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大結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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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容卿不言,他仰頭看著高座上的子,後人見他異樣,都趕了上來,隨後就見到金座上的李蓉。

跟在後麵的華樂最先反應過來,見李蓉坐在高座,不由得疾呼:「李蓉你做什麼?那是父皇的位置,你瘋了!」

「父皇病重,太子傷未愈,特命本宮監國,福來。」

抬手:「宣讀聖旨。」

福來應了一聲:「是。」

說著,他將手聖旨鋪開,在一片震驚中,穩穩噹噹宣讀了上麵冊封李蓉為監國長公主的容。

他宣讀聖旨時,外麵廝殺聲越近。

蘇容卿一直看著上方的李蓉,李蓉毫不示弱,平靜注視著他。

聖旨讀完之後,福來笑著看著眾人:「諸位大臣,聖意已達,殿吧。」

沒有人,華樂環顧四周,想上前,又不知為何,有那麼幾分怯意,隻能慫恿著其他人:「你們呆在這兒做什麼?還不上去把拿下!」

「蘇容卿。」

李蓉見其他人久不做聲,喚了蘇容卿的名字:「殿。」

蘇容卿得李蓉的話,他一掀擺,提步走大殿。華樂正要說話,旁邊顧子道便提醒道:「殿下,稍安勿躁。」

顧子道是禮部尚書,這裡的元老,就算無知如華樂,也知要尊敬幾分。

所有人看著況,就見蘇容卿上前,停在臺階前不足三丈,李蓉見他立不跪,微抬下:「殿不跪,爾乃臣賊子乎?」

「昨夜宮變,未見天子,臣不敢跪。」

「為何不敢?」

「怕跪錯叛賊,有辱天尊。」

「你陳兵在外,你不為賊,還有誰敢稱賊?」

「太子李川,」蘇容卿提了聲,「殿下,昨夜太子攻城,矇蔽殿下,劫持聖上。微臣為救聖駕而來,還請殿下勿憂。來人,」蘇容卿抬手一揮,「平樂殿下驚,將殿下帶下去休養。」

「放肆!」

李蓉厲喝,大殿之中,麻麻士兵瞬間陳列在前,指著朝臣。李蓉盯著眾人:「太子昨夜本未曾宮,陛下如今聖駕安好,爾等強行攻城乃謀逆之罪,還不退下領罪!」

李蓉一番話說出來,眾人臉巨變。蕭乾轉頭看了妃一眼,妃皺起眉頭。

蘇容卿抓住關鍵,隻問:「太子未在宮中?」

「太子昨夜出城養傷,」李蓉看著有些慌的眾人,聲調平穩,「故而,本宮代理監國。諸位大臣,謀害聖上乃抄家滅族的死罪,此罪今日不問,總有一日也會問,再不濟,史筆下臭萬年,想必各位大人,也不想如此。」

李蓉的話讓眾人有些遲疑,他們本是以為李川如今已經把李明殺了,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殺了李川。

可如今李川不在宮中,皇帝甚至還活著,他們攻城的行徑,便顯出幾分荒唐可笑來。

謀殺天子,這樣的罪,權勢滔天時尚會有人質疑,若有一日權勢不及,便是抄家滅族的禍

天子於這些百年世家心中或許算不得個東西,卻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伐害。

華樂見這些人遲疑,一時有些慌了,不由得拉了妃的袖子,妃低頭沉思著,眾人遲疑之間,蘇容卿聲音響了起來:「我與平樂殿下一談,不知眾位可否行個方便?」

蘇容卿突然的提議讓眾人有些詫異,妃抬起頭來,目,在眾人猶豫之時,妃開口輕笑:「既然蘇大人有事和平樂商談,我等也不打攪了。諸位,」妃轉頭看向眾人,「我們一起在外恭候吧。」

說著,妃便拉著「李誠」主提步,領著蕭乾等人一起出去。其他人麵麵相覷片刻,也跟著出了大殿。

李蓉看著蘇容卿的人都退出殿外,蘇容卿仰頭看著:「殿下?」

「殿下,」福來轉頭看向李蓉,「蘇容卿畢竟是男子,萬一對殿下存謀害之心……」

「退下吧。」

李蓉出聲,福來頓了頓,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領著人從大殿中離開。

臨走之前,福來帶著人按著蘇容卿的吩咐,在大殿中佈下茶桌茶,最後一個退開。

所有人出了大殿,便都散開,各自站在一邊,低低私語。

蕭乾站在後,低了聲:「二姐,太子沒有手,如今這些老不修怕是有了異心。」

「不會。」妃看著宮門前正在不斷進來的士兵,「了宮,現下誰都跑不了。」

兩人正說著話,一旁和大臣商議著的顧子道似乎和他們做了什麼決定,同王厚敏點了點頭,迎上前來,朝著妃行了一禮:「娘娘。」

「顧尚書。」

妃趕忙還禮,顧子道看了一眼大殿,笑著道:「娘娘,看來……如今有些誤會。陛下既然沒有出事,看來太子殿下或許也不是謀反,我等方纔商議,要不……」顧子道打量著妃的神,「大家還是散了吧?」

「若當真是誤會,那自然是要退下向陛下請罪的。」顧子道的話並不出妃所料,轉頭看向宮,「可如今陛下還沒見著,誰知道李蓉說的話,是真,還是假呢?如今我等也已經在宮中,不如讓妾宮一探,看看,陛下到底是活著,還死了。」

得了妃的話,顧子道盯著妃許久,妃笑了一聲:「顧大人覺得呢?」

「確認陛下安危,當然是必要的。」

顧子道似乎很滿意妃的答案,他行了一禮:「我等會傾力協助娘娘宮。」

「那,謝過顧大人。」

「來人,」妃轉過頭,抬手指了一旁的福來,「將這投靠臣賊子的老賊拿下!其他人隨我宮麵聖!」

「阿乾,」妃轉頭,看著蕭乾,囑咐得別有深意,「去宮門守著,以免閑雜人等,隨意進出。」

蕭乾聽明白妃的暗話。

這些世家都是牆頭草,為了利益來,就可能為了利益走。

他們如今要把這些世家綁起來,幫在一起,蕭氏若出不了宮,誰都別想出。

妃說完之後,便領著人朝著宮走去。

華樂跟在後,低了聲:「母親,要是父皇還活著怎麼辦?」

「他不會活著。」

妃果斷開口:「隻要我們見到他,他一定已經死在李川手裡了。」

華樂聽到這話,震驚抬頭,看見妃有些發白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皇宮剛剛淪陷時,公主府,蘇氏、顧氏的親眷被關了幾個屋。哭啼求救之聲不斷傳來,裴文宣站在庭院中,了一把臉上的,走到裴文宣後,低聲道:「公子,蘇家和顧家的家眷都在這裡了。」

「王家呢?」

「還沒攻下來。」

「有放跑人嗎?」

「沒有。」業搖頭,「王家閉門不出,沒有人出來。」

「宮裡呢?」

「宮門已經破了,蘇氏旗已經立在城頭,蘇容卿帶著妃、王厚敏、顧子道等人進去了,據說早朝並未取消。」

「宮門花了多長時間破的?」

「半個時辰不到。」

裴文宣聽到這話,閉上眼睛。

半個時辰不到攻破皇宮,可見李蓉幾乎沒有在宮城外佈防。將所有兵力收歸了宮。

而早朝正常進行,也就是在外宮。

這樣的舉,以李蓉的子,隻預示著一件事——

李明未死。

李明不死,李川的罪名就無法坐實,那些世家始終心存猶豫。收歸兵馬在宮,就是希保全剩下的軍力,一旦李川找到機會反撲攻城,這些軍力就可以裡應外合。

在這種況,在外宮,無非是為了,拖延時間。

的生死,拖延時間。

知道,從留在宮中那一刻,幾乎就沒有生還可能。

無論李川是輸是贏,隻要攻城,就是人質。

「公子?」

業見裴文宣閉眼久久不言,不由有些擔心:「接下來該怎麼辦?」

「蘇容華既然給上雅通風報信,可見蘇氏本並不想參與這些,蘇容華會攔住天守關過來蘇氏的軍隊。明日清晨,荀川的軍隊也就到了,到時候,外城就是荀川的軍隊對王氏帶來的一萬軍。」

「昨夜羽林衛、裴家、上家的軍隊還剩下八千人,其中六千被殿下收歸宮中,還有兩千在咱們這裡。」

「而城中,蘇氏等世家約有一萬家兵,陛下那邊林軍加寧王的人,約莫還有七千。」

「那我們還有勝算嗎?那些想咱們死的世家有兩萬人,我們這邊不到兩萬,陛下那兒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能贏。」

裴文宣睜開眼睛:「必須贏。」

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了鼓聲。

「咚。」

「咚咚。」

隨著鼓聲而來的,是趙重九提劍急,他站在門口,剋製住激:「駙馬,荀川軍隊已到,攻城了!」

裴文宣沒有什麼表變化,他聽著外麵的戰鼓聲,停頓片刻後,立刻吩咐:「趙重九,你即刻帶一千人去城樓同荀川裡應外合開啟城門,速度要快。」

「告知裴曉,將王氏家眷帶公主府後,守住公主府,聽我命令。」

業,吩咐人將府中還有的孔明燈都升上去,讓人焚香備水。」

「公子?」

業有些不明白,低頭,麵上出幾分溫:「我得去接殿下。」

他不能讓一個人在宮裡。

是生是死,他都得陪著

鼓聲響起來的時候,寒風卷得城外玄旗幟翻飛作響。

李川領著藺飛白、荀川騎在馬上,他們後是士兵列隊而站,在尚未徹底亮起來的清晨中,略顯疲憊。

「現在就要進城嗎?」

藺飛白看著前方,皺起眉頭,這些士兵跋涉千裡而來,明顯已是極為疲憊。

「現下不進城,」上雅站在戰車之上,眺前方高牆,「等到天亮,王家軍隊帶人進來,再想攻城就難了。不如此時取下城池,以守待攻。」

「攻城不易,」藺飛白頗為不安,「士兵又疲倦厭戰,如何攻城?」

「很快了。」李川看著華京,神帶著冷。

荀川看了一眼旁邊的李川,他穿著太子玄服,披著純白狐裘,玉冠高束,顯出幾分難言的清貴。

他長高了許多,帶著幾分文臣式的清瘦,枯冷的眼神,全然不見當初活潑年的模樣。

「裴文宣和阿姐在裡麵。」

李川察覺荀川的眼神,以為有疑,轉過頭來看,隻道:「勿憂。」

話音剛落,華京城,便升騰起一盞孔明燈。

孔明燈在尚未亮起的天空裡,頓時吸引了許多人的主意。

第一盞孔明燈亮起來後,李川從腰間拔劍,淡漠出聲:「備戰。」

聽得此話,上雅雙手在前,恭敬行了個禮,而後轉過頭來,看向眾將士。

「諸君,」上雅揚聲開口,「可知此為何?」

戰鼓聲不徐不疾,將士看著上雅,並不言語,上雅抬手指了「華京」二字,提高了聲:「此便是華京,是諸君在沙場守護之。華京之中,有雲羅綢緞,有妖嬈人,有金銀珠寶,有權勢無雙。可這些都不曾屬於過諸位,諸位在西北拚殺,苦寒之地,糧短,命似草芥,一生如泥在他人腳下,子子孫孫,皆為如此,甘心嗎?!」

眾人不敢說話。

可人趨利,話不說,不等於不存在。不過是因強權折腰,不敢言語。

「可今日不同。今日,諸君城,」上雅展袖指向華京,提高了聲音,「贏,封侯拜將!輸,也不過馬革裹,並無不同!」

「今日上至太子,下至罪民,皇城之前,皆為利刃向前,隨我卸下糧草,聽太子號令,非贏則死,不勝不歸!」

說罷,上雅拔劍斬斷戰車上攜帶的糧草,糧食砸落在地,散落一地。

藺川隨之舉劍,乾脆利落劃過馬上係著糧草的袋子,糧食墜落到地上,的劍穩穩指著華京。

「以平樂殿下之名,」聲音很平穩,和平日訓練他們時沒有區別,但最後八個字,依舊加重了語調,「非贏則死,不勝不歸。」

「非贏則死,不勝不歸!」

有了藺川領頭,所有人紛紛解下糧草,大喝出聲。

這是他們一生最寶貴的機會。

從西北到華京,他們攀過雪山,奔赴千裡,像是從沼澤泥地裡,撥開了荊棘遮掩著的忌,一層一層爬到了他們從未想過之

在那子子孫孫無盡的絕裡,終於得了一的希

不過瞬息之間,士氣高漲。

李川轉頭看向旁邊的荀川,荀川迎向他的目

許久,李川隻問了一句:「會贏嗎?」

荀川神平靜,隻答:「殿下不會輸。」

口中的殿下隻有一位。

,從給了與秦真真完全不同的生活那一刻開始,便已被供上神壇。

的姐妹,的朋友,的君主,李蓉。

李川得言便笑了起來。

旁邊藺飛白看著站在戰車之上的上雅,他苦笑起來:「我可被你們害死了。」

「你現在還能回頭。」

雅握起旁邊的鼓槌,藺飛白打量著,有些疑:「我以為你現在會走。」

「大家都在這裡,」上雅坦然一笑,「我也就不走了。」

藺飛白沉默下來,他想了想,低頭一笑。

也就是這時,號角聲響起,李川拔劍指前。

抖著將鼓槌重重砸在鼓麵上,巨響之間,漫天孔明燈下,士兵朝著城牆奔湧而去。

殺聲震天。

而戰鼓沒響之前,宮城之中,福來剛剛關上大門。

大殿之門一關,整個大殿便暗了下來,隻有綽綽燭火躍,讓大殿有了些亮。

蘇容卿和李蓉相對座,蘇容卿看著對麵李蓉,過了許久後,他帶了幾分懷念:「容卿許久未曾為殿下煮茶。今日殿下喝的銀尖不在,頗為可惜。」

「你特意摒開眾人,就是來同我敘舊的嗎?」

李蓉看著蘇容卿用旁邊盆中溫水凈手,似覺好笑,蘇容卿神平和,如當年還在公主府中閑適姿態:「自然是有些問題想問殿下。」

「殿下,」蘇容卿取了茶葉,放茶壺之中,聲音平和,「金鸞椅上,可還舒適?」

李蓉聽他的問話,便知他的意思,但還是明知故問:「你什麼意思?」

「殿下應當知道,我隻想阻攔李川。」

蘇容卿將茶葉放到一邊,正跪在李蓉對麵,雙手垂放在前:「殿下如今既然已是監國長公主,那李川是不是太子,還有必要嗎?」

李蓉不言,蘇容卿子微微前傾:「殿下,」他放輕聲,「微臣並非為報仇而來,李川,可以活著。」

可以活著,但不能是太子,不能以自己的名字活。

李蓉為監國長公主,李誠登基,李川謀逆賜死,再換一個份活。

「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蓉看出蘇容卿的讓步,搖頭:「但我不能騙你。」

「殿下什麼意思?」

蘇容卿麵上帶笑,眼裡卻有些冷。

「你不願意李川登基,是因為李川意在削弱世家,你想阻止此事。可我監國,還是會和李川做出一樣的選擇,隻是手段不同而已。」

聽到這話,蘇容卿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殿下,」他認真開口,「上一世,還不夠嗎?」

李蓉聽著蘇容卿的話,想了許久。

本想爭論,可當一抬眼,看見蘇容卿那雙已經帶了幾分偏執的眼,忽地想起李明的話來。

上位者,不僅要看結果,還得看源頭。

看著蘇容卿,好久,才緩慢出聲:「上一世,你覺得李川哪裡做得不好?」

「殿下還需要問我嗎?」蘇容卿似是有些惱怒起來,「上一世,殿下怎麼說的,您忘了?您說他不該北伐,不該改製,他搞得上下,民不聊生,他作為君王,為了一個人……」

「容卿,」李蓉打斷他的話,「你真這麼想嗎?」

「殿下,」蘇容卿不自覺的輕,「您什麼意思?」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書房。」

李蓉看著蘇容卿,麵上帶了幾分懷念。

「那時候你跟著蘇相跪在書房門口,勸阻父皇北伐,你告訴我,蘇家之人,為百姓生,為社稷死。」

蘇容卿聽到這話,眼中神,好似一顆石子扔湖心,泛起層層漣漪。

李蓉抬眼看他:「可你告訴我,世家如今存在於世,對於百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你我心裡都清楚。當年北伐的確很急,但如果沒有世家阻攔貪汙,當年的軍餉,其實足夠北伐。」

「當年南方水患,的確是因北伐導致國庫無銀,但如果不是世家繁盛又不必上稅,地方許多人依靠世家逃避稅收,國庫也不至空虛至此。」

「你說他作為君王,不該獨寵於一個人,可蘇容卿,你若我,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不會痛苦嗎?你是如此,川兒就不是嗎?」

「可他是君王,苦痛都得忍得。」蘇容卿固執開口。

「那也需忍得有意義。」李蓉輕笑:「君王的婚姻,與朝堂有何乾係?君主主江山社稷,他勤政,他民,那他誰,他娶一個人,還是娶幾個人,與天下有何乾係?之所以有乾係,難道不是因為世家黨爭,將爭執放在了後宮嗎?他的忍耐討好的是世家,不是百姓,有何意義?」

「按照殿下所說,」蘇容卿嘲諷開口,「都是世家的錯,是嗎?可貪汙者,世家有,他寒族就沒有嗎?黨爭者,世家有,寒族就沒有嗎?這本就是人趨之,與世家有何關係?!」

「你們都說世家是錯,可這麼多年,災荒之時,蘇氏賑災;戰之時,蘇氏子弟齊上戰場。蘇氏心向百姓,做錯什麼了?你說後宮黨爭,李川無錯,那上雅就錯了嗎?我大哥就錯了嗎?他們一生都被毀了送宮中,李川為了一己之私這麼對待他們,憑什麼李川能任,他們就隻能一輩子絕過活,就因為他們不是天子嗎?若世家是罪,」蘇容卿盯李蓉,「皇族天家,就不是罪過了嗎?」

「那,誰送上宮的?」李蓉看著蘇容卿,蘇容卿不答話,李蓉低頭笑了笑,「容卿,其實許多事你心裡清楚。你隻是沒有辦法承認,你我生來為罪。」

「哪裡有什麼生來為罪!是善是惡,是罪是罰,當是那個人做了什麼。我蘇氏,百年名門……」

「就是這個百年名門,」李蓉打斷他,「是基於什麼之上?」

蘇容卿頓聲,李蓉有些悲憫看著他。

「容卿,我明白你的偏執。」

「心繫明,卻為黑暗,你承認不了自己的份,隻能顛倒黑白。你年無知還能遮掩,越是清醒明白越是自厭。」

「殿下!」

蘇容卿提聲打斷,他彷彿是別人及了心中最痛苦之,他子微微前傾,似是抓著衫,他看著李蓉的模樣,眼神裡全是祈求。

不能說,不能再說。

他引以為傲的出,他從小所的讚,他的堅守,他的信仰。

「世人好狐裘,」李蓉沒有聽他的勸告,在蘇容卿的注視下,緩慢出聲,「可狐貍是不會喜歡的。若給狐貍一點吃食,便自詡為它著想,那是謊言。」

「你蘇氏若當真為百姓,為社稷,你若當真想改變上一世的結局,你要做的不是殺了李川,阻止李川登基,而是和他站在一起,對抗本來錯的東西。」

「但世族龐大,若是貿然變革……」

「那就一直不嗎?

李蓉笑起來:「你我不必自欺欺人,若是錯的事,永遠會有人抗爭。世族再龐大,但它是錯的,就會有無數個李川、裴文宣、秦臨前仆後繼與之為戰。它終有一日會消失,而吾輩在此世,不可妄,亦不可不。」

「李川可以不是太子,但也我不會騙你說我若上位,會許諾世家多。我之一生,」李蓉的眼睛倒映著燭火,影綽綽,「獻於我的道義。」

「我願君尋初心,」李蓉注視著他,「永為蘇郎。」

蘇容卿愣愣看著李蓉,水沸騰起來,發出尖銳的聲響。

「殿下,」蘇容卿慌忙回神,沙啞開口,「我回不了頭了。」

他早已帶著所有人上了謀逆這條船,無論是進是退,誰都走不了。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蘇容卿苦笑起來,「我不能回頭。」

他已經為此拋付一切,再讓他認錯,他何以堪?

李蓉想了想,低頭輕笑:「那就不說這些了。最後喝一次茶,我為你泡一次吧。」

李蓉說著,取了火爐上的水壺,將水沖泡壺。

低垂著眉眼,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溫平和。像是歲月打磨的一塊璞玉,在下流淌著清潤的芒。

大殿,沏茶之聲涓涓,大殿外,砍殺之聲震天。

升騰起的水汽之後,子似是永不變的畫卷。

十二歲初見時的,每年考校時遠遠張的心,聽聞定親時的悲傷,在親那日,跟隨在人群中跋涉一路的痛苦。

鼓足一生勇氣為撐的那一次傘,

絕境之下朝屈膝跪下的一輩子。

站在後可不可求的忍,這一生遙不敢的相遇。

貫穿他生命的始終,又在最後一刻朝著他指向來路。

茶葉過水又棄,再得茶湯,落白瓷杯中,呈出映底的清

李蓉將茶推到他前。

這是第一次為他斟茶,可他卻始終生不出捧起它的勇氣。

好久後,他抖著手,舉起杯子,茶還未到口中,大殿之門突然就被人撞開:「不好了!」

蘇容卿手上一,茶湯灑了出來,蘇知竹氣,驚慌看著蘇容卿:「公子,太子帶人攻城了。」

蘇容卿靜靜看著門口的蘇知竹,李蓉轉過頭去,就看見黑夜之中,孔明燈似如明星,升騰在空中。

大臣吵吵嚷嚷衝進來,王厚敏進了殿,急道:「容卿,宮還沒攻下來,李川的人已經在門口了。怎麼辦?」

說著,王厚敏便看見了一旁的李蓉,他忙道:「快,先把李蓉綁起來,吊到城門上去!」

「王大人!」

蘇容卿厲喝出聲:「這是殿下。」

「殿下?」

王厚敏愣了愣,片刻後,他瞬間暴怒起來:「蘇容卿,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和人搞這種風花雪月的事,你且記得,是你讓我們和妃合作的,此番要是輸了,你我都是抄家滅族得罪,你莫昏了頭!」

王厚敏這麼一罵,蘇容卿臉白了白,李蓉怡然坐在殿中,輕聲一笑:「王大人不必憤怒,本宮隨你去城樓就是了。」

說著,李蓉便站起來,蘇容卿一把抓住李蓉的角,他抬起頭來,咬牙出聲:「殿下,別出去。」

李蓉靜靜看著蘇容卿,蘇容卿眼裡帶了幾分剋製不住的惶恐:「沒有人會救你的。」

李川不能在這時候放棄攻城。

他沒有多兵力,等不了王家的軍隊趕到。

李川若不放棄攻城,李蓉作為人質,隻能是死。

李蓉聽到這話,很久後,低低開口:「謝謝,但是,」抬眼,「我不想欠你。」

死也不欠他。

蘇容卿臉一白,李蓉拂開他抓著袖子的手,轉往外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看上去似乎很平靜,沒有毫畏懼,那個背影高傲如鶴,同他記憶中走在前方的殿下沒有區別。

然而李蓉自己知道,沒有人可以麵對死亡毫無恐懼。

死過一次。

深知死亡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憾再無法挽回,的人再不能相守,夢想再無歸,期盼再無可能。

以前或許還沒有那麼畏懼死亡,可是現在害怕。

因為心裡有一個人。

李蓉不由自主抬手放在自己腹間,踩著可鑒人的黑大理石地麵,一步一步朝著亮行去。

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的影。

知道這個人不可能出現,他已經在華京之外,他應該很安全,他或許還會同李川一起,在城樓下等著他。

想上城樓去,想在最後一刻,好好看看他,再好好謝他。

謝他教會,原來這世界有這麼好的,也謝他開啟這個世界,讓從黑暗中走出來,得見明。

而在此之後,隻要李川贏了,他就能活下來,然後像上一世一樣,為名臣良相,百姓敬仰,千古流芳。

李蓉含笑往前,也就是這個時候,皇城宮門前,一位青年白玉冠,佩劍而立。

士兵紛紛湧上前來,用長矛圍著這俊雅公子。

然而公子從容不迫,抬眼看大殿方向,約出現的那個影。

他麵上帶笑,目不移:「煩請通報,裴氏文宣,求見平樂殿下。如若不允,還請問問蘇侍郎,顧尚書,王侍郎三位,可還想念家中族人?」

聽得這話,眾人麵上一驚,裴文宣不管不顧,徑直城。

宮門已經被撞城柱撞破,所有都愣愣看著他,而李蓉剛剛踏出大殿,就看見一個白影,從宮門方向,緩步而來。

不由得定住腳步,愣愣看著他。

昨夜積雪未除,白雪覆蓋著昨夜的和狼狽,彷彿一張白紙畫卷,鋪在平地之上。

而公子白玉冠,獨行於茫茫雪地,好似雪神臨世,乾淨中帶了幾分肅殺之意。

周邊無數士兵引弓而立,準備著隨時殺此人,然而公子彷彿閑庭漫步,從容風流。

華京之外,無數士兵搭著雲梯攀牆而上,城士兵殺一片,趙重九砍殺了旁邊守著城門開關的士兵,一劍狠狠斬在繩子上。

城門瞬間倒下,落在護城河對麵,士兵前仆後繼衝殺而,聲音震天。

宮之中,妃看著舉例不過十丈的寢宮,和麻麻的士兵,著拳頭。

旁邊華樂拚命高吼:「沖啊!殺過去!快殺過去!」

李明坐在床上,抬頭看著床頭綉著的龍紋,聽著兒在外麵的嘶吼,嘲諷笑開,緩緩閉上眼睛。

這些鮮、荒唐、哀嚎、嘲諷,都不染雪地公子半分,他一路疾行到大殿前,提步上了臺階。

他目一直在李蓉上,沒有移開片刻。

李蓉不由自主直腰背,雙手護在腹間,也不知道為什麼,當那個人越來越近,的眼睛卻越來越模糊。

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一點一點填滿。

像是上天將一直失去得什麼,突然一腦塞進了的心裡。

沒有被放棄。

不是一個人。

從此以後,的一生,都會有一個人,無論生死,他都同在一起。

眼淚盈滿時,他來到前,他帶著笑,抬手在前,單膝跪下,仰頭看著

「臣,裴文宣,拜見平樂殿下。」

李蓉聽他說話,就忍不住笑了。

的眼睛止不住彎起來,一彎,眼淚就掉了。

「你來做什麼?」

「陪你赴死,」裴文宣答得坦坦,「或是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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