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若子夜，安靜得隻有火把燈籠的聲音。

陳素月屏住呼吸，更不敢挪子，以免讓剛剛進門的盧總管發現自己。

盧總管進門後，向三小姐作揖表示問候，輕描淡寫的問萬濤道：“萬濤，發生何事，給我從實招來。”

萬濤匍匐在地，急忙道：“桃兒在楓林西苑值守之時打瞌睡，不小心走掉了老爺帶回來的貴客。恰好我遇見在府中走失的貴客，於是順便把安排在了北苑居住。本想立即把這事兒稟告盧總管，誰知中途見萬明。他聽我說了這件事後打起了桃兒的主意。於是慫恿我以這件事為藉口，和他一起前來竊玉香。”

盧總管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這件事，接著道：“萬明是怎麼死的？”

“稟告總管，我不知道。我們來到桃兒房前，原本我覺得這事不妥，有悖我做人的原則。可萬明他要我先進房間來。在我思想掙紮著要不要離開時，他將我推了進來。我確實不知道三小姐會在桃兒房間裡，當時萬明一口咬定說房間裡是桃兒。若我知道桃兒房間裡是三小姐，打死我也不敢進來。三小姐如此尊貴，到下人的房間裡來和我們開玩笑，我應該護三小姐纔是，做出這等事，是我自己豬油蒙了腦子，起了邪念。該打，該打！”

萬濤抬起手來扇了自己兩個耳，而且，說到三小姐在桃兒房間這句話時，他有意加重語氣，強調房間裡的桃兒早已被三小姐調了包。

這句話足以混淆不明真相的聽眾們的視聽，擺明瞭把矛頭指向了三小姐和黃靖。

聽者們會以為，這件事其實是三小姐和黃靖佈下的局，而萬明隻是一顆棋子而已。

盧總管正道：“我問的是，萬明是怎麼死的？”

萬濤畏畏回答：“我······我不知道。萬明把我推進房間裡後，我一直待在房間裡，不知道萬明是怎麼死的。”

這句話，足以令在場所有人心中明瞭，萬明要麼是三小姐所殺，要麼是黃靖所殺，目的是殺人滅口。

最明白況的陳素月心中冷笑一聲，這盧總管果然不一般，隻幾句話就扭轉了局勢。

想到這裡，突然渾一涼，心頭大震。

萬明是被按著頭撞在墻壁上撞昏了過去，而後跟著萬濤進門，沒有理會昏倒在門口的萬明。

他被殺死，還被扔進了草叢裡，也是須臾之間的事。

為何那殺手會行得如此快，難道前腳打昏萬明，後腳就有人來殺他。

如此而言，那就是有人和一樣，也是一直監視著萬濤和萬明，甚至一直監視著桃兒。

若是這樣，那的一舉一豈不全被監視的人看在眼裡？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本以為自己是個黃雀，卻不想自己變了螳螂，沒準還是隻蟬。

殺萬明的人若是盧總管的人，那麼，盧總管或許早已經知道陳素月藏在房間裡了。

想到這裡，陳素月後背冷汗直流，心忐忑起來。

這時候，隻聽萬濤哭哭啼啼起來，竟出手左右開弓，猛扇自己耳，扇一下說一句“我該死，我鬼迷心竅。”直打得臉頰紅腫，角滲出鮮來。

三小姐和黃靖不說話，此刻說什麼也沒用了。周遭的護衛已經先為主的認為萬明是他們所殺。

陳素月心翻湧，在床下的黑暗中注視著盧總管。這人以侯府總管的份，能夠在一瞬間扭轉局勢，足見其能力。

心中泛起一個疑問，房間裡的場麵瞬息萬變，盧總管是用什麼方式讓萬濤知道萬明已死，從而令其迅速調整說辭，給了三小姐和黃靖一個措手不及。

萬濤扇了一百多下耳後，調整姿態又不斷向盧總管磕頭，聲嘶力竭的喊著：“今日奴才愚鈍，聽信小人之言，得罪了三小姐和黃總管，奴才罪該萬死。一切生死，任憑盧總管發落。”

他雖上說死，但誰也知道，他心中其實並不想死。那捨生忘死的姿態彷彿把命給了盧總管，完全不把三小姐放在眼裡。

人在死到臨頭，總喜歡孤注一擲。

盧總管並未答話，頓了頓，大概在思索該如何解決這件事，隨後不由分說的嗬斥道：“大膽狗奴才，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土，來人吶，把他拖出去。”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沒想到一直平和的盧總管會突然發火。

話音剛落，隻聽咚咚走進兩人，一人一邊將哆哆嗦嗦的萬濤按在地上，準備拖出房間。

“住手！”

一個聲音喝道，房間裡所有人怔住，躺在地上的陳素月也是微微一抖。

剛才那一聲厲嗬，是副總管黃靖。他站在三小姐邊，憤怒的看著即將被帶走的萬濤，冷笑一聲。

黃靖正要說話，三小姐打斷了他的話，冷言冷語道：“盧鎮，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土的人，我看，是你吧？”

黃靖立即附和道：“盧總管辦事，果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句話一出，場麵變得更加安靜，陳素月隻聽見房間裡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黃靖副總管應該是站在三小姐這邊，否則他一個副總管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與盧總管作對。

看樣子，黃靖平日裡就不怎麼服氣盧鎮。兩人之間不了明爭暗鬥，如今這事件，看似是萬濤想要占桃兒便宜，其實背後牽扯了黃靖與盧鎮的鬥爭，隻是不知為何三小姐為何會被牽扯進來？

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黃靖一定和三小姐走得很近，因此牢牢的靠著三小姐這座靠山。

想到這裡，陳素月轉念一想，黃靖的靠山是三小姐，盧鎮的靠山又是誰呢？永寧候趙屹？

想到這裡，陳素月暗覺自己揣測得不無道理。

心中藏著被盧鎮發現的擔心，加上萬濤所作所為，萬明突然暴斃，使對盧鎮多了一層先為主的厭惡。

這更使回憶起鬥場的生活，不自覺的將阿爸那張笑臉麵嫁接到盧鎮臉上。

“這一切都是萬濤的片麵之詞，萬明雖然死了，但我們還是要聽聽桃兒怎麼說。”黃靖言語中出半分嘲笑之。

聽到桃兒兩個字，萬濤臉變得慘白，嚇得手腳冰涼，估計他適才本沒有想到，這故事裡的還有個重要角是桃兒。

三小姐見萬濤臉變，問道：“萬濤，讓桃兒親自來和你對峙，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盧鎮倒並不意外，臉依舊平靜，“對，聽聽桃兒怎麼說也好，就讓你這狗奴才死得明白。”

“春荷，去我房間裡把桃兒帶過來。”三小姐道。

一直站在邊的小丫鬟春荷道了聲是，緩步走出了房間。

還沒到半柱香的時間，春荷氣籲籲跑進來。

“不好了，三小姐，桃兒掉進翠湖荷塘裡淹死了。”

這一句話，驚得房間房間所有人瞪大眼睛，連萬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素月驚怒加，口燃起了火焰。

素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