了?」

「酒菜都有,拉出來開三天三夜的宴席都沒問題。」陵千山一本正經地說。

「那為什麼不上?」怪人不耐煩地問道。

陵千山依舊麵帶笑意,「因為你還沒有結賬——或者說,幫他們結賬。你把他們嚇跑了,我沒辦法向掌櫃的代。所以在你沒有幫他們結賬前,這兒做不了生意。」

「哼哼,他們跑了,是因為他們害怕我。」怪人被陵千山的話逗笑了,原本沙啞的聲音也多了幾分潤,「你不怕我?」

「我實在不知道客你有什麼可怕的。說到怕,現在我隻怕一件事。」

「什麼事?」

「怕你沒銀子付賬。」

事實證明,怪人有的是銀子,不僅買得下自己吃的酒,還給陵千山買了一份。

陵千山也不客氣,坐在怪人對麵大吃大喝了起來。

怪人買了整整一桌,卻每樣都隻了一下筷子,然後坐在那兒獨自小酌。

「闖江湖的人,都像你吃得這麼嗎?」陵千山邊吃邊問。

怪人把酒放下,「你見過很多闖江湖的人?」

陵千山指了指酒肆裡的空座。剛才逃出去的很多客人,平時都這麼自稱。

怪人咧了咧——雖然有布條的遮掩,看不到他的表,但姑且能到他在冷笑——怪人拍拍擺在桌上的劍,冷聲說道:

「有些人,雖然在江湖,但終究不過是旅客路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而有些人,即便不在江湖行走,卻已然明白其中門道。陵家爺,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哦?」陵千山挑起劍眉,「為什麼這麼說?」

怪人嘶聲答道,「陵家主掌諜報,為郭氏聞風奏事,巡查緝捕,針對的不僅僅是敵國,還有綠林各大宗派。江湖傳言,在前周的九十九年間,陵家用各種各樣的手段,逐步將所有宗派的武功籍全部記錄在案——共有一萬八千三百六十二本功法。」

「不過是謠言罷了。而且你別忘記,陵家早就不在了。」陵千山沉聲道。

「但這些功法,並沒有被收走,不是嗎?」

怪人站起,忽地抄起寶劍,以劍作拳形似小鬼拍門,直擊麵前的落魄年。明明劍並未出鞘,淩厲至極的劍風卻迎麵迫來。

對此,陵千山不慌不忙,腳踏離兌兩位,橫著避過突如其來的刺擊。

與目標錯過的劍風,正巧撞上了酒肆的招牌。「出去」被擊得碎,結果隻剩下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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