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第十六章 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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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李蓉賣著關子,隨後笑起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你也要瞞我?」
李川頗為嫌棄,李蓉嘆了口氣:「實話告訴你,我不是瞞你。」
說著,李蓉轉過頭,看向車窗外,淡道:「我隻是當真不知道而已。」
畢竟,婚這件事,並不僅僅隻是由決定。
裴文宣不開口,也不會開口。
不覺得嫁給一個已經重生的裴文宣是一件好事,他們之間糾纏太多,再放在一起,不過是互相磋磨。
裴文宣有他的秦真真,以他的手腕,就算不當駙馬,也未必沒有其他可能。這一輩子,他大可選擇其他路去試一試,就算難走一點,但也許也比和婚在一起來得更好。
而……
李蓉緩緩閉上眼,沒有踏不平的路。裴文宣願意助也好,不願意也好,都有自己的路走。
馬車搖搖晃晃,李蓉在車上淺眠了一陣,許久之後,便聽外麵穿來了一個太監的聲音,恭敬道:「見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李蓉聽到這聲音,慢慢睜開眼來,李川上前去掀了簾子,出一張笑意滿滿的臉來。
這人穿著宮中大太監的服飾,看上去四十歲不到的模樣,大眼圓臉顯得格外討喜,李蓉認出來,這是母後邊的大太監善德。
李川見到善德,頗有些奇怪道:「善德公公?你怎的候在這裡?」
「皇後聽聞太子殿下攜公主歸來,便讓老奴特意等在這裡,皇後娘娘說,太子昨夜奔波勞累,先去休息,由老奴領公主殿下,」說著,善德朝著李蓉行了個禮,而後又轉頭看向後麵馬車,「以及裴公子一起去未央宮見娘娘。」
「裴文宣?」
李川有些詫異:「母後要見他?」
善德笑著點頭:「是呢,娘娘想要見見裴公子。」
說著,善德讓了位置,兩個轎攆就了出來,同李蓉道:「轎攆已經備好,公主可移步。」
李川聽到這話,回頭看了李蓉一眼,李蓉點了點頭,抬起手來,將手到李川手裡。李川扶著李蓉起,李蓉再有人扶著下了馬車,移上轎攆。
坐上轎攆後,回頭看了一眼,便見裴文宣也坐上了轎攆,朝著李川點了點頭,轎子便抬了起來,李蓉手握金扇,閉上眼睛休息。
沒了一會兒,轎攆便行到未央宮門前,善德掀開轎簾,恭敬道:「公主,到了。」
李蓉睜開眼睛,出手來,由人扶著走出轎攆。而後抬起頭,便看見未央宮的臺階。
裴文宣走到後來,兩人由善德領著,一前一後踏著臺階往上,李蓉低了聲音,同裴文宣低聲道:「裴大人,有些事兒,想清楚了嗎?」
裴文宣睫微,低聲道:「尚未。」
李蓉輕笑:「那留給裴大人想的時間可不多了。」
說著,兩人便到了未央宮門口,善德進門通報,李蓉和裴文宣一前一後站在門口,宮人分散在周邊,李蓉緩聲道:「其實,本宮也想不清楚。明明逐利即可,心中又總有幾分不甘。」
他們兩人再一次婚,那自然是最好的,對他們雙方都最為有利。
可當知道對方是重生那一刻,利益彷彿都有了某種無形的牽製,讓他們躊躇不安。
裴文宣明白這種,他垂下眼眸,沒有回聲。
沒了片刻,善德走回來,恭敬道:「公主請。」
「一起吧。」李蓉吩咐了裴文宣一聲,裴文宣『嗯』了一聲,兩人便一起進大殿。到了室門口,李蓉用金扇一指,小聲道,「你在這兒候著,宣你再。」
裴文宣恭敬應「是」,李蓉便走了進去。
李蓉步室,首先便見得一個子,著綉紅華綢,手上帶著金甲套,正斜躺在小榻上,似是淺眠。
李蓉走上前去,恭敬跪下,聲道:「兒臣見過母後,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沒有說話,李蓉跪在地上不出聲,好久後,皇後慢慢開口:「我聽說,昨夜你和裴文宣待在一起。」
「是。」
李蓉答得毫不遲疑,皇後睜開眼睛,看向李蓉,目裡帶著審視,平和道:「你的婚事,你打算如何置?」
李蓉笑了笑,抬眼看向皇後,溫和道:「敢問母後覺得,兒該如何置?」
「你有主意。」
皇後肯定開口,李蓉卻道:「難道,母後沒有?」
皇後沒說話,兩人說話鋒這片刻,皇後直覺察出李蓉與以往的不同。
李蓉過往雖然聰慧,但絕不會像如今這樣,說話仿若那也與大了許久道的朝臣,一個話題你推我攮,就是不開正題。
皇後沉片刻,也不與李蓉繞彎子,直接道:「本宮將你嫁給楊泉。」
李蓉沒說話,這個可能不是沒想過,楊家昨夜既然連去兩宮,不可能什麼作都沒有。思索了片刻後,便道:「楊家許了母後什麼?」
皇後沒料到李蓉如此鎮定,倒有了幾分不習慣,但這樣也好,省卻了許多事,於是平靜回復李蓉:「兵權。」
「楊家還有兵權?」
李蓉嘲諷開口:「母後是不是不知道前朝父皇對楊家做了什麼?」
「我知道。」皇後冷靜道,「所以他們現在極為慌,他們昨夜宮來已經說了,你嫁給楊泉,楊泉會為楊家家主,並且接任楊家的嫡係……」
「他們的嫡係在戰場上都打了還剩多!」
「我們可以建。」
皇後提了聲,住了李蓉的聲音,接著道:「我們有人,有兵,楊家隻要還在西北,位置還是他們的,軍糧供上,很快就能擴建,能有什麼問題?」
「母後,」李蓉不可思議看著皇後,低了聲提醒,「你這是在死川兒!」
「是你父皇在死我們!」
皇後驟然提聲:「你知道他廢了楊家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李昌的舅舅扶到西北王的位置上!他要給李昌軍權!他才十歲!他已經加封親王,如今他還要給這個娃娃軍權!」
李蓉聽到這話並無震驚,後來妃的哥哥趙子的確擔任了西北鎮北將軍,李明不會無緣無故廢楊家。
他廢楊家,一因楊家功高震主、囂張跋扈,二因他要挪位置,給他想要提拔的人。
隻是楊家破敗是早晚的事,當年楊家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李明雷霆手腕,皇後本不知他為弄垮楊家埋了多棋子。
李蓉看著皇後,平靜道:「母後,你冷靜一些,我不知道你聽了什麼,但是,如今川兒是太子,隻要不要讓陛下拿到他的錯,短時間,陛下便拿他沒有辦法。你讓我嫁給楊泉,陛下針對楊家已久,怕早已收斂了諸多證據,到時候,這些錯都會落在川兒上。」
「那又如何?」皇後冷冷看著他,「隻要我們能拿到兵權,就算川兒有錯,又如何?」
李蓉抬起眼來,盯著皇後。
皇後注視著,母之間,彷彿已是一場無聲的戰場。
李蓉心知,之前李昌加封親王,對皇後來說就已經是極大辱,而如今李明還要給李昌兵權,這已經是徹底威脅李川的事。
事實上,李川當年差點被廢,也的確是出在兵權的問題上。
上一世嫁給裴文宣,因為在指婚的時候,皇後未能參與,知道時已經指婚,而上一世楊家不知道自己有結親的可能,也沒有被到走投無路,願意將兵權全權給皇後的程度,皇後沒有這樣巨大的,於是皇後要忍,要嫁給裴文宣。
讓嫁給裴文宣的時候,告訴,人要有權力。所以那時候,以為,不是的母親對見死不救,而是無能為力。
而這一世,的婚事沾染了楊家的兵權,皇後有了參與的可能,於是立刻決定,讓嫁給楊泉。
李蓉靜靜看著皇後,也不知道怎的,突然問了句:「母後想過我嗎?」
皇後得了這話,愣了愣。
李蓉問了出來,也不覺後悔,跪在地上,直起子,注視著高座上華衫金冠的子,平靜道:「母後一直在說兵權,在說太子之位,敢問母後,這場婚事,可有片刻,想過兒?」
皇後聽著李蓉質問,回過神來,,張了張口,終於道:「容不得你我選。」
「如今你我不是在選嗎?」
李蓉認真道:「我已經和裴文宣待了一夜,母後知道,我不是沒有選擇。」
「所以你想選那個什麼都給不了你的小白臉是嗎?!」
「他不是給不了我什麼,」李蓉清晰道,「他的份,能給我安穩。他隻是不能像楊家一樣,給娘娘兵權。」
沒有母後,了「娘娘」,皇後了拳頭,聽李蓉看著,平靜道:「娘娘心裡,我的婚事隻是一個籌碼,我也隻是一顆棋子,不必在意棋子喜樂,不必在意喜歡誰,不喜歡誰,更不必在意過得好不好。既然母後是如此著想,」李蓉看著皇後,忍不住笑了,「何不早日言明,兒並非兒,隻是皇後娘娘手中利刃……」
話沒說完,「啪」的一記耳,便響亮打在了李蓉臉上。
那聲音太響,驟然震在裴文宣心上。
裴文宣站在門外,室兩個人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他清晰聽見他們的對話,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李蓉。
他記憶中的李蓉,永遠高高在上,眾星捧月,天下間誰都傷不了半分,永遠囂張如斯。
他厭惡的傲慢,討厭的潑辣,然而此時此刻,當他聽那一耳驟然響起,他卻覺得仿若刮在了他的心上。
他雙手攏在袖中,聽著裡麵皇後的聲音帶著哭腔抖出聲來:「你怎可說話?我以前如何對你,你難道沒有心嗎?就因為我求你一次,你就要如此說我嗎?」
不,不是一次。
裴文宣閉上眼,他太清楚知道李蓉此刻在意的是什麼了。
在李蓉心裡,一份,必須要乾淨,要清楚,要明明白白讓知道,擁有的是什麼。
不是容不下渾濁,是容不下雜質。
就像當年,問他那句「為何不早說呢」,其實不是容不下秦真真,是容不下,以為他們是夫妻,他卻去招惹秦真真。
他覺得口發悶,而後他聽李蓉平靜道:「母後,那我也求你這一次。」
說著,李蓉站起來:「你有什麼難,你告訴我,我來解決。但這一次,你得是我的母親,不該是皇後。」
皇後愣愣看著李蓉,李蓉站起來,已經有高,靜靜看著:「你如今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日後你會明白,楊家不能沾染。川兒該有兵權,但不該是楊氏,日後我會安排。而我的婚姻,可以作為籌碼,但該更有價值。」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母後,你不適合當個政客,這些事給我和川兒,你隻要做一件事。」
盯著皇後,神微,皇後愣愣看著,李蓉看著這個依稀已經有了幾分蒼老的子,低啞出聲:「好好當一個母親。」
說完,便轉過去,朝著宮外走去。
皇後獃獃看著李蓉,見走到門口,突然笑起來:「我不是個好母親嗎?」
「我教導你,我陪伴你,我給了你和川兒的,比這個後宮裡其他所有貴妃都要多得多!我如今隻是希活下去,川兒得活下去!」
李蓉背對著,冷淡道:「楊家威脅你什麼?」
「他們要反……」皇後痛苦閉上眼睛,「他們若反,會供川兒是主謀。」
「你父皇,一直在找川兒的把柄,楊家若將川兒供為謀逆主謀,陛下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李蓉沒說話,靜靜站了片刻,隨後道:「你別擔心,我會理。你若要宣召裴文宣,便宣吧,我先去找川兒。」
說完,李蓉便走了出去。
等李蓉走到門口,便見到站在門口許久的裴文宣。
裴文宣雙手攏在袖間,靜靜注視著,一雙清俊的眼,說不出是什麼緒。
他看著麵前的李蓉,覺得悉又遙遠。
麵前的人,依舊是他上一世記憶裡那個高傲如斯的凰,永遠鎮定,永遠平靜,永遠沉穩,哪怕泰山崩於眼前,也麵不改。
但是他又覺得,這個人有那麼幾分不一樣,他依稀看到心深那一點點和溫,他約及這個人哪怕經歷五十年風雨,也未曾褪過的那點天真。
此時此刻的,似如蝶落蛛網,力掙紮那一刻,撲騰出來的驚人的麗。
他們兩個,都是被絕境的孤鶴,腳踩在淤泥之中,努力揚起脖子來,仰碧藍的天空。
他們靜靜對視,一瞬之間,五十年在他們眼中錯而過,許久之後,裴文宣輕笑起來。
「殿下覺得,這親還要再一次嗎?」
聽裴文宣問話,李蓉便知他是想明白了,不由得笑了:「裴大人是可憐我?」
「殿下之困局,自有解決方案,無需在下可憐,」裴文宣神平靜,「在下隻是突然覺得,殿下與在下認知中的人,或許有諸多不一樣,重來一次,便當新識,也未必不好。」
「裴大人說得是,」李蓉看著他清俊的眼,那眼中的帶著的真誠與平穩讓原本忐忑的心一點一點安靜下來,點頭道,「那就吧。」
「那在下,可容不得殿下的『客卿』。」裴文宣麵上帶笑,似是玩笑。李蓉挑眉,「你以為,我又容得下裴大人的心上人?」
兩人對視片刻,旋即紛紛笑開。
裴文宣撣了撣袖,從容道:「看來殿下與我是達共識。這場婚事,咱們如今且先定下,姑且忍耐一下對方,待過兩年,手握大權,你我再和離。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公主以為如何?」
「行吧,」李蓉抬手將頭髮挽到耳後,嘆息著道,「且先將就著過。不過,要娶我,」李蓉轉過頭,看向室中還愣愣發著呆的皇後,似笑非笑道,「可得看裴大人本事。若裴大人沒這個本事,本宮也是不會下嫁的。」
聽得這話,裴文宣從容一笑,雙手在前,朝著李蓉行了個禮:「公主放心,裴某必攜楊泉人頭作聘,」說著,裴文宣抬起頭來,認真道,「以迎公主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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