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淵靈芝

記得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清越也來過這嶙峋險峻的崖壁，過自黑暗幽深的穀底不斷吹上來的刺骨風，好似一雙雙充滿怨氣的枯爪，想要將他拖拽到深淵裡去。書趣樓(www.shuqulou.com)

但這次他顯得非常狼狽，如一隻斷尾的壁虎般掛在峭壁上整整兩日了，其間他全憑一雙手腳徒手攀爬，像極了人界那些終日穿梭於山川險澗中的採藥人。

抬頭向上看去，先前攀下來的地方早被層層濃霧吞噬，日好像本照不見這裡了，他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又往腳下了一眼，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

「小南山，你得等我啊……」

清越想到了南山平常古靈怪的樣子，了額頭上沁出的汗珠，繼續往下方的黑暗裡攀巖。

一整麵崖壁像是被刀斧自上而下劈開來似的，很多地方經過十數萬年雨水沖刷，變得無棱，他不得不用手裡的短劍一點一點地開鑿。

在這裡，他彷彿隻是個普通的人類，使不出仙法，也用不了閃瞬移，上一次到這裡來是為了那個傢夥，這一次，他卻是為了南山。

為了保持清醒，他與自己的極限相抗，強迫自己去回憶和思考，回憶最令他痛苦的往事，思考最令他困的問題，於是他回想到了與那傢夥的相識……

「哎呀，我都跟你說了，我的葯都貴的很，不適合你這種好戰之徒。」

昔日的他一飄逸白，張開雙臂攔在一人前，擋住了背後高聳到天花板的一整列白玉櫃子，麵上神很是堅決。

「……」

「喂喂，你怎的如此恬不知恥，青天白日的就要來搶嗎？」

又是一天，他被那人用仙法困在了一團明的結界之中，眼睜睜地看著那人翻箱倒櫃，毫不客氣地將他珍藏的各類靈丹妙藥一掃而空。

「……」

「我不喝酒！酒乃萬惡之源，像我這樣恪守清規的煉藥之人，豈能和你這莽夫一般同流合汙，再者我若喝了酒，會影響我對藥分量的掌控，喂，你別過來啊，我不……唔唔唔……」

那人第三次來的時候，帶了幾十壇酒，一進門就將酒罈子大咧咧地碼了一地，然後彷彿沒聽見他大義凜然的抗拒和解釋，隻一把勾住他肩膀，不由分說就開始往他裡灌起酒來。

「……」

於是，那人自此便隔三差五地出他的回壽宮，有時候帶點東西來，有時候帶點東西走，至在外人看來，他們已經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了。

不過清越卻不以為然，常常一臉疑道：「什麼朋友？你是說那傢夥啊？誤會誤會，都是誤會，他不過是我眾多病人當中病得最重的那個……哎呀，誰讓我心善，即便是條垂死的狗倒在我宮門口，我也不忍心見死不救的說。」

……

他斷然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為了那個勉強能與「狗」平起平坐的「病人」，置自己的命於不顧，隻涉險來到這萬丈極淵，隻為採摘替他療傷續命的淵靈芝。

「好戰狗！瘋魔狗！我當年真是瞎了眼才會救你……呸！」

清越甩了甩頭髮，汗水已經浸了他的衫，他小心翼翼地站到一塊碗口大小的巖石突起上歇息片刻，而此時腳下的黑暗中，似乎地出現了一亮。

著那若若現的亮，清越的臉上出了會心的笑容，喃喃自語道：「謝天謝地，我的小南山真是有福之人，沒想到那些妖竟還活著……」

此乃是妖界的邊境臨淵，清越一連失蹤數日，連東籬都搜尋不到他的氣息，並非是他有意想要藏匿，而是這裡確實太過深幽，更有自創世初期便生活於此的妖一族，他們常年與世隔絕，隻以峭壁上生長的靈草仙芝為食。

此番清越到這裡，便是要尋那世間罕見的淵靈芝，這種極品仙芝雖隻有掌大小，卻生長在臨淵最為幽暗險峻的地方，聚萬年天地之靈華方得一株。

因其擁有一無與倫比的人香氣，許多修為高深的妖都會循著氣味前來採食它，可惜它的味道偏偏又生得極苦，難以下嚥，於是會出現一道奇景，那些妖們一邊不可自拔地去舐品嘗它，一邊又甘願忍著泣淚啼的苦楚，徘徊不走。

覺自己扣峭壁的雙手有些微微發，他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老了老了，當年我可是差點就一把火燒了這裡的神勇年啊，真真是歲月不饒人！」

話音未落，腳下忽然一鬆，踩了許久的那塊小巖石終於不堪重負，很不幸地崩裂了半邊，嚇得他恨不得立即把子嵌進峭壁裡去，冷汗順著鼻尖滴到他的裡，鹹的味道讓他稍稍回過神來，看準了左下方的一落腳點就想過去。

誰知，自那無底的深淵中突然傳出一聲高的嘯鳴聲，聲音尖利刺耳，久久回在廣闊的山穀之間，顯得空靈詭異。

接著，一團渾燃燒著火的龐然大在他後顯出形態，整個山穀都被那火照耀得仿若白晝一般。

「我的天，還是這般張牙舞爪的陣仗，可惜……我再不能如當年那樣同你大戰三百回合了。」

清越方纔驚出一冷汗，當下又遭來者一番炙烤，連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

「你是誰？」

火中一個無比滄桑的聲音，帶著些許疑。

「呃……勞煩族長大大，能不能先熄個火，您不是最最討厭烤味嗎？」

清越回過頭去，十分勉強地出笑容，「好久不見。」

「嗯？」那團火朝清越湊近了一點，龐大的形突然抖了兩下，難以置信地發出一聲驚呼：「是你！」

「嘿嘿嘿，老，把那封結界稍微撤掉片刻可好，至我能轉個來與你敘敘舊……」

火依舊明亮灼熱，但清越說完那句話之後，周上下突一陣輕鬆，骨脈間的仙力又恢複流轉，他趕忙驅仙力站穩了子，雙腳再不用踩在巖石上，懸空便可立於虛無之上。

迴轉過子，清越終於看清來者——那是一隻渾金紅翎羽，披萬道霞，展翅間就有炫彩流層層繚繞的巨大鳥。

族孤傲，不屑於修鍊人形，創世以來十數萬年，一直維持著最本來的形態，也不願世人將他們視為同雀族一樣的鳥類，因而擇居臨淵，從不現於凡俗世間。

「你為何連我的封結界都破不了了？可是了傷？」

那妖雖是飛禽之態，卻也有有義，一雙眼上下打量著清越，盡顯關切。

「這個事嘛……說來就非常話長了，你這也沒個桌椅板凳，我自然是沒法跟你開懷暢飲，促膝長談的，不過好歹先招待我一口水喝，我從上頭下來爬了整整兩日，如今就算沒傷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妖見到這人一邊說著自己隻剩半條命，一邊卻還能嘰哩哇啦說一大通，知道他定然沒什麼大礙，於是側了側翅膀了過去，道：「上來吧，莫要嫌我這裡風大。」

清越順勢縱一跳，毫不客氣地坐上了妖的翅膀，妖又降了幾分周的熱度，羽翼的轉而暗淡了許多，展翅一扇就飛出百米遠。

雙翼帶起的狂風卷著空氣中的微塵，清越被迷得睜不開眼，剛想張口說話，就吃了一的沙子，隻好把頭埋進了妖那邦邦的羽中，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