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戟縱橫》第一卷 易道 第二十二章 君子好遁

「你要做的很簡單,觀察唐媛的一舉一,然後去。這便是你的修行!做得到的話,我便給你與皇帝會晤的機會。」

班師詔這般說。

陵千山不明白:「為什麼是?」

「原因隻有一個,雖然眼下你的師姐在兵譜上排名一千三百二十六名,但在不遠的將來,會以貪狼之境登頂,為天下第一。」

真的假的?

貪狼是武者最低的境界,依靠它贏得天下第一,其難度堪稱神話。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人。陵千山甚至一時很難想到,要怎樣才能達這個目的。但他一想到自己所創造的奇蹟,也便釋然了。

更何況,相較於什麼修行目標,陵千山更在乎的,是班師詔裡那個瞭解真相的機會。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去準備,埋伏在唐媛的歸途中,想要打個措手不及。班師詔躲在一旁,微笑地打量著陵千山的舉

時候還早,正午未到。唐媛大概是做完了該做的功課,依舊渾上下纏著白繃帶,宛若被賦予魂魄的人形布偶,詭異且安靜地走在林中。

從鳥蟲走旁走過,們該覓食的覓食,該棲息的棲息,好似本不知道剛纔有人經過。

隻有最上等的刺客,才能時時刻刻與世界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對此,陵千山並未畏懼。他躲在草叢裡,默默地用眼睛數著唐媛的腳步,耐心地等到的背影徹底落眼中的剎那——這個剎那,是最好的襲機會,不管用怎樣的法都無法躲避!

陵千山猛然跳起,沖向了唐媛!

可惜陵千山最終還是忽略了一件事。

襲唐媛是他的修行目標,不是的。

班師詔可沒跟打過招呼,所以至關重要的襲機會被冒失地浪費了……或許這一切都在書生的算計之中。

就在陵千山即將到唐媛之時,一香氣撲麵而來,他瞬間便失去了全部力量,過唐媛的側,狼狽地撲倒在地。

「搞什麼——?!」唐媛詫異地用足尖挑起不速之客的下,然後扭腳踏在陵千山口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沙啞地問道:「是師父讓你這麼做的?」

陵千山訕訕地點了點頭,簡單地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通。

「修行?襲我?真是想一出來一出,那麼他人呢?」

陵千山一扭頭,之前還在笑嘻嘻躲在林中後麵看他怎麼襲唐媛的班師詔,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況我大致明白了,跟我想得一樣。」唐媛出手,將陵千山拽起來。頭疼地著太,不快地說道,「這傢夥又準備當甩手掌櫃。」

「什麼意思?」

「難道你以為單憑你自己,在三天時間就能襲到我?別忘了,我是個刺客,潛伏、暗殺、下毒、陷阱,這些都是我的老本行。喂,我問你,你下定決心要完修行了?」

陵千山重重地點了點頭。

儘管不明白班師詔為什麼提出了這樣的考驗,經過幾番談話之後,陵千山卻至明白一件事。

班師詔既然有所提議,必然有他的用意。

「那麼,先用一天時間,跟我瞭解該如何為一名刺客吧。」唐媛嘶啞的嗓音,此刻聽起來反而意外溫和。

層層繃帶下,到底藏著怎樣的姣好容,以及最真實的一麵,親手揭開過繃帶的陵千山再清楚不過。

然而,就在陵千山這般想時。

下一秒。

他被一拳挑起,整個人像蝦米般地弓起子,在半空中轉了幾個圈後才重重地翻倒在地。

唐媛保持著出拳的姿態,並且,小巧的拳頭上,包裹著一層先天元氣。

陵千山艱難地爬起來,往地上吐出幾口混雜著的苦水,他覺自己的肋骨好似不小心斷掉了幾。劇烈的痛楚,再次提醒著年,沒有先天元氣,自己在這個世界究竟有多麼脆弱。

「——隻要,你不會因此死掉的話。」唐媛……或者說是,唐遠嘶嘶地笑了,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陵千山,「來來來,站起來!我們才剛剛開始呢!」

……

班師詔倚坐在大樹最高的樹枝上,清風拂過,他自巋然不,一隻手撐著下,清閑地欣賞著下麵自己的二弟子被大師姐暴打的奇異場麵;另一隻手,則牢牢地抓著白狼脊背上的皮,將它憑空吊在枝葉間。

白狼沒有掙紮,大概它也知道掙紮無用,就這般安靜地凝視著下麵。

「你覺得陵千山能完修行嗎?」班師詔向白狼問道。

被吊在半空的白狼扭過頭,冷冷地白了這位布書生一眼,然後又傲慢地轉了過去。

諸如此類的問題,它本不屑作答。

「哈哈,你對他還蠻有信心的。」班師詔不笑了。

「放心好了,讓他跟著他的師姐,遠遠比跟著我強多了。」

明明都懶得跟陵千山解釋,可班師詔此刻卻不耐其煩對吊在半空的白狼說明。而白狼也異常平靜,隻有當唐媛揮出拳頭,砸中陵千山的時候,才能到它的軀在微微

「那麼,趁著他苦的時候,我們來解決一下你的事吧。」班師詔沉道。

書生突然站起影轉瞬即逝,隻剩下細長的樹枝晃。彈指間,一人一狼已然來到瀑布之下的湖泊。班師詔鬆開手,白狼隨之躍至湖畔的巖石,它一邊活軀,一邊警惕地回首打量書生。

看起來,它和陵千山一樣,對班師詔都缺乏信賴。

班師詔無奈地攤攤手,似笑非笑地對白狼說道:

「我猜,陵千山肯定不知道你中了詛咒。」

「嗚嗚。」白狼不屑地晃晃腦袋,從嚨裡咕隆了一聲,不用翻譯也能知道,它此刻大概在說:

關你屁事。

「而且我猜你已經知道了,紂族正在蠢蠢,他們似乎在準備著某個計劃。這個計劃有人同意,自然有人反對。反對的族人一直在找你……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是因他們找到了我的頭上……」

班師詔的話沒有說完。

白狼突然用爪子掏起水,撒在班師詔的臉上,完地用行詮釋了另一句話。

關我屁事。

班師詔尷尬地鼻子。同時,好似電影回放一般,白狼撒在他上的水滴,倒退著重新回歸湖泊。

「我說,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躲進小樓可不了一統。更何況,躲哪裡不好,非要躲在那小子邊,你也是遇人不淑、所嫁非人……」

班師詔碎碎念著,白狼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不善。

就在差不多它覺得自己要與之掰掰腕子,至給這位書生的臉上拍一爪子的時候,班師詔才堪堪說到重點:

「我能破解你的詛咒,你真的不需要嗎?」

此時書生的臉上出了,類似大灰狼麵對小紅帽時出的得意笑容。

所以白狼最終還是一爪子拍了過去。

……

日月轉。

僅僅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一隻老鶿,從廬州城飛了出來。它吃得很飽,大抵是吃得太飽了,才撐得沒事幹往山上的林子裡飛,藉此消化消化食。上次來這兒,還是一個星期前。

它驕傲地落在樹榦上,像是巡視自己的領地一般張開翅膀……

老鶿所落腳的大樹,沒有半點預兆地,轟然倒塌。

在老鶿的慘聲與散落的枝葉間,一團黑影噗地沖了出來,他來不及調整步伐,連滾帶爬地儘可能往外躥去。霎時,就在黑影剛剛離開的地方,幾倏然地麵,與之相伴的還有不祥的紅霧氣。

百般小心之下,陵千山還是吸了一口,覺像是吸到了一團烈火。他趕從懷裡掏出順手採摘的幾種草藥,全部塞進裡嚼咽,然後將沒有枝葉的碎渣伴隨著汙吐出。

解毒的整個過程,他都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借著夜影的遮掩繼續逃亡。

而他的後,唐媛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俯下,觀察陵千山吐在草地上的墨跡。

看得出來,大部分毒素都已經吐了出來。

經過三天的修行,已經能做到這一步了。

與在酒肆中見麵時店小二打扮的他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進步神速?不,那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為此慨嘆不已的唐媛突然心有所,金控下迅速在麵前構一小塊盾牌,剛好擋住從遠來的削尖樹枝。

樹枝本其實並沒有什麼威脅,甚至算不上是箭矢,但唐媛的下意識反應,反而幫了陵千山的忙,在盾牌上的樹枝砰地裂,飛濺的木屑中夾雜著幾銀針,悄無聲息地向唐媛的麵門。

唐媛不慌不忙地使出一招拈花摘,將銀針收攏到指間。

這幾銀針,還是黎明時分拿來布陷阱所用,針尖發黑,大抵也是取自的毒藥。

「嗬嗬,有意思。」唐媛丟開銀針,的臉還遮掩在布條後麵,聲音也依舊沙啞古怪,但此刻竟然笑了,笑得無比明

與陵千山的戰鬥,著實是一種不自覺地這般想。

唐媛看一眼天,算算時間距離辰時大概還有幾個刻鐘,雖然還想繼續,不過終歸是到了最後,世間萬皆是如此,有開始便有結束:「遊戲差不多到這裡了。」

同一時刻。

相似的念頭也從陵千山心底浮現。

陵千山匆匆越過溪流,年的眼睛裡滿是

修行的三天裡,由於唐媛神出鬼沒的襲擊,他幾乎晝夜不眠,每塊神經都保持著警惕。

說好的修行容是他去,然而現實卻是荒謬地完全反過來了。反正沒有裁判,班師詔也不知道帶著小白跑哪裡去了,整個樹林就都變了唐媛的狩獵場。

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踩中唐媛架設的陷阱,被唐媛蠻不講理地暴揍,但逐漸地,這樣的況越來越

直至現在,他不但知道會把陷阱放在哪裡、會選擇在哪裡埋伏,除此之外,他還能進行有限度的反擊。

並不是陵千山慢慢適應了唐媛的暗殺方式,這更像是……隻要他換位思考,搞清楚假若是自己會採用何等策略,事實就會如他所料的發展。

陵千山俯下,從溪流中捧幾口清水喝下。

無意中他看到水麵上滿是堅毅的年麵孔,一時不知道對方是誰。

這三天中,陵千山最大的改變,並非是實力上的增長,而是正如班師詔所言,他在踏江湖之前,確實缺乏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現在,他找到了。

陵千山長吸一口氣,讓整個子都迅速放鬆。然後他邁開腳步,平靜地向林中走去。

沒有驚在樹上憩息的小鳥們。

與唐媛的步伐如出一轍。

這正是陵千山最後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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