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利刃
長公主最新章節
李蓉急急忙忙出了公主府,到了門口後,便轉過頭來,低了聲同侍從道:「你立刻去找上副司主,讓立刻去查華樂和妃近來接過的朝廷大臣的名單,到底是誰把駙馬名字放到吏部侍郎那裡的,讓立刻查清楚。」
侍從低聲應下,李蓉便上了馬車,讓馬車領著往宮裡趕去。
李蓉急急忙忙往宮裡趕時,妃正領著華樂在染指甲。
「裴文宣居然暈過去了,」華樂坐在妃旁邊,將手給丫鬟,由丫鬟修剪著指甲,頗有幾分不解道,「當吏部侍郎不好嗎?他這是氣暈了,還是高興壞了?」
「他若是高興壞了,我可就高興了。」妃閉著眼,由著侍從替捶背修指甲,懶洋洋道,「但就怕他是氣暈過去。」
「陞了還氣,」華樂皺起眉頭,「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妃沒有正眼,慢悠悠解釋道,「他要是聰明些,肯定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
「他當吏部侍郎,朝臣不會同意,」妃低頭看著手上的指甲被塗上鮮艷的紅,聲音平穩,「不僅當不上,還會引起陛下懷疑,猜想公主權力有多大。公主權力太大,陛下肯定就要擔心,陛下一擔心,公主的朝堂之路,」妃抬眼,輕輕笑起來,「也就走到頭了。」
「以進為退,」華樂高興起來,「還是母妃厲害。劉春航那老匹夫,竟然不選母妃選了,簡直是瞎了眼!」
「我如今沒有實權,全靠陛下恩寵,」妃聽著華樂的話,倒也不生氣,慢悠悠道,「平樂手握督查司,朝臣自然怕。不過,朝臣怕,」妃抬眼,看向華樂,笑瞇瞇道,「你父皇,自然也怕。」
說著,轉過頭去,看向窗外書房的方向:「平樂啊,還是太年輕。」
「父皇也真是,」華樂聽著妃的話,泄氣道,「把督查司這麼重要的事給平樂,卻什麼都不給我。過分。」
妃聽著華樂的話,笑著瞧著,似如看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你知道你不如平樂什麼嗎?」
「我不如?」華樂生氣起來,「我哪裡不如?」
「平樂這孩子,想要什麼,會去爭,會去搶。」妃說著,笑瞇瞇瞧著華樂,「清楚知道,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握著權力。而你這傻孩子,卻隻想著找個如意郎君。」
「那要權力,也得嫁個有權力的人啊,」華樂說著,湊到妃邊上,拉住妃的手,撒著道,「就像母妃,嫁給了父皇,不就了尊貴的人了嗎?」
「你錯了,」妃拉開華樂的手,鄭重又溫道,「你要記得,你的權力,是你搶回來的。男人隻是你的手段,」妃聲音越發溫,「卻從不該是你的目的。」
「我纔不信呢。」華樂扭過頭去,驕傲道,「父皇最疼您了,要不是有上家著,您早就是皇後了。」
妃聽著華樂的話,低頭笑了笑,隻說了聲:「傻孩子。」
隨後便轉過頭去,將目移向庭院中生機的野草。
春日來了,草木都旺盛起來,從明樂宮到書房,草木皆為一派欣欣向榮之相。
李明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厚文,在大殿裡走來走去,他想罵人,又覺得太掉王厚文的麵,王厚文畢竟是老臣,他得給這個麵子。
「裴文宣是什麼資歷,你也敢把他往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放?」
李明心裡一口悶氣,他盯著王厚文:「這麼重要的位置,你放個平庸之輩,朕都不過問你,你吏部的事,我一向相信,你有分寸。可如今你什麼意思?裴文宣一個黃小兒!」李明大喝出聲,「你也敢往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放?!」
「裴史雖然年紀小,」王厚文似乎有些忐忑,猶豫著誇讚道,「但他畢竟是公主駙馬,公主……」
「公主又怎麼了?!」
李明大吼出聲:「公主就能越過王法,越過朝綱,越過朕了嗎?!我就問你,他裴文宣憑什麼當吏部侍郎?憑什麼?!」
李明剛剛吼完,就聽外麵傳來通報聲,說是李蓉來了。
李明抬起頭,喝了聲:「不見!」
說完之後,他見太監匆匆下去,又住太監:「算了,」李明糾結道,「你把人帶進來。」
說著,李明低頭看向王厚文,揮了揮手,無奈道:「木已舟,你先下去吧,自己反思一下,剩下的事,我讓人查清。」
「謝陛下。」
王厚文恭敬行禮,便站起來,退了下去。
李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思索著等一下見李明,該如何說。
吏部侍郎這個位置留不得,可是若不留,裴文宣錯過了調任的時間,吏部侍郎當不了,其他位置也去不了。再調任,就隻能等明年。
最重要的是,無法調任,今年的科舉就徹底錯過了。再等一次龍虎榜,怕隻能下輩子了。
得保住裴文宣吏部侍郎的位置,可若是不放這個位置,李明必然猜忌。
妃現下的盤算,怕就是要進退兩難。要麼讓李明猜忌,要麼就放棄裴文宣升遷。若順著妃的思路去,橫豎都是吃虧。所以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以人,圍魏救趙。
妃讓李明看到的是私下活大臣,替裴文宣謀求位。那就直接應下這件事來,再告上妃一狀。
勾結群臣,和妃勾結世家。
李蓉冷笑起來,倒要看看,李明覺得這兩者,哪個嚴重一些。
李蓉正思量著,就見王厚文走了出來。
到了門口後,王厚文朝著李蓉恭敬行了個禮,李蓉板著臉,見王厚文行禮,冷著聲道:「王尚書三品尚書,朝中老臣,這個禮,我不起。」
「尚書又如何呢?」王厚文嘆了口氣,「謝蘭清刑部尚書,謝家家主,殿下不也說扳倒就扳倒嗎?」
李蓉聽著這話,抬起頭來,冷眼盯著王厚文。
王厚文輕輕一笑,拱手道:「殿下,微臣告退。」
說完,王厚文便轉過,徑直走了下去。
李蓉進了書房,恭敬行禮,李明冷著臉,讓站起來,冷著聲道:「你現下來做什麼?」
說著,李明氣不打一來:「裴文宣職已經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兒臣就是為此事而來。」
李蓉慌忙又跪了下去:「兒臣懇請父皇,另擇吏部侍郎人選!」
李明聽到這話,神緩了緩:「裴文宣當吏部侍郎,是好事,你為什麼要換?」
「父皇,」李蓉急道,「兒臣向父皇直言吧,此次調任,兒臣其實暗中幫了裴文宣,私下運作。」
「我知道。」李明冷笑出聲來,「不然他能當上吏部侍郎?」
「但兒臣所求的位置,並非吏部侍郎。」
李蓉著急抬頭:「父皇,兒臣求的位置,是六品考功主事啊。」
「考功主事,也需要你去求?」
李明皺起眉頭,李蓉一聽這話,就紅了眼眶,啞了聲音道:「父皇,您有所不知。自從兒臣擔任督查司司主以來,在朝廷得罪之人眾多,因為兒臣的緣故,駙馬做事,舉步維艱。本來按著慣例,他娶了兒臣,不管以前是幾品,都該直升六品,他在史臺打磨了一年,又連著幫著兒臣辦了幾個大案,於於理,調任當個考功主事,都該是綽綽有餘。但是因為兒臣的緣故,他被朝廷上下左右為難,哪兒都不肯接他,可他總不能當一輩子的監察史吧?」
「史臺不是上敏之管嗎?」李明敲著桌子,思索著道,「你讓他留在史臺,不好?」
「這真是為難之!」李蓉說著話,便落下淚來,「兒臣查辦了多上家的人,您也知道。敏之舅舅恨兒臣連親戚都不放過,為難駙馬。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這麼著急,替他四活。史臺為難他,其他各部不肯收他,兒臣無奈之下,隻能替他遊走,想求一求各路員,看他們能不能想點辦法,員外郎夠不上,當個主事也好啊。可那些員都推三阻四,兒臣……兒臣不得已,求了人,花了大價錢,才終於給駙馬求了一個主事的位置。但沒想到,今日大殿之上,他竟然就吏部侍郎了!」
「當了吏部侍郎,這還不好?」李明觀察著李蓉的表,李蓉著眼淚:「父皇,兒臣是貪慕權力,可是也深知極必反的道理,我和文宣都還年輕,他朝也就一年時間不到,直升吏部侍郎,多眼睛盯著他?他若真當上這個位置,多人要記恨他,要說我仗著督查司的權勢給他鋪路。他若沒有才華也就罷了,可駙馬明明是個有才之人,要這種委屈,這哪裡是幫他?這是害他啊!」
李明聽著李蓉的話,皺起眉頭,他沉默了許久,才道:「你有難,怎麼不早些同朕說?」
「兒臣有難,父皇就沒有了嗎?」李蓉控製著自己,低低啜泣,「兒臣建督查司,本就是為了給父皇分憂。不能幫父皇也就罷了,總不能自己的私事,也要找父皇來心。這事兒的確是兒臣的錯,兒臣不該私下想著給駙馬找路子,他們不讓他升遷就不讓他升,欺負他就欺負他,別人笑話我,我忍忍就過去了。我私下這麼去給他找路子,的確應當罰,還父皇如今想想辦法,吏部侍郎這位置,我們真的不敢要。」
說著,李蓉扣頭下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明聽哭得可憐,又聽說有人笑,畢竟是一手帶大的孩子,以前張牙舞爪驕縱傲慢,了今日的樣子,他也有些心疼,於是帶了怒意道:「誰敢笑話你?朕倒要聽聽,誰這麼大膽子,連你都敢笑話?」
李蓉不說話,李明頗為不耐:「怎麼不說話了?哭做什麼?」
「父皇,不是兒臣不說,隻是兒臣說了,父皇怕是又要覺得是兒臣搬弄是非。」
李明皺眉,他有些猜出來了:「是宮裡的人?」
李蓉低著頭,似乎有些疲倦。
李明見不言,便惱怒了幾分:「說話。」
「父皇,」李蓉撐著自己,直起來,「您如果一定要兒臣說,那兒臣就實話說了吧。」
李蓉盯著李明,帶著眼淚笑起來:「打從兒臣親以來,就宮裡其他公主嗤笑。華樂妹妹說,裴文宣位卑人輕,是父皇不喜歡我,才將我賜給他。」
「胡說八道!」
李明怒喝出聲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華樂怎麼會說這種話!」
「父皇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李蓉笑出聲來,「是覺得華樂不會說這樣的話,還是覺得,華樂不該說這樣的話?」
李明一時說不出話來,李蓉接著道:「父皇以為,我今日為何如此害怕?為何如此倉皇宮,求父皇把吏部侍郎的位置給摘下來?不僅是以為裴文宣太年輕。論年輕,蘇容卿也年輕,憑什麼他當得刑部尚書,我的夫君當不得一個侍郎?可我還是得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來,」李蓉低頭笑起來,眼淚沾在頭髮上,「父皇一定會覺得,是我在後麵替文宣運作,讓他當上吏部侍郎。我心裡怕啊。」
「朕……」李明麵尷尬,「你怎麼會覺得朕會這麼想?」
「因為,兒臣怕慣了。」李蓉哽咽,「如果兒臣今日是華樂妹妹,兒臣當然不怕。因為兒臣知道,父皇信我。可兒臣是上家的兒。」
「你上家兒怎麼了?」李明著急出聲,「你上家的兒,也是朕的大公主!」
「可華樂妹妹說,」李蓉盯著李明,「因為父皇猜忌上家,所以才將我嫁給一個寒族。」
「混賬!胡說!」李明氣得拍了桌子,「裴文宣乃裴禮之的兒子,當年新科狀元,品貌皆佳,他多好你不知道?朕是看重他人品。」
「我知道父皇的好意,所以當年我嫁的時候,也歡天喜地。」李蓉麵疲憊,「可我聽久了……也會害怕。我總是希父皇覺得我好,多信任我一些,所以我不爭,不求,不搶。我的駙馬,不是名門貴族,品級低微,我也不曾說什麼,就連們背後議論我,笑我,我也當沒聽見。」
「我累了。」
李蓉說著,再次叩首:「隻求父皇,不要猜忌兒臣。兒臣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兒臣費盡心機,也隻是……想求一份公道。讓我的夫君不會因為我,連個六品,都做不到。」
「平樂……」
李明聽著李蓉的話,心裡也有些酸起來。
「求父皇恩準。」
李明沒說話,許久後,他嘆了口氣,親自走到李蓉前,扶起李蓉。
「你先起來。」李明聲音溫和,「這件事,朕會給你個公道。你先回去吧。」
「多謝父皇。」
李蓉恭敬行禮,言語中卻帶了幾分疏遠。李明心裡突然難起來。
李蓉以往一貫都同他撒,他原以為自己這麼多孩子,他並不在意這些孩子的來去。可當李蓉真的表出對他的失,他才發現,麵對這個長,他心深,始終有著那麼幾分作為父親的疼。
「先回去吧。」
他剋製著自己緒,拍了拍李蓉的肩。李蓉恭敬行禮,姿態始終優雅端方,行禮退下後,李明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李蓉遠去的背影。
福來端了茶上來,恭敬道:「陛下,殿下已經走遠了。」
「福來,」李明突然開口,「朕對蓉兒,是不是不好?」
「陛下怎麼會這麼說呢?」福來答得圓,「陛下對所有殿下,都是很好的。是一位慈至極的父親。」
「朕覺得,平樂對朕失了。」
李明緩慢開口,福來笑著道:「陛下說笑了,平樂殿下一貫最信任陛下,陛下無論說什麼,殿下都會相信,您是他最好的父皇,永遠不會對您失的。」
「你這麼說,我反而更難過了。」
李明說著,轉過去,嘆息著道:「這宮裡啊,所有想著要把當利刃的人,都會被利刃所傷。」
福來抬手去扶李明,李明重新坐下來,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道:「你派人去查吧,裴文宣進吏部這件事,到底是誰持的。」
「是。」
福來說著,一手了袖子,一手拿起硯條,開始給李明磨墨,不解開口:「不過陛下,不管是不是平樂殿下手,裴大人當吏部侍郎,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李明抬眼看向福來,福來艱難笑起來:「是不是……太年輕了些?」
「為什麼你總在說裴文宣年輕,卻從來不說蘇容卿年輕呢?」
「蘇尚書畢竟世家出……」
「所以你們都欺負裴文宣寒門出,父親早逝是吧?」
李明冷笑出聲來,福來慌忙跪到地上,急道:「陛下息怒,是奴纔有罪,奴才也隻是聽外麪人……」
「按你這個說法,是不是許多人當真都在後麵笑話平樂?」
福來不敢說話了。
李明深吸一口氣:「好,」他抬手指著福來,點著頭,「好的很。」
福來跪著,連連磕頭求李明恕罪。
李明隻拿手指著福來不說話,許久後,他深吸一口氣:「先去查,查清楚,朕等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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