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第42章 宣文帝之死

“皇帝想要見我?”西涼茉眼裡閃過一,挑眉看著百里青:“大臣,你又想做甚?”

百里青眼角挑起一詭譎的魅,但笑不語。

——老子是臣,臣很包的分界線——

城闕煌煌,宮幽幽。

誰知其中其中寂寞深深,黃金爲舟,苦海無邊。

幽暗華的宮室裡幔帳垂地,有嫋嫋煙霧在空氣裡幽幽升起,彷彿張牙舞爪的妖魅在空中跳著詭譎的舞蹈,帶著一種妖異而腐敗的氣息。

即使這宮室裡終年不散的丹砂與麝香味也不能掩蓋那種腐敗的味道。

彷彿是發了黴的醃、雨後長了蘑菇的爛木頭、還有很多很多的花即將腐敗做花泥的味道摻和在了一起,甚至有一種淡淡的腥味,讓人聞了很不舒服。

小路子皺皺眉頭,拿起一隻藏在袖子裡的小橘子湊近鼻尖嗅了嗅,新鮮的水果的氣味,特別是屬於橘子的鮮辣的味道稍微驅散了一點那種沉悶腐敗的香氣,讓小路子覺得臆間舒服了許多,這種味道讓他想起了那個遞給他橘子的小宮

小路子有點心猿意馬起來,師傅說了即使是閹人,也可以擁有幻想在一起的對象,若是位子足夠高,甚至可以得到最高貴漂亮的子,就像千歲爺那樣。

他懶洋洋地靠在一隻丹爐邊上把玩著手裡的橘子,瞥了眼邊放著的一隻酒壺,一隻燒並一碟花生米,忍不住瞇起眼,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到底是孝敬了師傅,才能得到這一樣的好差使,這幾個月真真兒是他宮以來最愜意的了。

“哐當!”房間裡彷彿有什麼東西落地,嚇了小路子一跳,但他從坐著的香爐那裡向那一頂明黃的牀帳過去,只見牀帳搖晃,卻並不見人影作,只是地上滾著一隻夜明珠。

小路子眼睛一亮,卻並沒有起去揀,只是貪婪地著那一隻夜明珠。

“水……給朕……水……。”

那明黃的牀帳裡傳出細微喑啞的聲音,彷彿木鋸子割拉著木頭,又像他年時村子裡見過鐵匠家的破風箱拉時候發出的難聽聲音。

小路子擡起細瞇眼看了看放在不遠雕花欠貝花梨木的條案桌子上的刻壺,然後又垂下眼皮,幾步爬過去把那隻很不錯,彷彿從什麼東西上面扣下來的夜明珠抓在手裡,瞅了瞅上面還有跡,便在自己灰的三等太監常服上,滿意地收在了襟裡。

然後,他又退回了那個大香爐下面,慢條斯理地道:“如今送水的時辰還沒到,上次給您喝了點水,回去就被罰在太下跪了小半天青石子路,今日這顆珠子就算是因爲上次的事,您賞賜給奴才的,只是水……。”

小路子嘿嘿一笑,拿了那隻銅酒壺往裡灌了點子酒,滿足地瞇起眼:“還要請陛下再等半個時辰,自然會有人給您送無水過來。”

說罷,他還打了個酒嗝。

不是他收錢不辦事,實在是這事兒可不好辦,張真人規定了兩個時辰才喂一小杯水,他可不希自己輝煌的太監生涯因爲這破事兒結束了。

皇帝又怎樣,說句大逆不道的,如今皇帝陛下還沒他小路子自在呢。

“……畜生……。”那明黃的牀帳裡飄出來喑啞難聽的聲音,若不是細聽,卻是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的,只覺得那人每說出一個字都痛苦無比。

小路子瞇起眼睛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撕扯了只邊啃,邊嘟噥:“陛下修仙僻谷之中,張真人可是代過這凡水可千萬沾染不得。”

在小路子絮絮叨叨的唸叨聲裡,那明黃的帳子裡漸漸地連一點響都沒有了。

因爲裡面的人已經連息著,都覺得是一種難以忍的痛苦。

“咳咳……嘔!”宣文帝佝僂著,一側臉,又咳出一點,那灘落在乾淨的牀榻上,一下子染紅了明黃繡舞爪金龍的牀單,那些極爲奇怪,暗紅得近乎黑,最詭譎的是那一小灘落在牀上之後,裡面不一會彷彿沸騰起來一般,冒出細小的泡泡,細細看去,那裡面竟然那是一隻只如小黃米般大小的蟲子,因爲隨著落在了牀榻上,彷彿極爲難一般死命地翻騰。

宣文帝面無表地斜著眼睛瞥著那些蟲子在自己臉頰邊翻騰掙扎著,然後試圖朝著他的臉上爬去。

有幸運些的蟲子到他皮以後,便把尖尖的頭扎進他鬆弛的皮裡,然後一點點把子極進了他孔裡,不幸運的很快就死在了那灘的旁邊。

蟲子的尖頭鑽進皮裡的覺,有一種細微的疼痛,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如果沒有猜錯,他的皮上有很多這樣細小的眼幾乎看不見的黑,都是蟲子鑽出來的。

這樣的場景,從最初的讓他覺得極爲恐懼噁心,到了幾個月之後,這種事幾乎和聽外頭那個小太監的嘮叨一樣爲他唯一的詭異“消遣”。

看著裡的蟲子死去後,小太監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沒有再念叨。

宣文帝緩緩地放平自己佝僂的,面無表地看著自己頭上那一面巨大的八卦銅鏡。

八卦銅鏡是當初張真人放上去的,據說是可以鎮邪靈。

如今從這鏡子裡看著自己,倒真是像一個邪靈,醜陋的、骯髒的像一即將腐爛的,而這裡還養著無數噁心又古怪的蟲子。

宣文帝總覺得睡著的時候,都能聽見那些蟲子蠶食自己臟的聲音——沙沙沙沙。

wωω ¤тт kán ¤C○ 就像蠶吃桑葉的聲音。

但他只能靜靜地躺著,連牀都不能下,每一塊骨頭彷彿都被釘子釘在了牀上,最初被餵食那些蟲卵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掙扎過的,但是掙扎的結果就是被那人用無數的線穿了筋脈釘在了牀上。

直到後來,那人不再用線固定他,但是他已經彈不得,從那面巨大的銅鏡裡看著自己腹部漸漸隆起,甚至連服都蓋不住,肚子上爬出可怕的靜脈,四肢漸漸消瘦,他幾乎已經認不出鏡子裡每日以無數噁心的蟲卵爲食的怪是自己。

每日每夜,睡不眠,甚至在牀上失,躺在糞便與尿中,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始那種永無止境的劇痛,聞著自己上逐漸傳來只有纔有的腐敗的味道。

太多的痛疊加在一起就爲麻木。

即使那人要爲蟲子們保持合適的孕育環境,所以每日都有命人在傍晚來換掉自己下噁心被褥衫,卻依舊掩蓋不掉那種腐糜的氣息。

看著那個南疆來的老妖婆一有空就用一種貪婪惡毒的目在自己上巡梭,那種目讓他覺得自己不是萬民之主、至高無上的皇帝,甚至不是一個人,只是一種很罕見的容

看著那些張真人、周真人、李真人一起過來,用上各種丹藥在自己上——防腐,或者按照他們的說法,那是羽化仙的必備步驟。

他就是再昏聵,也不至於昏聵到這樣的地步,他想要大聲的笑,嘲笑自己一生的愚蠢,卻連這樣也開不了口。

他想要手拽下那巨大的銅鏡,砸毀那面找出醜陋自己的巨大的鏡子,也順便了結自己上那些彷彿永無止境的痛苦,但是,他本不可能做到。

那個人,坐在牀邊的凳子上,他那麗如同妖魔一樣的容上滿是對他的嘲笑或者迫自己說出他想要得到東西。

自己的默不作聲與譏諷自然只能換來那人的加倍折磨和痛苦。

那個人折磨他折磨累了,偶爾說起陳年往事,眼睛裡都是冰冷如刀一樣讓人戰慄的怨恨與黑暗。

就像……

就像當初知道藍翎另嫁他人的自己。

有什麼好怨恨的?

這都是命。

宣文帝忍不住冷嗤一聲,誰掌握了權力,誰就有最終的決定權,斷人生死。

最初陪在藍翎邊十年的人是他,甚至最開始得到藍翎子的人也是他,但最後得到藍翎之心的人卻是西涼無言,這是命!

最初最沒有希繼承大統的人是他,最終一統天下的人是他,這是命!

最初一個最不起眼的寄人籬下的一雙貌雙生子,最終卻淪爲他的玩、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也是百里和百里青的命!

直到今日,他一步步無意間讓那個人坐大到如斯地步,斷送自己帝王前程,都是命……

如今,他也快追隨那個子而去了吧。

那個折磨了他半生,也被他折磨了半生的子。

不知在黃泉路上可否走得慢一點?

“咳咳咳……。”嚨裡不知是什麼蟲子的尾過,讓他頭一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那種嚨裡磨起來的痛與,對宣文帝而言,比蟲子侵蝕肺腑的覺都要難以忍和疼痛。

他想要水,很想、很想……

“水……水……。”

迷糊間,他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輕輕擱在了自己的脣間,有清冷的順著嚨緩緩下,一下子緩解了嚨裡那種難以忍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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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緩解了他肺腑之間的疼痛,已經很久沒有那麼舒適的覺了

他貪婪地張開,大口大口地吸吮著那些清涼的,甚至不顧一作就渾劇痛,抖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喂水的人的手。

終於,他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裡再也灌不下更多的水之後,宣文帝打了個飽嗝,然後力不支地躺回了牀上,方纔察覺手裡那一隻冰冷荑。

他勉強睜開眼皮,順著那隻手向上看去,迷迷糊糊之中,只看見的水紅緻的刺繡,看起來那麼眼

他瞇起眼想要看清楚那張臉,手忍不住抖起來:“你……是你……來接我了麼?”

冰冷涼的風悄然掠過明黃的牀帳,環佩叮噹作響聲,幽幽迴盪在空冰冷的宮室。

不知什麼時候,外頭的日已經徹底的遠去,整座宮室裡寒意浸人,彷彿地獄一般冰冷的氣息不知何時蔓延開來,將整座宮殿都與世隔絕,連外頭一點子人聲、鳥鳴都消失無蹤。

連常年點著的蠟燭不知何時都變了詭異的綠,有空的簫聲若遠若近的響起。

坐在自己牀邊的姿是宣文帝悉的窈窕曲線,夢中無數次擁抱過,醒來卻發現不過是一場寂寞的夢。

還有那張蒼白得沒有一,近乎明的面容,灩瀲的潤的脣,眉心間的那一朵薔薇花佃,無一不是他魂牽夢縈的。

還有冰冷空靈的目,一如十八年前的模樣。

“翎……。”他努力地想要翻過,但是巨大如婦人懷孕十月的腹部讓他本不能做到,宣文帝愧了,他爲何如此醜陋的展著自己?

依舊是那麼貌青春,他卻不再是上京最溫潤俊的皇子。

“瑾兒,這些年你過得好麼?”輕輕地開口了,著他的目空冷。

的聲音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奇異詭譎的迴音,那悉的稱呼讓他試圖拉住服遮掩自己腹部的作頓了頓,眼角忽然就滾下一行濁淚來:“朕……我……我不好,記掛著你,怎麼能好?”

“記掛著我?”輕笑了起來:“你的龍牀上有無數子嗚咽過,你說你記掛著我?”

“我……那是因爲上都有你的影子!”宣文帝不知是否自己喝了給他的東西,臆間竟然有了不力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

看著他,眼睛裡漸漸浮現出一種詭譎的紅來,脣角裂開詭異的笑容:“你說你在上尋我的影子?”

宣文帝嚥了咽口水:“是……。”

忽然發出尖利刺耳的笑聲來:“哈哈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忽然出雙手一把掐住了宣文帝的嚨,一邊笑著,眼睛裡緩緩地淌下紅的淚水來:“那你怎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去死啊,在地獄等我不好麼!”

宣文帝陡然被那冰冷的手一把嚨,頓時一下子不上氣來,但是他卻沒有掙扎,或者是無力掙扎,看著面前那張猙獰的臉,他心中悲痛更甚於恐懼。

“翎……。”他手想要去握住的手臂,但是彷彿被他到就覺得極其厭惡一般,一下子鬆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

“別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一把拍開他努力出來的手,面容也恢復了冰冷的蒼白。

宣文帝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卻也不忘看著,流下淚:“對不住。”

這是他遲到的懺悔。

斷斷續續地道:“……但是黃泉之路,是你來接我,我很高興……。”

“對不住?”冷嗤:“你以爲在黃泉就能與我長相守麼?如你這般惡事做盡的人只能永遠在忘川水、無間地獄裡盡一切折磨,永無超生之日。”

說罷,,居高臨下地俯下子,湊近他的耳邊詭譎冷笑:“你聽不見麼,被你害死的那些弟兄們都在忘川惡水之中等你一起下去苦,這是天上地獄,你我最後相見,從此死生不復相見……。”

宣文帝梭然瞪大了眼,不相信連看著緩緩地向後飄去,嚨裡發出一聲怪異的尖:“不……翎……翎……你原諒我,到底要怎麼樣你纔會原諒我?”

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拖著龐大的肚子一下子從牀上落下地來,死死地手拽住離地的襬。

只怕真的這一鬆手,黃泉人間永不復見。

“你……真的想讓我原諒你麼?”冰冷空的聲音從頭傳來,冷無比,卻讓宣文帝覺得如聽天籟,他大力地點頭:“是!”

“那你……。”輕聲道:“就把今生我欠下的債的還了吧。”

“債……。”宣文帝有點頭暈腦脹,他有點茫然地

半伏下子,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呼吸噴在他的臉頰上:“你和我一起對那個孩子做的孽,欠下的債……你我一生惟獨欠我父親和他最多,日日夜夜,日日夜夜他的哭泣聲都擾得我不得安寧,不得安寧啊……。”

子一,陡然想起了什麼,猶豫了片刻,那是他保住天朝和自己的太子的唯一籌碼。

但片刻之後他卻發現襬一點點地從他的手上落開去,宣文帝立刻不再猶豫,忽然用盡了力氣一口狠狠地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後用牙一撕,皮撕裂的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暈厥過去,但是宣文帝立刻抖的手從那不斷地往外冒著和蟲子的傷口上扣挖著。

不一會,他的傷口就模糊了,他忍耐著劇痛,好一會方纔從自己的傷口裡挖出來一隻白的珠子一樣的東西。

宣文帝眼中一喜,立刻手將那東西挖出來,虔誠而努力地遞給那漸漸飄虛無黑暗的嫣紅襬。

“翎姐姐……翎姐姐……不要走,這個……我把這個給阿,這是我骨所煉的骨珠,他吃了就會好的……。”

虛無冰冷的聲音從半空中鬼火幽幽傳來:“是麼,若是阿死了,我和你都要永墜阿鼻,永遠無寧日……。”

“是……是的,你相信我,翎姐姐!”宣文帝竭力地舉起手上的東西希能得到的肯定,一如當年他習武學文,試圖得到那個心尖上讚許的微笑一般。

一隻蒼白的手忽然彷彿憑空冒了出了來,手一把抓過宣文帝手裡的那顆骨珠。

“嗯,既然如此,真是謝謝陛下割賞賜了,呵呵——。”

幽冷如鬼魅的笑聲尖利地在黑暗中響起。

宣文帝陡然睜大了眼,看著那從屋頂上緩緩倒吊而下豔到詭譎的面容,他烏黑的髮漂在空中,華衫翩然翻飛,妖異又華

“你……是你!”

那妖異的人在空中翻了個,輕巧地落在地上,看著宣文帝一笑:“很驚訝麼,本來就是我。”

“那……。”宣文帝陡然擡頭看著那方纔漂浮著升房上幽暗漆黑裡的‘藍翎’,卻正見到緩緩地落下,出一張他心心念唸的面容。

卻見‘藍翎’一笑,眼眸裡滿是冰冷與嘲謔:“陛下萬福,侄兒給您問安了。”

宣文帝瞳孔一:“你……是你,貞敏!”

西涼茉走到百里青邊,看了看那一顆骨珠,隨後朝他輕笑:“是的,正是我。”

“你……爲什麼,朕如此疼你!”宣文帝眼底裡閃過怒意,甚至是殺意,彷彿看到了多年前藍翎走向西涼無言。

西涼茉淡淡地道:“疼我?怎麼疼,封爲宸妃替母侍寢?陛下,你們父子真是都讓我覺得噁心,您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種齷齪又噁心彷彿惡鬼似的模樣?”

或許很早以前,宣文帝就變了一個惡鬼,他心中名爲惡之慾的惡鬼吞噬了無數人的命。

宣文帝眼裡閃過一,但聽到的話,卻還覺得不對,狐疑地道:“你方纔說什麼,承乾他……。”

西涼茉冷冷地彎了下脣角,沒有說話。

百里青看著宣文帝大口地著氣,額頭上青筋畢,索手將西涼茉攬在懷裡,看著他嘲謔地輕笑:“老子和兒子的眼都是一樣的,只是不曉得陛下可知道您最看重的兒子覬覦這丫頭多久了,若是真讓這丫頭當上你的宸妃,你還在病榻上,你的乖兒子怕就是要在旁邊爬了他母妃的牀?可惜……。”

“當年的母親沒有選擇你,丫頭也不會選擇你那蠢兒子。”百里青輕蔑地嗤了一聲,看著懷裡的西涼茉,指尖潤的紅脣,隨後,他毫不客氣地當著宣文帝的面低頭狂肆地吻上西涼茉的脣。

宣文帝被他刻薄的話語和眼前的一幕,震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渾抖,眼前發暈,眼底全是恨,一下子嘔出了一大口

他眼前彷彿看見了當初的藍翎與西涼無言在戰得勝後擁吻在一起的那一刻。

宣文帝不甘地從牙出怨恨的話來:“你……你這個天生的閹人,當初我就該一刀……一刀殺了你……。”

百里青看著面前已經不人形的男人,脣角彎起一惡毒笑來:“陛下聽說過秦莊襄王太后與嫪毐否?”

嫪毐?

宣文帝彷彿忽然那想起了什麼,他額頭上青筋瞬間暴了出來,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襟。

“不……不可能!”

他陡然覺得全脈都在一刻彷彿瞬間逆行,肺腑裡的蟲子們不停地蠕著,撕咬著,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痛還是那肺腑之中被蟲噬咬更痛!

看著眼前的仇人將死,而且死狀如此悽慘痛苦,百里青黑沉的眼底滿是戾與殘忍:“喜歡嗎,這種你永遠都得不到的滋味,看著自己最在乎的人在別的男人懷裡婉轉輕,呵呵——。”

宣文帝蜷子,兩眼暴突,進的氣,出的氣多,再見他腹中彷彿有東西不斷遊走,要破腹而出,也可見他痛苦之狀。

西涼茉手握住百里青的手,輕聲道:“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走吧,何必再與這即將下地獄的罪人廢話。”

不想看他再在這黑暗裡一路沉淪,有些事,有些人,散了、過了,便結束了。

百里青子僵了片刻,沒有再說話。

西涼茉耐心地等待著,只是握住他手的指尖微微用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宣文帝躺在地上只不斷地痙攣著,死亡的影已經在他上不斷地擴散。

百里青終於轉向門外走去,西涼茉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宣文帝,隨後立刻跟上了百里青。

門外有點刺眼,三清殿的門口早已經空無一人,只有空曠的院子裡屹立著四座緻的石獅。

百里青面無表地站在三清殿的門前,不知爲何,西涼茉看著他修長背影的時候,只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落下來的一瞬間都消散殆盡。

彷彿……

那彷彿是一個安靜無暇的年轉間在宮殿下悄然融化,不復存在,還有許多看不見臉的影子都一同消散,或許一同不復存在的還有那些來不及參與過去的好與殘酷的時,那些屬於他們那時代的仇。

想起離別宮宴上有眉目雋妖異的人一紅帶,邊舞邊歌那首引魂的曲——

夢前世前生,

空忘七罪言真,

沉阿鼻地獄深,

渺渺浮華紅塵,

掩斑駁清漆朱門,

滅盡九九青燈,

哀前事今程,

三千浮華紅塵,

曳手中青燈,

盼何時重歸吾門……

……

一曲鎮魂歌,揹負了多仇,引了多幽魂渺渺?

西涼茉心中輕嘆一聲,握住他的手,聲道:“咱們回府罷……。”

話音剛落,忽然見白蕊從三清殿門外匆匆而,對著百里青福勒福後,輕聲道:“千歲爺,太平大長公主求見。”

西涼茉一愣,隨後對著仍舊面無表的百里青輕聲道:“你先回去罷,阿在等著你,他需要你。”

聽到西涼茉的話,他低頭看了一眼,幾不可見地微微點頭,轉向三清殿的另外一個門走去。

西涼茉眼底閃過一悵然,轉吩咐白蕊:“去跟著千歲爺,我這裡有白玉們就夠了。”

白蕊立刻點點頭,跟了上去。

看著白蕊和百里青都消失在門外候,西涼茉方纔轉淡淡地對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連公公道:“裡面收拾好了麼?”

連公公微微一笑:“郡主,不,夫人放心就是,老奴已經在方纔讓人進去收拾了。”

西涼茉看了連公公一眼,微笑:“連公公做事素來讓人放心。”

連公公笑瞇瞇地道:“夫人過獎。”

西涼茉看了眼漆黑幽深三清殿,眸微閃。

宣文帝倒是還有點子爲皇帝最後的驕傲,阿九的手段,本不是尋常人能耐得住的,他不但耐住了,而且那般悽慘狀竟然也沒有向阿九屈服。

所以這就是爲什麼阿九要等著回來才手的原因,要擊破一個心志堅定之人的心,就必定需要向他最脆弱不能提防的一面一擊而中。

只是不想那種阿九和佈置了這般的事,前腳才手,後腳太平大長公主殿下就聞訊趕來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呢,還是……

西涼茉站在殿前,看著那一抹窈窕的白影領著人匆匆向奔來,脣間彎起一抹淺笑:“公主殿下,前幾日纔在府邸裡與公主殿下匆匆一別,不想今日咱們又見面了,可是來給茉兒做接風禮的?”

太平大長公主擡首看著,目掠過,最後停在西涼茉眉眼間的那朵般豔麗的薔薇紋路之上,眼底閃過一:“你是在來見皇兄的,這裝扮倒是讓本宮想起了一個人。”

“我娘,是麼?”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微微彎起了脣角。

太平大長公主看著不由挑眉,眼底閃過冷:“本宮怎麼都不覺得你會是想要效仿你那孃親的人。”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輕嗤:“公主殿下,您又瞭解我多,若是我說,說不定也許我很快會爲太子殿下的庶母,不,也許是嫡母呢。”

太平大長公主瞬間臉上盡退,看著西涼茉大驚失聲道:“這怎麼可能!”

而與此同時,殿忽然傳來什麼東西撞的聲音。

西涼茉轉臉向後的殿看去,微微顰眉,但是太平大長公主看著作,眼底閃過一不安,立刻道:“難道說皇兄真的了這種心思,你不是他的兒麼!”

西涼茉如所願地轉回了臉,眸幽幽地看著道:“我是誰的兒這都不重要,重要的一向是皇帝陛下自己的想法。”

太平大長公主臉瞬間閃過異自然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

“你呢,你也想取代皇后,爲新的皇后,不,太后,那是要守寡的,你還這麼年輕!”太平大長公主目灼灼地看著道。

西涼茉輕笑:“公主殿下也知道陛下命不久矣了麼?”

太平大長公主眼中一沉,閃過冷冽如冰峰的芒來:“雖然本宮不喜歡這個哥哥,但是你也知道,本宮還是這天朝的公主,所以,本宮也不會允許有人圖謀不軌。”

這位公主殿下果然還是這麼直言不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出格的言語會招來非議。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一臉的冷冽,不由輕笑:“我當然知道太平公主殿下自然是這天朝的公主,只是公主殿下要守護的是這個天朝,還是太子殿下呢,既然天朝本就是司家的天下,那麼只要統純正的皇子,誰都能坐這江山,不是麼?”

太平大長公主立刻不贊同地顰眉:“這怎麼能混爲一彈,嫡庶有別,統有高貴卑賤之分,自然不一樣的!”

西涼茉挑眉:“是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如今的太后在先帝時代也不過是個二品的昭儀,論家事可比不得當年的太子、三皇子、甚至……。”

頓了頓:“甚至當年西狄皇后最疼的金玉大公主與先帝所生下的那對雙胞胎,他們上流淌的是兩國最純正的嫡出,不是麼?”

太平大長公主頓時啞然,臉上浮現出一抹惱來。

西涼茉看著,淡淡地道:“公主殿下不必生氣,茉兒只是就事論事,如今金婕妤的十六皇子也是乖巧可,您偏太子殿下是理之中,只是若太子殿下掌了大權,如何能容得下九千歲,莫非公主以爲九千歲會乖乖束手就擒,讓太子砍下他的頭顱麼,您覺得對上九千歲,太子又有幾分勝算?”

太平大長公主顰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西涼茉微微勾起脣角,看著太平大長公主:“茉兒只是想說,到時候必定是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戰連綿,禍及百姓,天朝大,民不聊生,那麼西狄多年來進犯中原的野心就會毫無阻礙的實現,您爲西狄一本正經的太后不會不知道西狄皇族況吧?”

太平大長公主沒有說話,只是向來冰冷的眼睛閃了閃。

“倒不若讓一個小娃娃來坐上這個位子,或許纔是最好的權宜之計,不是麼?”西涼茉淡淡地道,目卻幽幽地看著太平大長公主。

太平大長公主瞇起眼:“貞敏,你是在勸我放棄支持太子殿下麼?”

西涼茉輕笑,忽然道:“我只是在爲彼此打算而已,公主殿下出高貴,難道不知道男子擁有的權力有多大,就代表他有多難掌控,若是他沒了權力的翅膀,永遠只能棲息在公主的邊,不也是一樁妙事麼,就像是天鵝折了最長的翎羽,雖然不能飛,但是卻乖巧許多。”

輕渺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

太平大長公主一愣,隨後沉默著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一會之後,忽然道:“別的先不說,今兒本宮是來面見皇兄的,這麼長的時間不曾見到皇兄,本宮想要面見皇兄,有要事與皇兄說。”

西涼茉看著,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脣角:“公主殿下,您該知道陛下辟穀煉丹之時,是不會見任何人的,我也只是在張真人的引領下走到煉丹爐附近面見了陛下一回。”

太平大長公主眼底閃過一:“貞敏,你這是一定要連本宮都擋住了麼?”

西涼茉看著,微微一笑:“公主殿下,不必如此與茉兒生氣,不過您遲早一定會見著陛下的。”

又或者……

西涼茉描繪緻的眼角爲微微一擡,瞥向那幽深黑暗的三清殿,詭譎地一笑,您帶來面見皇帝陛下的人不是已經去面見陛下了麼?

……

漆黑的宮殿裡,一名穿著三等太監服飾的高挑健碩的男子慢慢地走近那安靜地放在黑暗殿堂裡的明黃幔帳,空氣裡漂浮著那種似腥非腥,又夾雜著人腐敗味道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甚至有一些不太好的預

司承乾站在那明黃的牀帳之前,心中複雜而激

是因爲已經數月不曾見到自己的父皇,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會給自己未來的登基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複雜的是,他方纔聽見了外頭西涼茉與太平大長公主的話語,才驚覺,原來迫得令母親幾乎被父皇一意孤行廢掉的子竟然是他所看上的子。

本無法想象西涼茉爲他的母后的模樣!

關於世的傳說,他多也知道了一些,只是沒有想到父皇的執念竟然如此的深!

司承乾心中猶豫了片刻,還是湊近了那明黃的牀邊低聲輕喚:“父皇,孩兒是承乾,孩兒來看您了,您的子可都好些了?”

但是,那帳子裡卻沒有任何聲音迴應他。

司承乾如是這般喚了幾次,眼底終於閃過疑心來,而且外頭太平大長公主也不可能牽扯住西涼茉太久,他目凝視在那牀帳上,心一橫,手就去扯開那明黃的帳子。

卻在看到牀帳的一幕時,司承乾梭然睜大了眼,幾乎是瞬間倒退了一步,差點跌倒。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冷冽的眸子,方纔……方纔……他看到了什麼……

那躺在父皇牀上的‘怪’是什麼東西!

但是誰有那個膽子敢躺在皇帝陛下的牀上?!

可是……

司承乾不是沒有殺人,也不是沒有見過殘酷的場面,他曾經到過戰場之上,也見過橫遍野,卻怎麼也不敢想象自己會看見那個——東西。

冷汗瞬間從他額頭上淌落。

但是,下一刻牀帳裡忽然發出了一種極爲詭異的聲音:“呵……呵……呵……。”

像是一種恐怖的鳥,或者發出的聲音,雖然很低很低,但在這幽深寂寥的宮殿裡卻讓人頭皮發麻。

司承乾眼中寒一閃,他一咬脣上前幾步,出了有些僵的手,還是一把撥開了牀帳。

他需要知道,那個敢躺在他父皇牀上的到底是什麼。

父皇……

若那真的是他的父皇。

牀帳再次被掀開,司承乾藉助著龍牀之的掛著的夜明珠燈,腥與腐敗的味道沖鼻而來,終於看清楚了牀上的那個東西。

他忍不住捂住了抑住自己想要嘔吐的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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