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第二十章(紅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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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宣被李蓉的作哽住,他沉默片刻後,終於道:「我心眼兒是小,你臉皮也不薄啊。」

他轉過臉去,提著燈慢悠悠往前道:「你年紀不小了,人家蘇容卿現在青蔥年華,別想著老牛吃草了。」

李蓉沉默不言,裴文宣笑了:「怎麼,說你老,你還不樂意了?」

「我老,你又不老?」李蓉瞪了裴文宣一眼,轉過頭去,淡道,「隻是覺得你這人心太濁,不想搭理你。」

「我心濁?」裴文宣嘲諷一笑,「你敢說你沒這意思?」

「那我還真敢,」李蓉大方解釋,「讓蘇容卿督查,是因為他合適,這個案子你我來查,朝臣是不會服氣的。讓其他人來查,要麼是我舅舅的人,肯定要偏幫楊家,不偏幫的,怕都不願意惹這個禍,如今除了蘇容卿,誰還會接這燙手山藥?剛好蘇閔之跳出來說話,他說話就讓他兒子查,其他人也就不敢說了。」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得很。」

裴文宣不由自主放緩了步子,冷淡開口,李蓉走在前方,聽著裴文宣的言語,不由笑道:「蘇家雖然避禍中正,但也算滿門清貴,容卿是君子,事兒到他手裡,他不會躲。」

「說得是冠冕堂皇,」裴文宣聲音平淡,「上一世,你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嗯?」

李蓉有些茫然,回過頭去,看見裴文宣止步站在原地,平靜看著:「上一世你讓我救蘇容卿的時候,也是大道理一套一套搬出來給我,說蘇氏蒙冤,等日後翻了舊賬,對我不好,對陛下不好。你說你救蘇容卿,為的是道義,不是其他,不是麼?」

李蓉沒說話,四月的春風還有些冷,裴文宣靜靜看著,質問:「後來呢?」

李蓉沉默不語,看著裴文宣淡漠的神,忍不住笑了:「這就是你討厭他的原因?」

裴文宣愣了愣,李蓉瞧著他的神,追問:「因為我騙了你?」

裴文宣嘲諷一笑,沒有回聲,但也算某種預設,李蓉抬手將頭髮挽在耳後,淡道:「我早說過,我當時當真是這麼想,你不也不信嗎?那還說這些做什麼呢?」

「我就是提醒你,」裴文宣冷著聲道,「不要因誤事,上輩子栽在他手裡,這輩子還栽,那就是你蠢了。」

「就算如此,這又關你什麼事?」李蓉聽他口吻中帶了幾分訓斥,頗有些怒,便冷眼看他,「反正你我過些年就和離,這輩子裴大人大可放心,若我殺你,絕不是他人挑撥。」

裴文宣沒說話,他抿,似是氣急了。

李蓉嘲諷一笑:「每次都要吵,吵了又氣著自個兒。你真是……」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李蓉話沒說完,裴文宣終於忍不住,疾步上前,將宮燈往李蓉手裡一塞,轉頭就走。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哪怕重生回來,都不是左相了,脾氣都還能這麼大,舉著燈,一時有些呆住了,裴文宣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折回來,皺著眉頭,手道:「給我些人手,今晚楊府的人怕要出城。」

生氣是要生氣的,要人要錢是絕不含糊的。

李蓉氣笑了,手接了令牌,拍到裴文宣手裡:「自己去點人。」

裴文宣沒回,拿了令牌轉就走,自己去公主府找人了。

李蓉看著裴文宣疾走離開的背影,又氣又不知道自個兒是生什麼氣,等人走遠了,憋了半天,最終才緩下來,勸了自己幾句,告誡自己,為這種人把自個兒氣壞了不值得。

緒緩下來,才道:「走吧。」

靜蘭靜梅對視了一眼,這才走近上來,靜梅打量了李蓉一眼,小聲道:「裴公子怎麼走了啊?」

「他有病。」

李蓉毫不猶豫回答,侍對看了一眼,不敢做聲了。

李蓉走在夜風裡,吹了片刻風後,心緩了許多,淡道:「回宮吧,明個兒還會再見的。」

其實裴文宣不喜歡蘇容卿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哪怕是重生了,知道這也是改不掉的。

兩人打從一開始就不對付,裴文宣覺得蘇容卿做作矯,蘇容卿到從來沒說過裴文宣什麼,可兩人隻要並肩一站,隻要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來有種無形的排斥在兩個人中間。

蘇容卿沒到李蓉邊時就是這樣,等蘇容卿到李蓉邊之後,便更是如此,長期以來基本於有蘇容卿沒有裴文宣,有裴文宣沒有蘇容卿的狀態。

期初李蓉還曾經想過,裴文宣是不是心裡有那麼點喜歡,所以犯了醋。

但時日久了,也就看出來了,裴文宣對蘇容卿的敵意,期初還可能是因為吃點小醋,等到後來,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蘇容卿年名,打小生於清貴門第,父慈母,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幾乎都給了他。而裴文宣同為貴族公子,卻歷經磋磨,裴文宣年麵對蘇容卿,便生得有嫉妒。

後來好不容易娶了,然後又以一己之力獨撐門第,可謂俊傑,但這時候卻選擇了蘇容卿,而不是他,這對裴文宣來說,是極大的辱了。

裴文宣不是吃醋,裴文宣隻是厭惡蘇容卿。

早些年裴文宣或許對還心裡存得有幾分好,可這種好在漫長的歲月裡,早已經消磨了。

自知之明,李蓉慣來是有的。本就不是招人喜歡的姑娘,又和裴文宣是那樣爭權奪利互相傷害的位置,裴文宣對,怕早煩了。

隻是裴文宣這人也算良善,相世間久了,如今又一道回來,他怕就有了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人悲憫,這才主提出合作。

但他們兩個人骨子裡,是早把對方了的厭惡。

兩個知知底的人若是相互討厭,那就是再可怕不過的事了,因為太清楚對方的肋和招式,於是每一次出手,都是人心窩的狠,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點在對方最疼的地方。

傷口撒鹽,言語誅心,這便是一對消磨大半生的夫妻,最擅長不過的事。

李蓉慢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宮殿,想著白日裡的事歇了下去。

的公主府雖然已經建造多年,但其實一直住在宮裡,隻有公主府詹事和李明給他的兩千護衛和一乾奴僕安置在那邊,也算是一份產業。裴文宣拿了的令牌,召集了人手,夜裡就守在了楊家門外。

倒不出裴文宣意料,夜裡楊家人幾乎都撤了個乾淨,就留下老夫人帶了一些眷守在家裡遮掩耳目,裴文宣在城外這麼一守,便像甕中捉鱉,來一個捉一個,竟就這麼捉了一夜。

李蓉一夜好眠,等到了晨時,梳洗,早早去了大殿門口,這時尚未早朝,文武百都在外麵站著,正三三兩兩說著話。李蓉一來,眾人便有些奇怪,大夏公主參政的倒也不,但除非特別宣召,倒不會直接上朝,於是李蓉來此,眾人便都開始揣測,李蓉來做什麼。

而昨日聽了李明發了一攤火的幾位重臣倒不奇怪,老僧坐定站在原地,看都不看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沒見到要找那個人,等了一會兒後,才見裴文宣打著哈欠進來。

按著品級,他這樣的小,是連大殿都進不去的,李蓉見他哈欠連天走著進來,也不顧周邊人的目,直接走到邊上站定,雙手攏在袖中,含糊著道:「辦好了。」

「你昨晚睡過了嗎?」

李蓉將他上下一打量,見他眼週一片暗黑之,仿若被人打過一般,忍不住道:「不是又沒睡吧?」

「托公主的福,」裴文宣醒了醒神,看上去振作了些,清楚道:「又是不眠夜。」

前夜他就沒睡多長時間,昨天又繃了一天,裴文宣想到這殘忍的事實,忍不住道:「再這麼下去,公主不必出手,微臣怕就撐不了多久了。」

李蓉用小扇遮臉,低笑出聲來,裴文宣已經習慣見著自己不高興就快樂了,隻小聲道:「昨晚他們螞蟻搬家,那些個公子哥都齊了,一家人該整整齊齊,今個兒放一起吧?」

「隨你。」李蓉輕聲道:「等下朝再說吧。」

兩人正說著,便見蘇閔之領著蘇容卿走了進來,蘇家人在朝堂上風評甚好,一進來便同是眾人焦點,蘇容卿隨著父親和周邊人打著招呼,而後站到了前麵位置上。

蘇容卿一進來,眾人便忍不住看過去,李蓉自然也不免俗,裴文宣見李蓉看著蘇容卿一路走過,他不著痕跡靠近了李蓉,小聲道:「我可提醒你一句,別見了人什麼都說,他立場可還說不清楚。」

正說著,蘇容卿就看了過來,他遙遙看見李蓉,先是愣了愣,隨後便笑起來,朝著李蓉行了個禮。

李蓉點頭回禮,裴文宣在旁邊輕輕「嗬」了一聲,李蓉沒理會他,怕又吵起來,於是兩個人並排站在廣場邊上,而後聽太監宣朝聲音響起來,這些大臣站兩列,在唱喝聲中慢慢走了進去。

李蓉和裴文宣都沒有可以進朝堂的職,就站在門口等李明宣召。

裴文宣有些困了,乾脆閉上眼睛,留了句:「我睡會兒,有事兒我。」

說完也不管李蓉答應不答應,就往牆上一靠,徑直閉眼睡了。

大殿外沒什麼人,空的一片,反而是大殿裡熱熱鬧鬧,朝臣說話聲嘰裡呱啦,對裴文宣來說倒是極好的催眠曲了。

他本整個人站著靠在牆上,但人一睡著,便難免控製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就朝著李蓉倒了過來。

李蓉正還想著事兒,就覺裴文宣逐漸靠近,隨後似是察覺失重,忽地又清醒過來,忙直了起來。

李蓉見他困這樣,頗為嫌棄,不由得道:「有這麼困嗎?」

「你試試。」裴文宣沒睡好,心暴躁,李蓉笑起來,「裴文宣,你可真氣。」

「我這是為了誰?」

裴文宣立刻回,回完之後,他便僵住了,似是覺得有些尷尬,扭頭道:「你倒是睡得好,懶得理你。」

李蓉沒說話,裴文宣又閉上眼睛,片刻後,他突然聽李蓉道:「你靠著我吧。」

裴文宣沒理會,隨後就覺李蓉靠了過來,他們肩並著肩,李蓉一貫清冷的聲音裡彷彿都帶了溫度,平和道:「我站穩了,你靠著我,不會倒的。」

裴文宣假作沒聽到,他們兩肩並肩靠著,他瞇眼說過去,晨一點一點灑滿白玉石臺階,緩慢向上,而後落到兩個人上。

帶著溫度,卻都不及李蓉肩頭那點溫度灼熱,裴文宣似乎是困極了,就這麼站著,他也覺得有幾分難有的安寧。

他覺得自個兒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是沒有,約還能聽到人聲,鳥雀聲,卻又覺得仿若在夢中。

李蓉環手抱,聽著朝堂上大臣說著話。

李明將楊家在邊關連丟三城的事說了,朝野震驚,李明要求將楊氏立案,眾人自然要爭吵一番。

大部分員不說話,一部分員認為李明要求不合理,楊家戰功顯赫,如今前線戰事還在繼續,不能因為輸了幾次,就將前線戰士的家眷關押問罪。

李明聽這些員維護楊家,冷笑出聲來:「那若楊家人被舉欺君犯上、劫持公主、刺殺朝廷命、私通敵國呢?這樣,還能不能審?!」

全場沒有人敢說話,許久後,有一位大臣猶豫著道:「不知陛下是從哪裡聽到這些謠言?」

「宣!」李明往外一抬手,隨後便聽太監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宣平樂公主、裴文宣進殿——」

聽到他們的名字,李蓉轉過頭去,便見晨下的青年緩緩張開了眼睛。

他五生得立,側麵看,似如山巒迭起。他的睫很長,在晨下睜眼時,彷彿蝴蝶振翅,輕躍於這芒之中。

「走吧。」

李蓉輕輕一笑,站直了子,便朝著大殿走去,裴文宣見著李蓉清瘦的背影,一時覺得有些目眩,約有了幾分恍惚之,片刻後,他纔回過神來,不由得輕輕一笑,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才又睜開眼睛,隨後正了神,往走去,跟著李蓉前後跪在地上,高撥出聲:「兒臣(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李明抬手道,「裴文宣,將摺子給他們讀一讀。」

要立楊氏的案,自然是要有個人來做刀,其他人不敢寫這封摺子,但裴文宣卻在昨夜早已寫好。

用筆辛辣,不帶半點遮掩,一路慷慨激昂痛斥楊氏欺君罔上專橫無理,私通敵國目無王法,一番痛罵下來,全場寂靜,過了一會兒,史臺才反應過來,同裴文宣爭論起來。

李蓉見裴文宣和這些史吵起來,自覺往裴文宣後退了一步,看裴文宣舌戰群雄。

裴文宣這人命,以往裴文宣都懟的是,不管朝堂上下,都能給他懟得嘔出一口來,如今看裴文宣懟對麵的人,李蓉竟然有了種莫名的爽

整個史臺番上陣,裴文宣一人鏖戰群雄,李明起初還想管一管,但見裴文宣著實厲害,最後便沉默下來,喝茶聽著這些人嘲。

李蓉退到一邊,讓人準備了茶,等裴文宣一口氣和這些人罵完,冷著聲著道:「諸位大臣可還有異議?」,而後全場再無一人出聲之後,李蓉默不作聲端了茶過去,裴文宣習慣接了茶就喝,喝完以後才覺不對,一回頭就看見李蓉笑瞇瞇的眼,似在同他說:「繼續。」

裴文宣不知道為什麼,見得這樣的李蓉,忽然有了幾分赧,他故作鎮定扭過頭去,看向對麵那些同他爭論著的大臣。

朝堂之上論戰,大多就是要說個大道理,扣個大帽子,且不管行不行得通,隻要能站在一件「絕對正確」的道理上,便再無人能說你什麼。

裴文宣知朝堂套路,又值年輕旺盛之時,一口氣和這些人爭論了一早上,睏意全消,倒興緻□□來。

而對麵的臣子要麼說不過,要麼說不,最終紛紛敗下陣來,李明見差不多了,便道:「行了,既然都商量好了,就這樣定吧。」

說著,李明指了三個人:「平樂,裴文宣,蘇容卿。」

被點的三人站出來,李明淡道:「事關楊氏高門,此案便由平樂主審,裴文宣提為監察史,協助平樂審案,因二位都與此案有所牽連,命刑部侍郎蘇容卿監察,如此,各位卿以為如何?」

沒人說話。

吵不了。

李明滿意點頭,同旁邊人道:「擬旨吧。楊氏楊泉意圖謀害公主、刺殺大臣,楊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念楊氏有功,不移牢獄,搜查證據之後,暫時在府邸之中。」

說著,李明抬頭,淡道:「平樂,朕再給你五百人,可夠用?」

「謝父皇。」李蓉歡喜應聲,「兒臣一定給您辦得妥妥噹噹。」

朝臣皆不言語,李明似是疲憊,點頭揮了揮手,宣道:「下朝吧。」

所有人叩拜行禮,恭送了李明,等李明走後,李蓉站起來,看了旁邊的裴文宣和蘇容卿一眼,笑道:「現下本宮打算去搜查楊府,二位如何打算?」

「微臣全聽殿下安排。」裴文宣恭敬開口,蘇容卿輕輕一笑,「臣也是。」

李蓉看了看裴文宣,又看了看蘇容卿,這麼多年頭一次見兩人麵上帶笑、如此和諧站在一起,李蓉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突然生出了幾分詭異地心虛來。輕咳了一聲,提步往前道:「事不宜遲,走吧。」

李蓉急急離他們遠點,蘇容卿和裴文宣一起跟在李蓉後,李蓉說不出來自個兒是因著什麼原因,心跳得飛快。

三人一起走出宮外,上了馬車,李蓉領著靜蘭靜梅搶先去了前麵的馬車,同裴文宣蘇容卿道:「本宮先行,二位稍後。」

說著,李蓉就上了馬車,吩咐人調了府兵去楊氏門口之後,放下簾子,用小扇急急扇著風,似乎是憋了許久的模樣。

「公主這是怎麼了?」

靜梅看見李蓉這副模樣,給李蓉泡著茶,不由得笑了:「怎得這副樣子?」

李蓉搖搖頭,從旁邊端了茶,緩了片刻後,常常吐出一口氣道:「我忽然有些佩服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了。」

「公主為何如此說?」靜梅不解,李蓉用一種劫後餘生的口吻嘆息著道,「心跳得太快,不了啊。」

前生有段時間,不是沒想過,自個兒養許多麵首,最好還都是裴文宣蘇容卿那種長相的,每天左擁右抱,或許也是一種快樂。

今個兒突然知道了,有時候,邊人太多,可能也不是快樂。

此刻,隻覺得害怕、慌、心虛,沒有半點快樂可言。

李蓉這邊緒波瀾起伏,裴文宣和蘇容卿卻是異常沉穩,兩人共乘一輛馬車,閑來無事,便對弈起來。

「公子與公主的婚事,怕是訂下了吧。」

蘇容卿撚了棋子,聲音平淡:「昨夜聽聞宮中鬧騰得很。」

「蘇大人倒很是關心公主婚事。」

「這華京誰不關心呢?」蘇容卿笑了笑,「如今裴大人可是京中熱議的人了。」

「熱議什麼,熱議我會不會尚公主?」裴文宣說著,棋子「啪嗒」落到棋盤上,抬眼看向蘇容卿,「那我就給蘇公子直言一句。」

「公主殿下,我娶定了。」

蘇容卿笑起來,手中扇子輕敲在手心:「當真如此。不過蘇某有些好奇,」蘇容卿一麵落子,一麵道,「裴大人覺得公主如何?」

好的。」裴文宣淡道,「能言善道。」

裴文宣說著,腦子裡浮現另一個詞——牙尖利。

「善解人意。」

總能往他最紮心的地方踩。

「是個極好的姑娘。」

誇完李蓉,裴文宣突然有種再也不想說話的覺,他覺得把這些話說出來,幾乎是耗盡全力了。

蘇容卿聽著裴文宣的話,點著頭,溫和道:「但在下聽聞裴大人之前還有一門娃娃親,裴大人對那位姑娘……」

裴文宣聽到這話,冷眼抬眼,看向麵前的蘇容卿,蘇容卿得了這眼神,便知裴文宣的警告,他點頭道:「明白,有些人隻是明月,可而不及。」

「蘇大人提點殿下吧,」裴文宣淡道,「不然我就弄不清楚,蘇大人的明月是誰了。」

「玩笑玩笑。」蘇容卿搖了搖扇子,「繼續下棋吧。」

兩人下著棋,棋路卻走得七八糟,裴文宣失了興緻,直接道:「蘇公子,在下困得厲害,先睡一會兒,就不奉陪了。」

蘇容卿笑笑,溫和道:「請便。」

裴文宣應了一聲,靠在邊上,閉上眼睡過去。

睡之前,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清晨李蓉來,站在他邊上,任他依靠著,都能站得穩穩噹噹,明明清瘦的個子,風一吹就走似的,也不知怎麼能站這麼穩。

裴文宣胡思想著,自己都未察覺,輕揚起笑容來。

裴文宣一覺睡醒,便到了楊府,李蓉早已提前派人先圍了楊府,等走下馬車,就看見楊府的府兵和侍衛對峙著。

楊府大門閉,兩邊士兵誰也不敢作,李蓉走到守兵邊上,的侍衛長江平走上前來,恭敬道:「公主。」

「楊氏人呢?」

「都在裡麵,不肯出來,公主未來,屬下不敢手。」

李蓉點點頭,看著楊氏大門,握扇環,扇子輕輕敲打著手臂,倒也沒說話。蘇容卿和裴文宣走過來,蘇容卿頗為疑道:「殿下,楊氏為何鎖大門?」

「唔,」李蓉想了想,「不敢吧。」

說著,李蓉轉過頭,朝裴文宣招了招手,裴文宣走上前來,恭敬道:「殿下。」

「你說,我要和這楊氏講道理,你能講贏嗎?」

「講不贏。」裴文宣果斷開口,「朝堂有尊卑,殿下可以贏。可如今楊氏大門前,聽者皆為百姓,楊氏在百姓中聲甚高,若無充足證據,我等強行搜府,怕留罵名。」

「嗯。」裴文宣都說講不贏,李蓉也就不再掙紮。

想了想,隨後同旁邊江平道:「江平,守好楊家,他們不出來,就別出來了。」

江平應聲說是,李蓉稍微打量了一圈,看了看周邊況,隨後同蘇容卿道:「蘇大人,如今這樣的況,搜府不妥,我去兵部調一些賬本過來,不知蘇大人可能幫忙?」

「謹聽殿下吩咐。」蘇容卿恭敬出聲,李蓉點了點頭,隨後道,「那勞煩蘇大人先去兵部協調,若兵部願意查賬,本宮再過去。」

蘇容卿應是,李蓉轉頭看向裴文宣:「裴大人。」

「臣在。」

「裴大人沒帶馬車,本宮送你一程。」

「謝過殿下。」

裴文宣行禮道謝,而後聽李蓉安排,上了李蓉馬車,李蓉又囑咐江平要善待楊氏族人幾句之後,才捲簾進了馬車裡。

兩人各坐在一邊,馬車重新啟程,靜蘭靜梅沒有進來,李蓉自己給自己倒了茶,裴文宣徑直道:「去哪裡?」

「你怎麼不覺得我送你回家?」

李蓉挑眉,裴文宣搖頭:「今日什麼收穫都沒有,你不可能這麼回去。」

「果然是認識多年的人,真是瞭解我。」李蓉端起茶杯,吹開上麵的綠葉後,慢聲道,「你記得拓跋燕嗎?」

裴文宣認真想了想,才終於想起來:「就是你以前抓過的一個錢莊老闆?」

「對。」李蓉點頭道,「這人常年遊走在西北和華京之間,產業遍及幾國,明麵上做生意,實際上,以洗錢為生。華京貴族,與他多有往來。」

「包括楊氏。」

裴文宣肯定開口,李蓉應了一聲:「當年楊氏雖然亡於我父皇之手,但其實查得並不清楚。後來我替川兒查拓跋燕,才真正查出楊氏整個運轉,拓跋燕這人能盤旋在各國不倒,不僅是他善於經營,最重要的是,他有保命符——」

說著,李蓉靠近裴文宣,輕聲道:「賬本。」

「所以你並不著急查兵部的賬。」裴文宣瞭然,李蓉嘲諷一笑,「兵部和楊家的賬有什麼好查?年年都有人去查的東西,能是真的?況且要我們自個兒拿不到證據,兵部那些老狐貍,誰敢給你賬本?咱們可不比以前,一呼百應的,現在呀,朝堂上誰都不待見咱們,也就隻有我們兩人自己,報團取暖了。」

裴文宣聽著李蓉的話,分析道:「我們從拓跋燕手裡拿到洗錢的賬本,對應西北軍方那邊的賬本,還有楊氏的賬本,對比之後,差不多就能搞清楚賬目流進流出,楊家中飽私囊之罪,差不多也定了。」

李蓉應了一聲,接著道:「如今我們把楊氏的人困住,他們必往邊關求援,楊將軍接到家中急報,怕是馬上就會做點什麼來給陛下施,若他們一辭就丟城池,怕是滿朝文武,都要拿我們安楊家,求楊家好好打仗。」

「倒時會讓太子接管此事。」裴文宣冷靜開口,一切似乎都在他謀算之中,「咱們把秦臨和崔清河請出山來,跟隨太子去前線,前線隻要再熬半個月,戎國兵就差不多耗盡,到時便是太子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秦臨和崔清河,是上一世李川手下最得力的將領,一文一武,在李川的時代裡,幾乎平定了整個北方。

如果能把他們提前請出山來,以這兩人的能力,配合著上氏和李川,以及李蓉和裴文宣先知提供的訊息,拿下楊氏在西北的餘黨,應當不在話下。

李蓉點了點頭,應聲道:「川兒穩住楊氏,就能給我們西北那邊的賬目,隻要對下賬目,楊氏就徹底沒了。如今我們第一步,還是要拿到這洗錢的賬,有了這個賬目,等楊氏施,我們纔有理由繼續扣著他們。」

「好,」裴文宣點點頭,隨後看向窗外人來人往,有些疑道,「那如今我們是?」

「拓跋燕的別院,每月初十,都會舉行一場私人聚會,邀請各國富商前往。」

說著,李蓉提醒裴文宣:「今日是初十。」

「你要去?」

裴文宣詫異出聲,李蓉點頭:「我知道他賬目放在哪裡,我得去取來。」

「這樣的事,」裴文宣皺起眉頭:「給暗衛去做就是了,你乃金枝玉葉,怕是不妥。」

「我不知道我金貴?」

李蓉白了裴文宣一眼,隨後道:「他那房間設定得有機關,要開啟門,必須要扭對正確的按鈕,而它的按鈕是波斯語,你我的暗衛裡,你倒是找出一個會波斯語的人來?」

裴文宣哽了哽,隨後隻能無奈道:「好吧……」

「怎麼,」李蓉笑起來,開了扇子遮住半張臉,「我去,你不是擔心我吧?」

「我是擔心我自己。」裴文宣看一眼,迅速道,「你要是出了事兒,我焉有命在?」

「你這想法不錯,」李蓉點頭道,用扇子指在他口,玩笑道,「今個兒起,裴大人可記好了,我平樂日後,可就是你的命了。」

聽到這話,裴文宣心跳忍不住快了一拍。

他不著痕跡往後退了退,不耐煩道:「你離我遠點兒,別給我來這一套。」

李蓉知道他慣來不喜調笑,便笑得更開心了些,裴文宣見囂張,也不搭理,隻道:「他是私宴,咱們怎麼進去?」

「這你別擔心,我讓人去弄帖子了。等會兒我們換套服,偽裝一下就進去。」

「嗯。」裴文宣點點頭,想想李蓉辦事慣來妥當,他也沒什麼不放心,於是他放鬆了些,同李蓉道:「那我先睡一會兒,到了你我。」

「行啊。」李蓉從邊上了一本話本子,靠在邊上,慢悠悠道,「我看話本,你睡你的。」

裴文宣應了聲,自己找了個位置躺下。

李蓉的馬車已經十分舒適,但還是有些顛簸,裴文宣閉上眼睛,聞著李蓉在不遠飄來的暗香,他也不知道怎麼的,一時也不太困了,便睜開了眼睛。

過小桌看過去,可見李蓉紅白相間綉著牡丹的華衫,華衫廣袖束腰,出李蓉纖細的腰,那腰不盈一握,和上方微微起伏的山巒相比,更顯出一種迷人的魅力來。

裴文宣自覺不妥,不敢多看,忙又往上,便見李蓉的手,一雙手似如白玉雕琢,不帶半點瑕疵,指甲染了丹蔻,是看著,似乎就裡在人心上。

裴文宣皺起眉頭,他想他大概是多年沒有好好端詳李蓉了,這纔想起來,李蓉這個人,生來便是妖一樣的姑娘。

不同於華京其他姑娘以清瘦素雅為,李蓉的,從來艷麗張揚,嫵人。其他麗的子,你看一眼,便覺如畫,想將裝裱起來,掛在牆上,日日觀

可李蓉卻走在極端上,對於普通男子,全然不敢直視,連與對視的勇氣都沒有,而對於裴文宣敢於抬眼看的人來說,隻要抬眼看了這個人,便容易引出心中那點說不出口的晦暗來。

誰都不會想著把一幅畫遠遠觀,隻會想靠近,想佔有,想將這個人攬在懷裡,讓自己眼裡唯一能看到的獨一無二。

這樣矛盾的魅力讓這個人耀眼又孤獨,有人敢靠近,直視,更別提陪伴

裴文宣瞧著,思緒一時有些遠了,李蓉察覺裴文宣沒睡,翻了一頁書,淡道:「睡不著啊?」

「嗯。」

被發現了,裴文宣也不覺,大方道:「不知道怎麼的,又困,又睡不了。」

「我陪你聊聊?」

李蓉放下書來,看向裴文宣。

裴文宣翻過來,端詳著,警惕道:「你是不是有事想求我?」

「的確,」李蓉撣了撣袖,整理了衫,斜靠在小桌上,笑瞇瞇瞧著裴文宣,「我就是想知道,裴大人為什麼一定要殺了楊泉?」

「嗯?」

「我方纔想了一想,」李蓉認真道,「其實,裴大人也不一定要殺了楊泉才能娶我,若隻是為了娶我,裴大人還是有諸多辦法的。如今殺了楊泉,要麼你死,要麼楊家亡,裴大人做這些,是求個什麼呢?」

裴文宣沒說話,李蓉靜靜等著,裴文宣緩聲道:「你不是想要兵權嗎?」

李蓉挑起眉頭,裴文宣抬眼看:「你想要,我送你,又如何?」

李蓉得了這話,愣了片刻,隨後遲疑著道:「我想,我與裴大人之間的誼,似乎還擔不起這樣的重禮。」

「這與你我誼無關,」裴文宣失笑,「我隻是不想把上輩子的人生,再走一遭罷了。」

說著,裴文宣看向窗外,緩聲道:「不想讓楊家繼續留下來折騰,讓皇帝和楊家鬥法,最後戎國得利,割讓五城,直到我當了丞相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不想讓太子再因手無兵權差點被陛下廢黜,你我獄中相聚,聽你同我告別,讓我如需必要,親手斬了你的人頭也可以。」

「既然人生重新開局,我想,」裴文宣看向李蓉,神認真,「我能更好的,過好這一生。」

李蓉沒說話,張合著手中小扇,許久後,輕聲一笑,低頭垂眸,聲道:「說來說去,裴相還是在為自己鋪路,方纔還說是為了我,本宮聽著,」李蓉抬眼看他,眼千,「都快心了。」

「哦?」裴文宣抬眼,似乎十分榮幸,「原來這樣就能讓殿下心?那殿下心啊。」

說著,裴文宣滿不在意玩笑道:「殿下若對微臣心,微臣至可以保證,絕對不殺殿下。」

李蓉聽得這話,嘲諷笑開:「怕到時候我若要取你命,你還是得要我陪葬。」

就像上一世,他一想著是殺了他,便立刻讓人去給送葯。可惜早了一步,到沒能親口喝了他給的毒藥。

「李蓉我和你說,我可以和你打個賭,」裴文宣斜躺在榻上,一手撐頭,一手屈,認真瞧著李蓉,「你若能對我真心,我這條命就可以給你。」

「可是,長公主殿下,」裴文宣探過子,湊到李蓉跟前,兩人相隔咫尺,李蓉甚至可以覺到他們呼吸纏繞在一起,然而這中間不帶半點旖旎,裴文宣眼神一片清明,他瞧著,輕聲道,「這麼多年,你對誰有過真心嗎?」

作者有話要說:李蓉:「拿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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