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冬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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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和裴文宣耍鬧玩,躺在床上有些累了,李蓉靠在裴文宣懷裡,方纔想起上雅的事來。
「我勸,是因我知。」
李蓉閉著眼睛,聲音平緩:「還太年輕,好似什麼都明白,卻不知道,權勢可以爭,卻不能。」
「我年輕時候,就是,到顆釘子就後退,名其曰是自己不看重,其實是看得太重,」李蓉有些累,聲音很緩,「所以太害怕付出,也太害怕失去,便連爭一爭的勇氣也沒了。」
「蘇容華和上小姐立場相左,」裴文宣拍著的背,思索著,「上小姐有顧慮,也是正常。除非蘇容卿回頭,或者蘇容華為上小姐爭蘇家的掌控權廢了蘇容卿,可無論哪一件,現下來看,都不可能。」
李蓉沒有說話,裴文宣想了想:「如果蘇容華真的喜歡上小姐,他會自己想辦法。殿下不必憂心,最近事兒多,殿下好好睡吧。」
李蓉應了一聲,便閉眼睡過去。
第二日起來,到督查司門口,又看見蘇容華站在門口。
見李蓉來了,他抬起手,笑意盈盈了聲:「殿下。」
好似沒事兒人一般。
李蓉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便走了進去。
後麵幾日,蘇容華每天都來督查司門口守著,而上雅則帶著藺飛白出各大貴族圈裡的場合。隻要上雅沒在督查司辦事兒,便帶著藺飛白,詩會清談,出幾次,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但這種事兒大家不好多說,更不好同蘇容華說,於是蘇容華還每天在督查司門口站著,而貴族中許多人已經開始議論著,上家的大小姐,是不是相中了謝家那個私生子謝飛白。
以上雅的份,如果嫁給謝飛白,那明擺著是用份給謝飛白抬轎。
謝飛白手裡有西南兩萬人馬,但份的確上不了檯麵,如果上雅嫁給他,有上氏在後麵作為支撐,那謝飛白在謝家也就不可同日而語。
隻是上雅為什麼要用一門婚事做這個抬轎人,眾人就想不明白了。
畢竟以的份,太子妃都做得,除了蘇氏兩位嫡公子,整個華京難有可匹配之人。嫁給謝氏已是屈尊,更何況還是個私生子?
眾人想來想去,便覺估計是上雅心許謝飛白。
除了,再沒有什麼理由,能得這麼一門荒唐的婚事。
轉眼就到了冬狩,冬狩前一夜,李蓉拿到了整個冬狩流程。
這時候天已經徹底冷下來,屋裡點了炭火,上雅、藺飛白、裴文宣、李川等人齊聚一堂,看著李蓉從趙重九手裡接過冬狩整個計劃安排。
「明日冬狩,會分為三個環節,先由川兒問候六軍,許以嘉賞。」李蓉轉過頭來,看向李川。
李川點頭:「禮部知會過我,我已知曉。」
「而後六軍會各派一百人,在山林之中設七麵旗,每軍一旗,再在林深設一麵大旗。六方互相埋伏,按照規則奪取林中大旗競賽,時限兩個時辰,酉時計算獲得旗子的數量,數多者為勝。」李蓉看著紙頁,走回桌邊。
桌麵上鋪著地圖,坐下來,將整個流程放在桌上。
「清點勝出之人後,按理該是父皇來給獲勝者嘉獎,但今年父皇想給李誠個麵子,」說著,李蓉笑起來,「換了李誠。」
「屆時獲勝者會在這個位置領賞,」李蓉抬起手來,輕點在地圖一個高臺上,「這個高臺會將李誠徹底暴出來,我們在這三個點設弓箭手,」李蓉說著,看向裴文宣,「再在李誠附近設兩個殺手,以保萬無一失。」
「那謝春和呢?」
上雅皺起眉頭,裴文宣的話,笑起來道:「這是小事,我近日已在謝春和常去的外室家中下了慢行毒藥,等到當日,會有小廝將藥引放茶水之中,隻要謝春和喝了茶水,從毒發到死,不出一刻鐘。」
「你是下毒?」藺飛白有些詫異,「這些世家大族對下毒之事把控極其嚴格,你是怎麼做到的?」
下毒這件事,且不說買通人十分困難。就算買通了人願意下毒,這些貴族過口的食,都要一層一層驗毒才會到他們跟前。若是真的有毒,還在驗查之時,便已經暴了。
故而明明下毒之事殺人最為容易,各家卻還是要千辛萬苦謀劃刺殺之行。
「藺公子可曾聽過,」裴文宣笑著給藺飛白倒茶,聲音平穩,「有一種毒,名為香人。」
李蓉抬頭看了裴文宣一眼。
香人這種毒,直到當年蘇容華帶宮中毒殺秦真真,才被人所知。
「此毒一共有十一種變法,都是用普通的香料製,放常用熏香之中。長年累月接,會慢慢積累骨,以癆癥為表癥,三年必亡。若短暫接一段時間,再輔以藥引,便會立刻毒發。此毒最難防範之,在於它每一種材料都十分常見,並無毒的。包括藥引,也是再常見不過的食材。很難防範,事發之後,哪怕查起來,也很難尋找到毒從何來。」
當年如果不是李川遍尋天下異士,秦真真之死,怕也隻是會當急癥理。
而秦真真死後,香人之毒便被皇室所收納,知道這種毒藥方子的人,天下不超過三個。
和蘇容華接過的蘇容卿,辦案之人裴文宣,以及將藥師收宮中同他一起修仙煉丹的李川。
如今重生而來,隻要蘇容卿沒有過多乾預,香人幾乎無人可解。
「那萬一,下毒沒有功呢?」
李蓉轉頭看向裴文宣,裴文宣得了李蓉的目,便知的顧慮。
裴文宣笑了笑:「肅王殿下出事,必有謀逆之人在場,屆時校場大,死幾個人,不也正常嗎?」說著,裴文宣看向藺飛白,「藺公子對於此道,應比我通。」
藺飛白本就是殺手出,趁悄無聲息殺個人,再簡單不過。
「不過,為保萬無一失,」裴文宣笑起來,「明日校場,還是越熱鬧越好,大家注意力放在什麼東西上,總容易做事。」
「這事兒,我同姑母說過了。」
上雅突然開口,所有人看過去,目帶了幾分疑。
「明日六軍比賽時,姑母會勸說陛下臨時加一場馬球賽,許諾奪得頭籌者可以得到一個獎賞,到時候藺飛白會上,你們若是擔心蘇容卿有什麼作,就讓藺飛白挑他出戰,把他上賽場,等眾人目都在賽場上時,」上雅看向裴文宣,「你就出手。」
「好。」
裴文宣鼓掌:「就這樣。」
「到時候,若我能贏,」藺飛白神平靜,「我就求娶上小姐。謝春和一死,葬禮之前,上小姐助我拿下謝家。」
「若你不能贏呢?」上雅似笑非笑,裴文宣也有些好奇,藺飛白斜昵看向上雅,「我就犯規,打他。」
「好!」裴文宣聽到這話,十分高興,「飛白兄,你若當真打了他,我送你一把寶劍……」
「咳咳。」李蓉輕咳了一聲,裴文宣麵上笑容僵住,而後從容收起那份剋製不住的欣喜,平和道,「一切就給藺公子了。」
「好說。」藺飛白點點頭,「日後裴大人在殿下麵前多多言,多給軍餉就是了。」
幾個人在李蓉家商議著明日行程時,華樂披著鬥篷,在夜中穿過狹長的甬道,走到盡頭停下,麵對著牢房裡一囚,看上去有幾分疲憊的子,低喚了一聲:「母妃。」
妃抬起頭來,看著華樂掀下頭上帽子,出堅毅神:「一切準備好了,等明日我殺了李川,就救您出來。」
「好孩子。」妃眼裡出憐的目,站起,走到門前,出手去,握住華樂冰冷的手,「你苦了。」
華樂搖搖頭:「能保住誠兒最重要不過,這點苦算不得什麼。」
「你是如何安排的?」
「蘇侍郎幫了我,」華樂說著,麵上出幾分怯來,妃作僵了僵,就聽華樂輕聲道,「兒拿了您的令牌,但也沒個頭緒,蘇容卿找到我,說可以幫我,明日刺殺李川都安排好了,就是……」
華樂皺起眉頭。
「就是什麼?」妃有些憂慮,華樂眼中出不滿,「他不讓我李蓉,說李蓉還有其他用。李川一死,李蓉還能有什麼用?我看他莫不是昏了頭,看上李蓉那張臉了吧?」
華樂說著,又有些不舒服,接著補充:「不過蘇侍郎這樣的人,也不是個看臉的,也不知道李蓉是有什麼用……」
妃靜靜看著華樂一會兒罵一會兒又要為蘇容卿說好話,笑了笑,抬手拂過華樂的頭髮:「不管他要做什麼,人你的,你做不就行了?」
華樂詫異抬頭,妃看著,輕聲道:「傻孩子,別什麼都聽男人的。這些男人啊,上說一套,心裡想的是誰,你可不知道。你想殺李川,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刺殺他。」
「那是?」
「明日校場,所有人都護著李川,因為大家都知道,李川是靶子,所以大家都會在意李川。而李蓉是眷,肯定第一時間要。到時候,你把所有銳都調到李蓉邊去,著進林子。讓人放話給李川,他不去救他姐,就殺了李蓉。」
「李川會救嗎?他又不是傻子。」華樂有些不可思議。
妃笑了笑:「他會去的。」妃眼裡帶了幾分憐憫,「死在對苦難一無所知的年紀,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運。」
「好。」華樂點了點頭,皺起眉頭,「隻是,我怕沒有這麼多人手……」
「你去做就是了。」妃聲音溫和,「會有人幫你的。」
「有人?」華樂迷茫看著妃,「誰?」
妃笑著轉向皇宮的方向,皇宮最高的北燕塔上掛著燈,燈火在遠方輕輕搖曳,和天空上的星辰相映輝。
華樂跟著看過去,妃靜靜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華樂:「去吧,別耽擱了。」
華樂點點頭,不疑有,抬手帶上帽子,輕聲道:「那我走了,母妃,你好好保重。」
說著,就轉過,又走了那漫長的、如同一條巨蛇之口的甬道。
妃看著兒一點一點黑暗之中,許久之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知道會功。
會有人幫,會有無數想讓李川死的人在暗,幫著做一切。
他們不需要華樂做什麼,他們需要的,隻是當李川死後,由華樂來承一切。
隻是人總有選擇,選擇了權勢,那就註定這條路上,要捨棄一些東西。
華京天空上的星辰在雲層後忽忽現,西北邊境,當夜也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氣。
秦臨領著崔清河站在山崖上,遠遠眺著遠蕭肅駐軍的方向。
風吹得兩人衫呼呼作響,崔清河看著遠燈火,輕聲道:「方纔士兵通報,說蕭肅點了兵馬,今夜往華京方向出發了。」
「多人?」
秦臨沒有回頭,神平穩。
「三萬,留兩萬駐守西北。」
「三萬啊。」
秦臨悠悠開口,崔清河垂眸看著地上輕拂的青草:「你真打算按照平樂殿下所說攔截蕭肅嗎?」
「不然呢?」秦臨轉頭看向崔清河,輕笑,「你以為平樂殿下幫我們這麼多,是沒有代價的嗎?」
「可蕭肅拿的是陛下的旨意。」
崔清河皺起眉頭:「到時候,你就是謀反。」
「又如何呢?」
崔清河麵平靜,他靜靜注視著秦臨:「阿臨,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幫我把放在西北的兩萬人盯住就是了。」
秦臨轉頭看向遠:「殿下救我秦氏,我自然不能辜負於。」
崔清河沒有說話,他上前一步,站在秦臨後。
「而且,以殿下和裴文宣的才智,我信他們。清河,你放心吧,如果當真出了事,你就從西北直接出大夏,往西邊去。」
「抱歉,」崔清河聲音很低,秦臨察覺異樣,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把利刃驟然貫穿他的,崔清河手微微發,他紅著眼眶,死死盯著他,「我不想走。」
話音剛落,秦臨刀直揮而去,崔清河疾退數丈,數十人從林中跳了出來,朝著秦臨就撲了過去!
兩個侍衛護在崔清河麵前,崔清河盯著和十幾個殺手且戰且退的秦臨,秦臨狼一樣掃了他一眼,捂著傷口便沖了林。
「崔公子,」護著崔清河的侍衛恭敬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回營。」
崔清河抬手了一把臉上的痕,看著秦臨逃走的方向,提著劍轉過去,冷靜道:「清理門戶。」
說完之後,崔清河便帶著人提劍下山。
沒過多久,正在屋中給李蓉寫著信的荀川便聽到一聲疾呼。
「大人!」一個侍衛提劍急,「秦將軍在山崖遇刺墜崖,崔大人說是有應害了將軍,封了軍營,現下朝著我們過來了,大人快走吧!」
荀川的話,手上一,隻來得及寫下一句「秦臨遇刺」,便聽外麵傳來腳步聲。
荀川將信一折,急急給侍衛,低聲道:「趕走,將信加急送給殿下。」
說完,荀川從旁邊取劍,便領著人沖了出去。
剛衝出營帳,就看崔清河領著人站在營帳前,崔清河神平穩,冷淡開口:「荀大人,將軍遇刺,本奉命監軍,捉拿所有嫌犯。還請荀大人配合,卸甲棄劍,軍營走一趟。」
荀川沒有說話,靜靜注視著崔清河:「崔大哥,我是誰,你不知道嗎?」
崔清河神微,卻隻是抬了抬手。
士兵得令,立刻朝著荀川砍殺過去,荀川麵微變,隻道:「你背叛了大哥。」
「抱歉。」
崔清河語調平靜:「我想回到崔氏,你們幫不了我,隻有一個人可以。」
說話間,荀川一劍挑開撲過來的人,三步做兩步,彎腰抬劍砍斷拴著馬匹的韁繩,馬驚賓士而出,一腳踩在旗桿上,借著旗桿的力力撲到馬上,然後在眾人驚呼之間,朝著外麵疾馳而去。
崔清河沒想到荀川竟然直接沖了出去,他頓時變了臉,大喊出聲:「追!把給我追回來!」
荀川聞聲沒有回頭,看向華京方向的明月,朝著遠林急奔而去。
必須把哥找回來。
華京還在等著秦臨。
殿下還在等著秦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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