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走來，確實讓你們殺了不人。大俠鎮三山的獨子關山月、神鷹門的新任門主公孫玲、寮高徒陸餘佩……沒錯，我把他們都殺了。」

「但是——你誤會我了。」

花滿天愜意地支起，把玩金盤中的葡萄，語氣佻薄暗含譏諷卻不知對誰。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窗扉，越來越重，伴著話語一併敲打在頭領的心頭上：

「關山月暗中集結暴徒，與逆遼勾結自號反宋復周，本為律法不容！天地不容！」

「神鷹門不過是地方門派，門主公孫玲卻狂妄地想要推江湖各大勢力合盟一事，甚至派人去說服神劍山莊、洪龍會和清音閣，這等野心之輩，我見一個殺一個！」

「寮陸餘佩更是心機險惡，他創立邪教，說什麼天下本該是天下千千萬萬之人的天下，人人平等有無高下……愚民之語！不立刻殺之，能到要等他了氣候再手嗎？」

「我大宋看似繁花似錦、太平盛世，卻不想我這次出來，卻發現大好的如畫江山，隨時都可能被顛覆。為盛世計，為江山計，為我父皇計，我纔不得不殺了他們。但那位陵家爺……他做了什麼？」

花滿天沒有等答案，便下了斷語。

「不過是運氣好，打敗我們一個侍衛罷了。我有你們，有飛羽軍。就算他遁魔門修鍊無上神功，為擊敗神劍山莊的江湖第一人，又能如何？到時候，一紙詔書便收拾了他。」

他意味悠長地說：

「假若每個有天賦、得上天眷顧的人才，我都要扼殺掉，那你說，我算什麼？」

「明白了，殿下。」侍衛頭領冷汗直流地點頭應道。

花滿天將把玩多時的葡萄投出窗外，他過窗外暖，看向廬州城半新不舊的三丈城牆。而後冷笑一聲，從躺椅旁拾過一張地圖。

地圖上，紅線貫穿了他整個行程，幾座城池都被紅墨圈住，正是他停駐過的地方，圍起廬州城的墨跡尚且未乾。花滿天沿著紅線繼續看去，看到了他下一個的目的地。

東海畔，江南路江寧。

熙寧五年春，花滿天乘車下江南。

……

就在花滿天離開廬州城的時候，城外斷峰的一死人坑，幾個隸屬花子行的乞丐正強忍著惡臭翻弄看，察看是否有飾品留下。

這死人坑，是專門用來堆放來歷不明或無苦主上告的。

每逢月曜，由府統一下葬。

有言曾上奏道，說此坑令壞難驗，不利獄事，亦不利風俗教化，使過往行人掩鼻遠行，實乃前周毒，請旨下令廢除。

但由於太祖重新劃定九路十六州城七十二郡縣的緣故，行政一時間頗為混，故該令暫且留中不發，直至如今。

「呸！差不多我們走吧。」其中一名乞丐拭著頭上汗珠，春風帶來的涼在前轉變為冷，著實讓人心寒。配合著時不時天知道從哪傳來的腐臭，更是難以忍。

他對前麵還在檢查的另一名乞丐大聲喊道：

「這裡沒啥，麻六！」

「王五，我昨天看到了，嶺府的人把推到這裡扔掉，那人上肯定有好東西。」麻六胡踢開一死，他齜牙咧地向下一找去。

王五、麻六曾是城中潑皮，由於看上了酒肆二孃，從花子行拿來毒蟲想要栽贓酒肆，卻不想與當時還在酒肆打工的陵家爺發生衝突，犯了嶺家令。

在陵千山的堅持下，嶺梅香放過了他們。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於是這兩個潑皮就被進了花子行，了兩個小花子，被三袋弟子團頭遣到死人坑做事。

「等等，就是這……」麻六終於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目標，一巨大的布袋。

他拉開袋子，裡麵躺著壯漢，前有著明顯劍傷。

但接著，竟然發出了的聲響。

麻六連滾帶爬地離開袋子，待到他定了定神，知道遇到的不是活死人，才堪堪將袋子徹底扔開，抱起壯漢對王五喊道：

「王五，過來搭把手。指不定接下來我們吃香的喝辣的，就靠他了……王五？」

「麻六，快走。」

王五可憐地答道。

麻六詫異地回過頭，看向王五所在的位置。

不知何時，幾十名蒙麵的黑人，黑地在那兒站了一片，恰巧圍住了王五。原本就渾酸的麻六剛要尖，就被人上前扇了一掌。

其中有人沖著王五麻六兩個乞丐扔了一塊碎金：

「快滾。」

王五麻六屁滾尿流地逃走了，當然，麻六不會忘記拾起扔在地上的金子。

兩名黑人將五十六扶至一旁，並用手指連點口幾下，做急治療。其中一名地位明顯高於其他人的黑武者，著他的口聆聽心跳。片刻後，首領抬起頭，滿意地笑了：「不愧是我族中人，果然頑強。」

「不過是馴養的家豬罷了。」有人低低地說道。

「就算是家豬，隻要能逃到圈外，很快就能重獲新生，為一隻彪悍的野豬。」黑首領一揮手，從暗噠噠地踏過一架馬車，乘馬的馬夫低著頭，不敢有毫多餘的作。

兩人把五十六架起來，準備搬到馬車上。待他們與黑首領差而過的時候，五十六突然出了手，拉住了黑首領。

「等等……」五十六著說道，聲音越來越低，微弱得難以耳聞。首領附靠近他的邊，五十六翕，首領的臉也隨之變得冷如寒冰。

不過黑首領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讓人把五十六送到馬車上。首領禮貌地向馬車裡的乘客說道：「多謝大人指點，才讓我們又救回一個同伴。」

「今天你我結下善緣，還日後不要傷及廬州城百姓。」

馬車裡有聲音回道。

「是……知州大人。」

坐在馬車當中的，居然是廬州城的知州蔡德章蔡大人。和三年前相比，他顯然變得蒼老憔悴，但也變得有如盤老樹，無論怎樣風吹雨打都無所畏懼。

除了那場夜。

蔡德章的臉皮些許，但他很快便重新鎮定了下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接下來會有怎樣的事發生。

現在隻是前奏，隻是醞釀的隙間。

「那麼，我們便約定了。」蔡德章垂下眼眉，不去看那瀕死暈厥的大漢，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待屠龍之際，便是廬州舉旗之時。」

「紂族人絕不失約。」武者回應。

馬車噠噠地離去了。看馬夫揮鞭的架勢，恨不得馬匹生出翅膀，趕逃離此地。

黑武者搖搖頭，隻聽得後之人低聲道：

「首領，真要履行約定嗎？」

武者轉，與幾十滿是質疑、困的目對視，他冷冷道：

「我們必須遵守的盟約，隻有一條吧。你們念給我聽。」

除武者外，所有的黑人頓時半跪在地，朗聲道：「不分披帶角之人，生卵化之輩，皆可同群共！——此乃大盟會契約，但凡自認歸屬於紂族者，必死魂守！」

「沒錯。這便是我們紂族能夠建國的基。放心吧，我不會和宋人一樣愚蠢。」首領作出了自己的承諾，黑人們再次低下頭，向自己的首領效忠。但他們沒有看到，首領的表遠比他的話語還要險惡，他滿是憎恨地看向廬州城。

那時，他隻聽到五十六說一句話：

「我看到……玄牙……在他的上……」

玄牙。

這個辭彙，讓黑首領倍憎惡。他幾次想要下達洗全城的命令，但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他帶領眾多部下，轉向荒野走去，沒有再回頭。

……

「吶，這是什麼？覺好漂亮。」

「別，那可是陵爺的東西。」

陵千山約約聽到，有子輕笑。他艱難地轉過頭，映眼簾的是緻裝潢，以及秀兒和其他一名侍，拿著原本掛在他脖子上的牙打趣。

他勉強想要坐起來，卻不小心驚到了們。

「喂，你現在可不能起。」秀兒趕住陵千山的子，把他摁倒在了床上。然後從床頭端來一碗湯水，用勺子餵給陵千山。另一名侍紅著臉揖禮，便匆匆出了門，大抵是找自家小姐去了。

「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了？」

「兩天不到。」

「我還以為會昏睡一月半月呢。」陵千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笑著說道。

「你也不看小姐為你用了多葯。」秀兒撇撇，把碗放在一旁，「下次再有這種事，麻煩爺您腦子，快嚇死秀兒了。」

「哈哈，這也是沒辦法……時運不濟，壞事都撞上了。」

「這話你還是留著跟小姐說去吧。」秀兒攤攤手，第一次見到死人，可是擔驚怕了好久。

把床褥好好地鋪好，給陵千山蓋好被，便出了門。

陵千山仰著完全陌生的天花板，嗅著空氣裡的檀香，隻覺得沒有半點實。

簡直像是一場夢。

一場由噩夢開頭，荒誕組過程，清明夢或者說鬼床做結尾。

「所以我說，你的運氣好極了。」

房間憑空出現了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

陵千山瞪大了眼睛，他聽過它。

不知何時，纏繃帶的怪人來到床前，他慨道：「可惜是打平，如果是擊敗，那麼陵爺你就可以名垂千古了。」

「哈哈。」陵千山尬笑著，同時手在被裡暗暗索，看能否找到趁手的武。

嗯，他想多了。

怪人出手，拾起擺在桌上的陵家長劍，半劍出鞘，毫看不到它曾經歷過苦戰。

「這把雖然不是江湖聞名的陵家劍，但依舊是把削鐵如泥的好劍呢。要是沒有這把劍，別說是打平，你連對敵的能力都沒有。」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陵千山沉穩地問道。

「不不不。」怪人嘶聲道，「你問錯了問題。」

「我應該問什麼？」

「你應該問我，為什麼要給你的白狼下毒。」怪人得意地咧笑了。

陵千山驀然起，怪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