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最終還是求饒了。

可憐兮兮地癱了一汪水，心中頗為不解。

昏君明明病膏肓，怎麼到了床榻上，就完全看不出是個病人？

強勢又霸道，就差將拆吃腹。

他倒是有些意猶未儘，看著實可憐，勉強放過了。

他披上寬袍，把裹在緞被裡，攬在前，隨手從床榻邊沿取來一本線裝的話本子。

“有人撰了這豔-話本，編排孤與王後。”他啞著嗓，意味不明地說。

懶洋洋地瞥過去。

他極瘦，手指顯得特彆長，骨節分明。指甲形狀漂亮，隻可惜不是健康的，而是像玉石一般的冷白。

執卷的手異常好看。

此刻這雙手正經極了，與方纔在上肆意妄為的手，好像不屬於同一個人。

盯著他的手愣了會兒神，這才慢吞吞地把眸落在那些字樣上。

寫話本的人練了一手好字。

字瀟灑，很有風骨和勁道。

梅雪不知不覺看迷了。

話本中，昏君並冇有強行奪人進宮，他和梅雪的相識，緣於英雄救。

故事是這樣的——

金陵小世君潛衛國京都尋花問柳，無意間得知梅侍郎長梅雪貌若天仙，於是起了心，趁出行時劫了的馬車，將擄進院，意圖不軌。

梅雪雖是弱質子，卻十分膽大心細。用言語穩住了金陵小世君，謊稱要與他先結為夫妻，再行夫妻之好。

小世君中計，當真令人佈置了婚房，準備了合巹酒。

梅雪把他灌醉，用束帶捆住手腳，悄悄出逃，不曾想，那花酒泡大的小世君很快就醒轉，掙開了束帶衝出來抓。

掙紮糾纏中，拔下一支金簪，紮進他的嚨。

金陵人看到小世君遇刺，瘋狂舉刀，要將剁醬。

就在最危急的關頭，一位容絕世、材高大、武藝驚人的黑男子從天而降，他若遊龍，輕而易舉地將金陵人全部斬殺，救下了梅雪。這位不世豪傑，正是當今天子，衛王衛今朝。

“……”

梅雪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骨瘦如柴、氣若遊的昏君——這個馬屁拍得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昏君半點都不慚愧，他的目從那幾行字上麵劃過去，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

梅雪抿抿，繼續看話本。

故事裡，正直的衛王並冇有挾恩圖報，隻是默默把送回了家。

穿著一喜袍，慘白的小臉上沾著，止不住抖，一步一步卻走得極穩，眸韌堅定。

令人難忘。

因為和定國公世子沈修竹有婚約，所以他冇有接近，隻是稍微留意著。

的境況很糟糕。

堅信自己被擄的事和姨娘孫氏及庶妹梅喬喬有關，但是誰也不信，就連未婚夫沈修竹也覺得在無理取鬨，反倒因為同憐憫，與梅喬喬越走越近。

京中流言愈演愈烈，說已被惡人玷汙了清白。說驕橫跋扈，欺弱的姨娘和庶妹。

在堅持要報時，梅侍郎把妾室的提議聽進了心坎，提出一個昏招——讓沈修竹出麵勸，若再繼續鬨下去，便讓梅喬喬代出嫁。

沈修竹居然同意了。

麵對偏心的父親、惡毒的姨娘、虛偽的庶妹和拎不清的沈修竹，梅雪孤立無援，不知該何去何從。

在生母的墓前，再一次看到了衛王衛今朝。

他向出手，告訴，他願為遮風擋雨。

猶豫片刻，就把手遞給了他。

他為戴上寶冠，執著的手，封為後，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已做好準備和做有名無實的夫妻，直到敞開心扉接他。冇想到，大婚當夜就把他變了真正的男人。

梅雪盯著最後那幾個字，瞳仁猛烈地。

覺得，話本裡這個梅雪的行事，和……很像。

也許是因為話本用了的名字，在讀這段故事的時候，竟有些同。

接下來的部分，就是豔-話本實至名歸的容了。大婚之夜，衛王用自己結實強壯的軀了梅雪傷的心靈，紅鸞被中，一對生的鴛鴦如何如何……

……

梅雪縱然心黑臉皮厚，也被那直白的文字刺激得心跳不止。

回眸一看，隻見昏君微瞇著眼，眸已變得幽暗駭人。

翻頁的作變得漫不經心，他氣息沉沉，偏著頭，病態貪婪地輕嗅的髮，一回頭，他順勢用冰冷的牙齒銜住了的耳尖。

這個人在某些時候是絕不會溫的。

他會從耳朵開始，將吞吃腹。

趕掙開，在他上散發出不滿的冷沉氣勢之前，湊上前去，用自己藏了花瓣了他蒼白的薄。

“陛下，專心看書～”

“……嗬。”

梅雪裝模作樣，繼續認真看那話本。

目忽然頓住。

盯著一行字，角輕輕了兩下——“衛今朝年富力強，激盪之下，木榻轟然倒塌。”

這話本真是……一味拍他馬屁！它竭力塑造了一個容俊，材高大威猛，武藝過人，勵圖治的明君。

看看，君王的床榻居然是能被塌的木榻，既誇了他強壯，又誇了他節儉樸素。

再看此刻後這人，上穿的是最上乘的鮫，榻是白玉榻，燭是香蠟，窗是紫金檀，照明用珠，庭院栽的是玉樹。勤勉節儉這樣的德八竿子也打不到他頭上。

話本裡那個‘衛王’武功高、材好，而他，一炷香大咳三回，小五次，滿病氣心跳微弱，隨時眼一閉就能原地駕崩。

人家從未有過人，他卻技巧純，老練風流。

看這話本他居然毫也不心虛。

再翻一頁，雲收雨歇。

章節末尾故意留下了兩個懸念。一是沈修竹究竟有冇有真把梅喬喬娶進家門，二是金陵小世君的死訊到底會不會傳到秦姬耳中。

梅雪盯著‘未完待續’四個字，發了好一會兒愣。

“後來怎麼樣了？”

他放緩了語氣，聲音低啞溫：“關心沈修竹麼？”

說實話，梅雪很想鑽進話本中揍沈修竹一頓。本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卻優寡斷，被旁人的眼淚輕易泡了心腸。

真替‘梅雪’不值啊……

不過當著昏君的麵自然不能這般說。

輕地偎依在他懷裡，摟住他那極瘦卻有力的腰，低聲喃喃：“不。我隻是在想，陛下為我杖殺了金陵小世君，這件事該如何善後。”

“不著急。”他輕笑一聲，懶懶散散地的頭髮，“新婚燕爾，總得先滿足了王後才行。”

他翻下，將的驚呼吞腹中。

*

梅雪折騰得半死，連哄帶騙，總算把昏君打發去睡了。

今夜，要到宮裡四逛逛，抓幾隻靈來補充魂力，以防不測。

扶著腰，有氣無力地爬起來。

低頭一看，隻見白玉榻旁，兩雙厚靴擺放得整整齊齊，是夫妻恩的形狀。

盯著兩雙靴子愣了好一會兒。

不知為什麼，心頭浮起一莫名的酸。也不全是酸，酸中還泛著甜和苦。

深吸一口氣，皺眉下了心頭的緒，匆匆套上靴子，悄聲從玉架上取一件大絨氅披上，離開了寢宮。

殿下兩株玉梅樹反著月的寒，與地上雪、廊上珠相輝映。

他給自己的妻子造了一個仙境。夢般的仙境。

“娘娘？”侍立殿前的宮疾步迎上來。

梅雪噓道：“陛下眠淺，不要吵到他。”

“是。”

“我四下逛逛，不必跟著。”

宮有些為難，卻也不敢忤逆。

梅雪從長廊下的小門離開了自己的寢宮。

揚首回眸，看到三個金玉大字——朝暮宮。他把自己的名字都贈在這裡了，與朝朝暮暮。

轉開了視線，心中複雜難言。

順著宮道，離開了自己的寢殿範圍。大道兩旁有侍衛，時而有人巡邏，梅雪逛了一會兒，覺得不太像能夠邂逅靈的樣子。

不是說宮中多怨魂嗎？

住了一隊巡邏侍衛。

“嬪妃們都住在何？”問。

侍衛首領急忙垂首道：“回娘娘，宮中並無嬪妃。”

梅雪微有些詫異：“是遣散了麼？”

“不是的，”侍衛道，“陛下一心朝政，在娘娘宮之前，宮中並無後妃。”

冇有其他人嗎？那他哪學來的湛技巧？那般強勢純，冇練過本不可能。

猶豫了一會兒，左右看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嗓音，問：“那……有冇有那種曾服侍過陛下，後來被置掉的宮？”

侍衛首領眼角重重了兩下：“並無。”

梅雪張了張口，半晌，略帶茫然地問：“……那宮殿都空置著嗎？前朝的嬪妃呢？”

侍衛指了指東南方向：“前朝太妃們多住在那一塊，陛下已將們遷到避暑行宮，如今宮殿都拆了，在建摘星高臺。”

摘星高臺。一聽就和昏君配得很。

點頭：“去吧。”

“是。”

巡邏侍衛轉過一麵宮牆，看見君王披著一件薄薄的黑袍，赤著腳，站在甬道正中。

“王後都說了什麼？”聲音低沉沙啞，聽不出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