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第1章 大婚

“那咱們就私奔!”大長公主橫眉怒目地道。

西涼茉正捧著百里青讓人送來的青梅湯喝著,陡然聞此石破天驚之言,立刻一口甜湯灌氣管,被嗆得面紅耳赤:“咳咳咳……。”

太平大長公主顰眉睨著:“喝點子破湯都能嗆著,真真是個沒用的!”

上不饒人,卻出手學著丫頭以前伺候自己的模樣,去拍西涼茉的背。

只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一向都是別人伺候的份,何曾伺候過別人,手大力地捶搗西涼茉單薄的背脊卻令西涼茉差點把更多的水都嗆進氣管裡。

形一閃,巧妙地躲開太平大長公主的魔掌,拿繡花帕子掩住自己的脣:“咳咳,不勞公主殿下,我一會子就好了。”

好容易緩過勁來,西涼茉拿著帕子捂住脣道:“公主殿下您何時慕上我的,我可承擔不起公主殿下的厚,這等與子私奔的事,請恕茉兒實在沒有這等膽子。”

太平大長公主聞言,頓時冷漠高傲的面容上裂開了一條堪稱猙獰的隙,沒好氣地又是一掌甩上西涼茉的背:“你胡諏些什麼呢,本公主說的是你不要如本公主那樣因著皇兄一番狗屁爲國爲家的話語,就嫁給一個太監,你下半輩子就毀了,不要說有沒有孩子,就是牀第之間,你難道要用一輩子玉勢麼!”

隨後太平大長公主頓了頓,臉上閃現出一種既厭惡又詭的神來:“宮中大太監最喜用各種方法玩對食子,何況九千歲那種人說不定磋磨人的方法更讓人不起,想必你也是經過了的!”

是啊,你和他一樣都讓我很消不起!

一個長得比人漂亮,心腸卻變態到極點,一個堂堂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西狄前太后,卻魯兇暴到極點。

西涼茉很想手去自己可憐的背脊,那上面一定青了一塊!

“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是在爲我考量,但是……。”西涼茉斟酌著用詞,要怎麼告訴這位公主殿下。

其實,並不那麼反對嫁給九千歲,比起什麼七八糟的其他人,雖然九千歲變態了一點,但是起碼算是‘知知底’,外帶沒有什麼令人心煩的婆媳小姑等等關係。

再說了……

到目前爲止,關於的牀第福,看起來暫時不需要擔憂。

“沒什麼好但是的,本宮還不知道我那皇兄爲了他自己,什麼都捨得犧牲,早前犧牲一個妹妹,如今在犧牲一個你也沒什麼,把你嫁給太監,虧得陸相和皇后他們想的出來!”

太平大長公主眼底閃過一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位公主殿下是在自己上看到了過往的自己的悲劇。

所以今兒反應才如此激烈。

西涼茉起按住的肩膀,淡淡地道:“公主殿下不必爲茉兒擔心,如今此事是朝野後宮一力促,公主畢竟是天朝的公主,正如陛下是天朝的陛下一樣,都有非做不可,定行無改事,茉兒也非閨閣待嫁,自然知道以後要面對什麼,至如公主所知,我與千歲到底同牀共枕過一段時日,當初也是茉兒自薦枕蓆,到底比枕邊睡一個陌生者要好許多。”

頓了頓,握住公主的手指微微用力,微微一笑:“若這是天命所歸,茉兒是自願的。”

太平大長公主低頭看著西涼茉幾乎掐進自己雪白的指尖,臉上那種焦躁都褪了去,忽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若是有一日九千歲不再是九千歲,你會遇到什麼事?”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眸裡有一點漣漪輕:“我當然知道,王敗寇,夫榮妻貴,夫敗妻落,就這麼簡單。”

若是嫁給九千歲,便意味著不再只是貞敏郡主,更不只是靖國公府邸的嫡出大小姐,生死榮辱或許都將寄於那人一

忽然想起百里青應承將藍家虎符令牌送給的那日,曾經說過的話,需要爲此付出代。

看來,從那日開始,他就開始了今日的籌謀。

九千歲果然是個從不吃虧的主呢。

西涼茉脣角勾起一輕笑,眸幽幽。

太平大長公主看著西涼茉的樣子,便也跪坐回岸幾邊,拿起一隻白玉杯子倒了點青梅湯,輕品了一口,方纔悠悠地道:“這青梅湯甜中帶著酸,酸中帶著甘,又並有薄荷清香,品之餘味悠長,看樣子,他對你也還不錯。”

西涼茉也坐了下來,看著太平大長公主莞爾一笑:“公主怎知這是九千歲親手調製。”

太平大長公主捧著玉杯,看著裡面的青梅湯倒影出自己冰冷的,彷彿看到了許久之前自己依舊綺麗的年華:“彼時本宮仍舊是宮裡最寵的公主,也唯有本宮纔有資格隨意地拿皇兄案上的茶湯點心用,九千歲的手藝,是宮裡頭獨一份的,只是後來很多年再也沒有嚐到過,哪怕在皇兄那裡也一樣,本宮該說今日在你這裡嚐到這久違的滋味是你的幸運還是不幸呢?”

西涼茉淺笑:“公主殿下不必爲茉兒擔憂,既然茉兒當初敢不顧恥,自薦枕蓆,今兒自然有心理準備接一切應當接的東西。”

“哪怕那日太子登基,宦黨敗亡,三尺白綾懸頸?”太平大長公主頓了頓又道:“又或者,你將陪著九千歲在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路上長行?”

看著太平大長公主已經完全收斂起那種輕佻狂躁的模樣,西涼茉淡淡地道:“公主殿下,您是以太子人的份來這麼問茉兒的麼,又或者你希茉兒向你允諾在九千歲邊做個細?”

太平大長公主捧著茶杯的手頓時一僵,隨後目銳利地看向西涼茉:“你說呢?”

西涼茉看著,忽然脣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來:“茉兒曾以爲公主殿下與其他人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呢?

都是生在皇家,長在權力鬥場中。

太平大長公主看起來手段狠辣但卻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當然,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只是不知太平大長公主今日是爲了太子而來,又或者當真是爲了這王朝的天下太平而來。

太平大長公主看著西涼茉,冷漠地道:“貞敏,你說得沒錯,不管如何,太平永遠是天朝的太平,太子也永遠是天朝的太子,而其他的都是臣賊子,本宮自然是希你不必嫁給九千歲,但是你已經選擇了這條路,以你之能,當能看到更長遠之後必定要面對的選擇。”

西涼茉垂下眸子,掩去眸子裡的波瀾詭譎。

是的,當然知道該看到什麼,能看到什麼,皇帝陛下已經老了,掏空了的能支撐幾年?

五年?十年?

太子盛年,若他日爲君,必定與百里青勢同水火。

到那時,本不必去指靖國公府。

而百里青能支撐多久?

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九千歲。

就算殺了太子又怎麼樣,六皇子、九皇子就能保誰一世榮華?

其實不管是任何帝君上位,都不會容忍一名權臣如百里青這樣凌駕於自己之上。

“若是你願意爲太子所用,那麼……。”太平大長公主忽然頓了頓,聲音有點暗啞地道:“若是太子順利登基,你將是本宮唯一承認能夠得到太子寵人。”

西涼茉聞言,陡然擡頭看向太平大長公主,眸裡銳頓顯。

“公主殿下……。”

太平大長公主冷漠地別開臉:“是的,本宮知道,承乾他……本宮知道秋山那夜,你們曾經相擁一夜,本宮知道夜裡他在長平殿前抱過你,本宮知道他曾向靖國公求娶你爲良子,本宮知道他爲了你跪在皇后娘娘面前了我那嫂子兩記耳……。”

太平大長公主閉上眼,艱地道:“本宮知道他爲你做了一切從來不曾爲本宮做過的事。”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那個驕傲的、冷漠的、殘酷的子,竟然會在的面前給出幾乎算是低聲下氣的承諾,只爲了那個厭惡人與侄兒。

西涼茉擱下手裡的白玉杯子,冷淡地道:“看來太子殿下與公主殿下的關係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差,公主殿下什麼都知道,卻爲沒有如你一貫的作風一刀殺了茉兒,茉兒是不是該慶幸?”

太平大長公主想要說什麼,卻在西涼茉涼薄的目下,竟不得語,心中生出莫名的心虛來。

西涼茉脣角彎起一抹涼薄的笑容:“想必公主殿下也將茉兒爲了權勢富貴,趨炎附勢,甚至向九千歲自薦枕蓆的事也都說與了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認爲只要未來許諾我一個同樣陪寢的機會,便足以打發了茉兒後半生寂寥,是麼?”

“西涼茉,你也太小看本宮了,本宮從未曾向任何人說起你與九千歲之間的事。”太平大長公主到底忍耐不住,拍案怒起,眼底閃過毫不掩飾的殺氣。

西涼茉一點也不爲太平大長公主臉上怒,只是依舊一臉淡漠地道:“只要太子爺一個微笑,公主便已經在他的手心,說起來,也不過遲早的事罷了。”

誰說子傾國傾城是禍水,男子也不一樣麼。

“你……你……。”太平大長公主看著西涼茉的目,只覺得極爲刺心,忽然一把抓起手上的玉杯狠狠地朝西涼茉砸去。

但是那玉杯卻還是始終沒有砸在西涼茉的臉上,而是碎裂在了地上,飛濺了一地茶水。

太平大長公主卻像是用盡了一力氣一般,大口地著氣,恨恨地瞪著西涼茉。

“公主殿下,你曾經因爲怨恨想要在太子殿下的上找回陛下欠你的,但如今的你,卻已經爲了太子殿下手裡的風箏,你教我要放眼長遠,可你呢,你有沒有想過那日殿下登基,太子如此俊逸非凡,風流倜儻,多兒爭相伴君?”西涼茉看著,言語冰冷。

“太子殿下到底是否對公主你有,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太子因著公主殿下份特殊所以對你他的妻妾子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後新帝大權在握,後宮三千佳麗,公主能一一殺們麼,還是等著新帝王再不容忍,公主切莫忘了你還有七八個姐妹,如今們都去了哪裡,新帝容忍不下干涉他朝政的九千歲,難道能容得下干涉他後宮的公主你麼,三尺白綾未必就只會繞在我貞敏的頭上!”

西涼茉毫不容的話,彷彿一把冰冷的匕首刺進了太平大長公主的心裡,徹底割破那些太平大長公主不肯也不願意去面對的事實上的幔布。

太平大長公主幾乎覺得自己不能呼吸,只覺得自己的心只瞪大了眼死死地看著西涼茉。

西涼茉卻站了起來,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近太平大長公主,隨後單膝半跪在的面前,單手按在太平大長公主的肩膀上,幾乎是眼對著眼,鼻尖對著鼻尖地靠近大長公主:“公主很生氣吧,想殺了我麼?”

“你……。”太平大長公主看著西涼茉明卻又深不見底的眸子,忽然那說不出話來。

西涼茉輕聲道:“也許該好好考慮未來何去何從的是公主殿下也不一定,茉兒不在乎誰坐那個皇位,但是茉兒想活著,自由自在地活著,公主呢,你若是想死在太子殿下手中,方可一圓心中的執念,那麼何苦要等到那個時候,不若現在抱著太子殿下一起死,尚且能雙宿雙棲,也向皇帝陛下復仇了?”

太平大長公主覺得自己腦海滿是一團凌,但是西涼茉幾乎是帶著引的話語卻彷彿妖魔的咒語,一點點地浸的心緒。

殺了承乾?

不!

可是西涼茉的那些話卻不斷地迴響在的腦海裡。

太平大長公主忽然一下子推開西涼茉,驀然站了起來,看著西涼茉,眼底滿是複雜:“貞敏,本宮原是來勸你的,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當本宮什麼都沒有說過!”

說罷,一轉,逃也似地向長平殿外匆匆離去。

臨走到門前,太平大長公主忽然站定了腳步,半側過臉來氣地道:“不管你今後的選擇如何,九千歲若敗了,你都可以來找本宮。”

說罷,不再停留,拂袖而去。

西涼茉起看著太平大長公主消失在遠的背影,脣角彎起一冰冷的笑容來。

“公主殿下真是可憐,可原本是好心來勸郡主你,卻不想反被郡主挑撥了和太子的關係,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夜裡睡到半宿,陡然睜眼看見公主殿下拿著匕首坐在他一邊磨刀霍霍會不會嚇去半條命。”

一道戲謔悅耳的男音在西涼茉的後忽然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擱在西涼茉的肩上。

西涼茉頭都沒回,只是略略偏開子避開對方的手,淡漠地道:“若是太子殿下不了那等心思,我又怎麼能挑撥得了太平大長公主?”

“嘖嘖,太子殿下爲了讓太平大長公主來做這個說客,前日夜裡可是與公主一夜風流,當真是對郡主你上心得很。”芳自來地在對面坐下,順手拿起西涼茉的杯子,就著喝青梅湯的位置也品去了杯子裡的梅子湯。

那般曖昧的作,讓西涼茉微微顰眉,隨後冷淡地道:“芳,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笑意:“郡主果真是一個無子,還是隻對九千歲有,芳真是羨慕九千歲呢。”

西涼茉面無表地看了他一眼:“芳,如果你是要來說這些廢話的,那麼你可以走了。”

嘆了一口氣:“不要對芳如此無,芳會傷心的,我只是來告訴郡主,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

西涼茉看著芳,挑眉道:“芳果然不愧是芳雲班裡的頭牌,只是你的任務可還沒完。”

“還要做什麼,韓貴妃已經與我有染了,難不你要我弄大的肚子,我可不會拿自己的子嗣開玩笑。”芳冷嗤一聲。

西涼茉看著他那張與百里青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笑了笑:“你且勞心勞力一些時日,再過段日子,我必定不會虧待了你。”

笑了,忽然越過桌面湊近,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幽幽的魅:“若我說我只想伺候郡主你,只想在郡主上勞心勞力呢?”

若是尋常子,恐怕難免爲了芳這樣近乎狎暱的舉而瞬間面紅耳赤,心跳如鼓,當初韓貴妃就是被芳這樣放肆的行爲征服。

但是西涼茉早已經見識過了比芳更邪肆狂妄,更無恥、無節數倍的九千歲大人,哪裡還會被芳驚擾心湖。

看著對方幾乎到自己臉上的那張俊臉孔,淡漠地道:“芳,你再做出這種事來,我就不能保證你是否真能作爲一個男人走出宮了。”

盯著的眸子,卻如何都看到裡面有一一毫的波瀾,這才頗有點不甘心地收回了手,起,他輕哼了一聲:“郡主心智過人,只希你能一如現在這般得意纔好。”

“承君貴言,若是你已經無事,本郡主要準備休息了,明日可是賁郡主的二嫁大婚。”西涼茉淡淡地道:“白玉,白蕊,送客。”

白玉和白蕊早就看芳不順眼,立刻從門外進來,將芳‘請’了出去。

臨走,看了一眼西涼茉跪坐在鏡子前的影,纖細、單薄而優,卻看起來異常的難以靠近。

月落西沉,霞初展。

從天邊的第一抹朝升起的時候,上京宮城裡就熱鬧開了。

鑼鼓喧天,喜樂陣陣。

九千歲與貞敏郡主的大婚,又是皇帝陛下指示要大大辦,自然是沒有任何人敢怠慢的,人人面,羣臣都進宮道賀,彷彿今兒的新郎是他們一樣,滿臉紅,貴夫人們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笑意滿臉。

只是這其中有多是幸災樂禍,有多是暗中來看笑話而興的,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這面子上的功夫是做足了十十。

宮中目前除了‘抱病’的皇后,確實沒有比韓貴妃更高貴的份了,所以韓貴妃親自上了長平殿爲西涼茉簪花梳頭,一邊笑地道:“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這等祝禱話語,若是尋常人說出來,自然覺得滿含祝福,但是衆人都知道這位郡主要嫁的是什麼人,那一位再權勢滔天,卻也怎麼看都不會是……子孫滿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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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祝福貞敏郡主與九千歲白髮齊眉,豈非是詛咒一輩子斷子絕孫,虧得韓貴妃娘娘笑得那麼歡欣,像是自己要嫁兒似的。

一干其他一品貴夫人們都臉尷尬,誰不知道這位郡主很得陛下寵,若非這次朝後宮一力迫,恐怕陛下怎麼樣也不會捨得將自己的心頭寶嫁給一個太監的。

即使那人是皇帝陛下最倚重的九千歲,卻也一樣是個太監。

韓貴妃放下玉梳,接過那頂價值連城的凰珠冠的時候,眼底閃過一嫉妒之,但隨後又覺得釋然,只微笑地給西涼茉戴了上去。

這些萬丈金、十里紅妝,就算給了西涼茉這個小蹄子,也不過是給後半生青春送葬的陪葬禮罷了。

西涼茉從銅鏡裡看見韓貴妃眼裡惡毒又得意的芒,只暗自冷嗤,面上卻仍舊是一片淡然:“謝過貴妃娘娘。”

“可不用謝謝,這都是郡主你的福分,以後可要好好伺候咱們的九千歲,聽說千歲爺後院裡有不人公子,想必定以後要伺候貞敏你的人也不,說起來千歲爺也是個王爺,你可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位宦妃呢。”韓貴妃以袖掩脣,一點都不掩飾眼底的幸災樂禍。

雖然很期待看到西涼茉那種憤怒絕的模樣,不過這個小蹄子慣會做戲,就算看不到也沒什麼,反正已經是天下人的笑柄了。

西涼茉淡漠地瞥了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讓何嬤嬤蓋上紅鮫珠紗的麗蓋頭,由著何嬤嬤一路牽引出了殿門。

殿門前是一頂十二人擡華的紫檀肩輿,香氣四溢,另外有十二名紅太監全都是司禮監一品大太監,十二名紅衛都是一等帶刀廠衛指揮,見著西涼茉出來,都齊齊地單膝跪地恭迎。

“屬下恭迎夫人!”

原本應該是王妃的,但是之前小姐嫁給德小王爺的時候封號也是王妃,所以千歲爺很是嫌棄這個稱呼,便令他們都統一喚小姐爲——夫人。

氣勢之張揚,令一干貴夫人們都齊齊嚇了一跳,看著這些尋常令人心驚膽戰的鬱殺神們,穿著豔紅衫,都彷彿渾的地獄修羅,們不由自主地對西涼茉投去了憐憫的目

但西涼茉只是微微地一擡手:“起吧。”

說罷,便在何嬤嬤與同樣打扮得極爲麗的三婢的攙扶下上了肩輿。

一干貴夫人們都暗自驚訝於西涼茉的鎮定,卻沒看到西涼茉蓋頭之下,潤脣邊出的一抹淺笑。

十六名大宮捧著各吉祥果子、茜紗汗巾、孔雀翎羽遮扇跟在西涼茉後,一路聲勢浩大地向三清殿而去。

原本寵臣與的婚事該是件‘大喜事’,但皇帝陛下稱病不出,所以,西涼茉必須得先去三清殿拜別皇帝陛下。

但衆人都知道,那是因爲皇帝陛下心鬱結,正是極爲矛盾的時候,所以索眼不見爲淨,也不參加婚禮了。

一路上,西涼茉靜靜地坐在肩輿上走過一路衆人側目,或是羨慕,或者是幸災樂禍,或是心思叵測。

何嬤嬤卻有些擔憂地擡頭看了看,輕聲道:“郡主別往心裡去,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一羣跳樑小醜。”

西涼茉低頭看著何嬤嬤輕笑:“他們本來就該什麼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纔是大事不妙,嬤嬤不必擔心我。”

何嬤嬤忍不住已經紅了眼眶:“這麼多年了,老婆子我到底……到底是看到千歲爺能有這麼一個人陪著了,你們……你們一定要好好地。”

西涼茉看了看周圍,一些大監和侍衛們雖然依舊是習慣面無表,但是細細看去,也都微微紅了眼眶,也不知道是激的,還是別的什麼。

但也可見百里青在這些下屬之人的心中除了近似神一般的存在,極有威信之外,更是頗得‘民心’,想來是因爲他極爲護短的緣故。

西涼茉安地拍拍何嬤嬤的手:“行了,我知道的,咱們都會好好地。”

倒是西涼茉邊的三個大婢,白蕊、白玉、白珍幾個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笑容,畢竟百里青非天閹之的事,是非同尋常的,自然知道的人越越好。

所以們幾個也只與其他人一樣以爲西涼茉嫁給了一個太監,雖然知道百里青對西涼茉很好,到底還是覺得怪怪的。

不一會子,三清殿就到了,西涼茉下肩輿,走到三清殿前,連公公遠遠地就看見了西涼茉,笑瞇瞇地領著殿裡伺候的太監宮們齊齊出來跪迎接,畢竟從此以後西涼茉就是他們正經的主子了。

“見過夫人。”

“連公公快起。”西涼茉微笑著扶起他,同時示意白珍拿了一疊子緻的荷包過來大賞宮裡的下人們,給連公公的自然是不一樣的大錦囊。

連公公笑地納了,他早前就已經將賀禮送給了西涼茉的宮裡,今兒是回禮而已。

隨後,他又迎了西涼茉進了三清殿,先是接一干道士們的恭賀,西涼茉也令白珍發了紅包,看著仙風道骨們的道士們眼裡出的貪婪,西涼茉不可置否地一笑,轉進了三清殿皇帝陛下清修的居所。

宣文帝正立在那副人薔薇破陣圖之前,眸癡迷,忽然聽到連公公說話,他陡然回頭,看見了一紅妝的西涼茉,彷彿看見畫上紅人走了下來,他眼裡瞬間閃過一驚喜,但隨後認出了來人是誰,眸微微一黯淡:“你來了。”

西涼茉上前恭敬地在宣文帝面前跪了下去:“陛下萬福。”

宣文帝看著西涼茉,心中百味雜陳,忍不住呢喃道:“朕……朕……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母親。”

他原本是真想爲尋一個好歸宿的,卻不想……雖然嫁給百里青,確實讓西涼茉進宮伴駕要方便了許多,但是,不管他再不理事,也知道這真的算不上是一個好歸宿。

西涼茉輕聲道:“陛下不必自責,母親在天上想必也會一切安好的。”

宣文帝剛要說什麼:“朕原本……。”

但隨後他一頓,陡然看向西涼茉:“你說什麼!”

西涼茉隔著蓋頭淡淡地道:“臣說,家母已經歸天了,雖然母喪三年不得嫁娶,但是家母一生孤苦伶仃,臨終前最大的願也只是看著臣嫁人,所以這也算完了家母的心願。”

宣文帝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不敢置信地捂住口看著西涼茉:“這……這……不可能,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朕……爲什麼!”

西涼茉垂著眸子道:“陸相與家父都覺得這個消息還是暫時不要報與您知會比較好,再加上又趕上了臣的婚事,若是家母喪事先發,喜事就不能辦了。”

這個理由聽起來剛剛好,略有牽強,但是一定最能激怒皇帝陛下,陸相爺也該與的父親一樣,嚐嚐皇帝陛下怒火的滋味了。

皇帝陛下差點跌倒,滿臉發青的模樣,讓連公公不由有些擔憂,隨後看向西涼茉。

西涼茉靜靜地對著他拜了拜,聲音如珠玉墜地,聽卻極不冰冷:“貞敏請求陛下,許貞敏大婚後一個月,親自攜帶母親的一部分骨灰前往律方邊城埋葬,母親曾經在那裡得封凰翼將軍,這是母親最後億元和執念。”

宣文帝仍舊在失神之中,看著西涼茉的背影,眼前一片恍惚,答非所問:“你母親走的時候有沒有提到朕,可有說了什麼?”

西涼茉面不改,心不跳地撒謊:“有——。”

——老子是小白是小鳥的分界線——

各種珍奇的賀禮如流水一般地被送進九千歲暫居的玉涑宮中,百里青一華錦繡八龍紅線的長袍袍,頭戴八龍吐珠冠,指上戴著各珠玉,他慵懶地坐在宮門前的紫檀雕花椅子上,玩弄著小指上雕金嵌玉的指套。

今兒難得是他沒用小太監做腳墊子,而是放了碧玉腳擱,接者朝臣們進宮時的恭賀。

這等難得的拍馬屁的機會,大部分人自然是不會錯過的,尤其是這一次百里青娶回來的是朝野皆知陛下最疼的貞敏郡主。

“恭喜千歲爺!”

“恭喜千歲爺娶得的佳人。”

“千歲爺真是好福氣。”

“……。”

百里青多數時間都是似笑非笑地對著衆賀客一一微微點頭,道聲:“多謝。”

好在這些人也不是笨蛋,這九千歲大婚……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當然這話,他們也只敢在私下悄悄議論罷了,同時也爲那位貞敏郡主嘆息。

一個小太監匆匆過來附耳在百里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百里青狹長的魅眸裡閃過一,輕笑了起來,眉梢眼角華緻的重紫更顯得他魅,眉目如畫,看得來賀喜的人都不由呆滯。

百里青才懶得注意那些人的樣子,徑直起慵懶地對著衆人道:“本座的新嫁娘就要到了,本座要去接新娘子,諸位在宮裡自便就是了。”

說罷,他一拂寬袖,飄然而去,完全不搭理面前正點頭哈腰的一名大學士。

衆臣面面相覷,也互相換著詭譎的眼神,還有人把目飄向正做坐在等候新人拜堂的靖國公上,靖國公西涼無言,此刻彷彿真的無言了,靜靜地坐在凳子上,面無表

倒是他邊的那位國公世子,西涼靖臉上的神頗爲微妙,彷彿不時地在走神,卻也看不出喜怒。

且說百里青這一頭領著自己的人馬剛出殿外沒多久就看見了西涼茉的肩輿,他微微一笑,足尖一點,隨後飛而上。

西涼茉看著他遠遠地寬袖優雅一揮,宛如大鵬展翅般地掠飛上來,脣角不自覺地彎出一個笑意,也不避開,任由他溫香玉抱滿懷。

百里青抱著自己命人心打扮的小狐貍,魅眸一瞇,滿意地點頭:“雖然說丫頭長得醜了點,但奈何本座天生就是會調理人,瞧瞧,如今雖然比不得本座傾國之姿,也算是像模像樣了。”

西涼茉聽著邊這人自大又無恥的言論,權當沒聽見地問:“我那父親來了?”

“靖國公?自然是來了的,畢竟這會子除了咱們‘抱恙’的陛下,也就是西涼老頭正經的‘家長’。”百里青懶洋洋地歪在上,順手的面紗,打算先行了香,以安他九千歲這兩日遵循新郎新婚前不能親近新娘子的寂寞心

雖然,他們早就提前房了。

“嗯,但願他今日還有好心,否則明日,恐怕他的心就要不好了。”西涼茉看著那熱鬧的玉漱宮越來越近,脣角勾起一譏誚的笑容來,順帶推開百里青湊過來的香的臉。

“氣炸了肺纔是,西涼老頭這輩子大概也沒想到本座會娶了他和藍翎如花似玉的兒,還要喚他一聲岳丈,哈哈哈哈!”九千歲殿下今日心極好,以至於完全流了他尖酸刻薄的本質,也沒聽出西涼茉語帶雙關。

西涼茉瞥了他一眼,忽然道:“原來師傅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牛吃草。”

百里青笑聲一卡,隨後擱在西涼茉細腰上的長指一,沒好氣地道:“本座怎麼也比你那爹爹年輕好些歲數,什麼老牛吃草!”

西涼茉不可置否。

未幾,鼓樂齊響,鞭炮陣陣間,肩輿到了殿前,衆人齊齊出來迎接,百里青先下了肩輿,西涼茉把出去,原本該是何嬤嬤接過的,百里青卻大剌剌地順手牽住了西涼茉的手一拉,西涼茉不防,一下子就被百里青拉懷中,被他打橫抱起。

一些慣於風華雪月的紈絝子弟們,見著這等憐香惜玉的風流畫面,豈有不聒噪之理,頓時都齊齊忘了這是人人聞之膽寒的司禮監九千歲的地盤,頓時此起彼伏地吆喝起來:“好!”

“千歲爺,真是憐香惜玉啊!”

人在懷,恭喜千歲!”

百里青倒也高興,一路恣意地就這麼橫抱著西涼茉進了禮堂之中。

保守些的大臣都暗自唾5棄,這是傷風敗俗。

倒是那一衆貴族夫人小姐們看著百里青這般行事,風采斐然,姿容傾國間更帶著魏晉名士之瀟灑風流,便都齊齊地看著紅了臉。

而西涼茉窩在他懷裡,也和一干貴族子們一樣都緋紅了臉,暗自罵了聲:“輕狂!”

百里青就這麼抱著西涼茉到了靖國公所在的首席的跟前,方纔放下,他對著一臉沉得快結冰的靖國公出個邪肆譏諷的輕笑:“岳丈大人,請坐好了,免得一會子小婿給您行禮的時候,您沒坐穩。”

西涼靖眼底閃過一,目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如盛放牡丹的西涼茉邊,眼中閃過驚豔,以前,他沒有見到第一次婚時候的模樣,如今才發現,穿著殷紅嫁得勾魂攝魄。

百里青也不等靖國公說話,便徑自一揮手。

一旁的小勝子便充當了司儀尖聲喊了起來:“新人行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百里青牽著西涼茉依照著禮俗一一在著衆多詭譎的目下行完了禮,畢竟這種政敵親家的事可不多。

唯獨有些小曲就是百里青是沒打算跪靖國公的,只是隨便一鞠躬,也沒讓西涼茉行完禮,就夫妻對拜了,然後——送房。

靖國公氣的手指都是發青的,直直扣桌子裡。

西涼靖只是垂下眸子,看著西涼茉隨著一聲尖利的“禮”後嫋娜遠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房裡喜燭跳躍,一片豔麗的紅佈置。

百里青一進來,就將所有的喜娘全都趕了出去,徑自將西涼茉再次打橫抱起就往那大牀上走。

西涼茉起初尚且不明白怎麼回事,這一次嫁人,心中才有了做新嫁娘的忐忑,但直到百里青掀了的蓋頭,又開始寬解帶,西涼茉才明白這人要作甚,指著外頭的朗朗青天,面無表:“要不要那麼猴急,外頭天還沒黑。”

奈何千歲爺手腳一向利落,片刻間就已經只剩下一件白袍,似笑非笑地走近:“**一刻值千金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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