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番外他年今日上
番外 他年今日 上
崇明元年
立秋
宜安牀、祭祀、嫁娶,忌遠行、播種、土。
幽幽深宅,一盞昏黃的白紙飛天宮燈中燃著一抹暗黃幽,在風中悠悠盪盪地晃著,散發出一種幽異的氣息。
靠坐在門邊值夜的小宮,膝前一隻小小的明火爐子,散發著唯一的暖意,小宮的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幽靜的夜裡,忽然間有了些奇怪的異。
“走開……不……不要……不要……滾!”
“咣噹!”
夜裡瓷碎裂的聲音異常的刺耳,卻比不上子聲音的尖利與刺破人心的淒厲。
小宮瞬間驚醒,了下自己睡眼朦朧的眸子,一下子就手打算去推開那扇擋在自己面前的門,但是下一刻,彷彿想起了什麼,停在門上的手滯了滯。
想起了上個月值夜的小翠,因爲進了主子的門,如今不知道調到哪裡去了,也不見聲息。
這宮裡每年總有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不想做那消失的那一個,想要爲像門裡主子那樣的一個人,那是所有宮除了爲皇帝陛下的人之外,最可能飛黃騰達的路。
所以停下了作,倒了一杯茶放,恭敬地站在門外道:“大人,飛霞煮了熱茶,秋日裡天乾燥,請大人潤潤。”
然後手打開了一扇在大門上雕的一扇雕花小門,手把茶放進了門,然後恭恭敬敬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門悄無聲息,飛霞有點失落,但是很快地自我調整了過來,擡起臉看了看夜,攏了攏上的披風,暗自安自己——
起碼,自己目前應當是不會消失的。
就在飛霞腦瓜子依著自己擱在膝蓋的手,準備再次進瞌睡的夢鄉的時候,門裡傳來子喑啞幽涼的聲音:“嗯,很好。”
那聲音很近,彷彿悄無聲息就出現在自己的腦後,讓飛霞差點嚇得滾下臺階,但是下一秒,飛霞卻以爲自己在做夢,彷彿從來沒有聽到過那種聲音一般。
呆愣了片刻之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隨後立刻起,恭恭敬敬地在地面上磕了個頭,然後繼續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在火爐前扇著小扇子,一明一滅的火映照出難掩興地目。
誰都知道,裡面這位大人,眼高於頂,輕易從不誇將人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路又好走了些呢?
飛霞默默地想著。
“口令!”
宮門外不遠有整齊晃的一排修長人影,侍衛在領著羽林衛換防值夜。
他們手中的氣死風燈晃著,倒映出侍衛們冷峻的面容,爲首的年輕侍衛擡眼看了一眼這邊,俊秀的面容因爲源黯淡和距離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也足夠讓飛霞瞥見他秀氣的臉孔,雖然看起來非常年輕,但是那雙眼睛裡的芒卻讓人心一沉,那是與他面容不符的銳利和深沉。
飛霞和他對視的那一刻,心頭驀然一,地低下頭去,著自己面前的小火爐和爐子上骨碌骨碌地滾著煙的小銀壺。
整齊的腳步聲遠去,夜又恢復了寂靜。
飛霞鼓起勇氣,忍不住再次擡頭的時候,那一頭的宮門外已經沒有人影。
每一次換防的地點都在宮門外,年輕的侍衛換防
飛霞有些失落地嘆了一口氣,了自己的手,苦笑,啊,在想什麼呢?
宮二十五才能放出嫁人,而進宮是爲了掙一個好差使,宗耀祖,而不是爲了嫁人的。
就像後大屋裡的那位一樣……
總有一日,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屋子,屬於自己的值夜宮。
只是飛霞並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種東西做圍城。
這種東西,進去的人想要逃出來,外面的人卻瘋狂地想要進去。
又或者像一個夢魘,金碧輝煌的夢魘。
正如也不知道,黑暗的門裡有一隻眼睛正在看著,黑的眼瞳,白的眼白裡有腥紅的,靜靜地看著,異常的專注。
如果在這個時候回頭,在這樣的夜晚大概真的會被黑暗裡這樣一隻眼睛嚇死。
但是沒有回頭,虔誠地坐在門前,燒著的爐子,在那一刻,覺得那隻爐子就像的明前程。
那隻眼睛閉了閉,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消失在黑暗裡。
一道白的影子從門前小宮的後飄開,然後坐在了一面包銀雕花西洋水銀鏡子前。
這樣的水銀鏡子,來自西洋很遙遠的國度,因爲鏡子容易碎,尤其是這麼大一面全鏡,是很難得的,整個宮裡也只有一面,是當年先真明帝所賞賜的,因爲這樣的賞賜,當年幾乎爲宮裡最羨慕和最被猜疑、憎惡的對象。
蒼白的月落在鏡子上,蒙了一層幽幽的霧,裡面倒映出一張蒼白而疲乏的臉孔。
這張臉孔,看起來還算年輕,二十多歲的清秀子模樣,只是一雙眼睛卻幽幽靜靜,帶著疲乏如一眼古井。
手著鏡子裡的自己的臉,笑了笑。
終於習慣了這張臉,不會在半夜裡忽然醒來,看見鏡子裡突然出現陌生的臉孔而嚇得魂不守舍。
鏡子裡反出門外那一點子幽幽的火,那是小宮在燒爐子。
那是一如多年前一般單純的,或者說,那時候更純粹,全然沒有什麼出人頭地的想法,因爲對那時候的來說,活下去,不需要開任由一個個陌生的男人在自己上馳騁就已經是人世間最好的想。
在軍營長大的時候,已經見過太多如同這樣稚的,甚至挨不過開始接客的第一夜,
因爲這種純粹,所以被白嬤嬤從許多人裡選中,陪在那個邊。
終於擁有了乾淨的服,乾淨的食,不用擔心在伺候母親的時候,被從母親暗溼有骯髒的房間裡鑽出來大兵笑著,而且母親要求必須順從這種骯髒的事,直到男人有了除了此外試圖更進一步的意圖,纔會被母親或者老鴇阻止。
因爲的初夜是要賣個比較好的價錢的,當兵的都不太有錢,所以第一個夜晚可以被賣給至兩到三個大兵,每個人都出一點碎銀子,就能得到一個乾淨的小姑娘,這個事兒,還是有大兵願意幹的。
如果運氣好,也許有不願意和別人分的小軍買下。
不敢逃,因爲軍營都是罪犯的妻,看管嚴格,也是大兵們惟一發泄之,如果逃了,被抓了,那下場會比乖乖接客更悽慘,所以想過,在被賣掉的那天到來之前,把自己吊死在門上。
甚至準備了白的布,很乾淨的白布,在上面繡了一隻小小的圖印。
那是母親家族的族徽。
母親在喝醉的時候,反而會不打,喜歡躺在骯髒的牀上,絮絮叨叨地說著年時候出大族,父親原是天朝兵馬大元帥旗下大將,是嫡出兒,多麼的寵,金簪榮華碧玉,用不盡的燕窩珍珠。
而且定了如何如意的婚事,是貴族中多人羨慕的對象,而只待嫁做大族主母,榮華一生。
卻不想在待嫁前的一個月陡然飛來橫禍,莫名的罪名誅連了多人,夫家不敢迎娶,匆匆退婚。從此從牡丹枝頭跌落泥沼,一生凋零。
但是母親忘不了那種刻在骨裡的尊榮,是大族之後,是將門之後!
每一次母親喝醉了,便會用一種淒厲的目死死地盯住。
告訴,是不一樣的,但是隨後母親盯著又慘烈地笑了起來、淒厲又譏誚,厭惡又憤怒。
但是不會像平時那樣一不順心就打。
當然知道母親爲什麼笑,因爲確實是不一樣的,裡一半流淌著貴族的,一半卻是不知道哪裡來的男人的骯髒,那是一個意外,母親還沒有服下絕子藥之後的意外。
哪怕淪落到軍的地步,母親裡那種貴族與將門之後的驕傲卻更刻骨銘心,所以是母親的恥辱。
不知道自己骨裡是不是也有這種奇怪的驕傲存在,但是知道,被賣掉的那一夜之前,會弔死自己。
但是這種日子在遇到白嬤嬤之後,截然而止。
不但擁有了乾淨的服,乾淨的住,乾淨的水,甚至還有些雖然不昂貴,但是還算巧的首飾,並且擁有了自己的第一份積蓄——月錢。
有點茫然,自己竟在忽然間從那窮山惡水來到人間繁華,簡直是此生不可以想象的。
高大的門戶,飛檐斗拱,琉璃碧瓦,花枝巧,脂香膩,這是母親口裡、存在夢中的世間。
爲主子的那個,據說是最近京城裡炙手可熱的名門閨秀,是一個郡主,這個份相當高貴。
那是從來沒有想象過可以遇到的人。
第一次看見那個的時候,便覺得和其他閨秀不一樣。
白嬤嬤訓練了們頗長的時間,見過京城裡其他閨秀是什麼模樣的。
那些孩子溫潤,眉目緻,青春貌純之間都暗藏著高門大戶、深宅大院裡的子纔有的各種算計心思。
那個眼睛也有算計,但是那種神全然不同,即使擁有著和尋常貴族閨秀一般的明容貌,溫婉談吐,姿態幽雅。
但是那個的眼睛和別的子不一樣,或者說和一切深閨大院的子不一樣。
見過郡主的妹妹——西涼仙,那是個厲害的孩子,即使看起來端莊,也是個厲害的角,還有二夫人韓氏,更是不必說了。
但是的主子,那個的眼睛裡的神,不是一個子能擁有的眼神。
截然不同。
後來,跟在那個邊見過了那些高大員,包括那傳說中最可怕、尋常人連提都不敢隨便提到的存在——九千歲。
終於明白了,那個的眼神,是男子才能擁有的,或者說是一個心機深沉,見慣世面,手握權位從政者的男子纔能有的眼神——敏、凌厲、深沉、野心還有殺伐果決。
拋棄世俗,而又利用世俗。
尋常的世俗對子的束縛法則,在的眼裡本不存在,完全用一種男子的眼在做一些致命的抉擇。
所謂的宅、甚至後宮的格局於那個而言都太小了。
這一點,在後來漫長而風雲變幻的人生中,自己見證了許多次。
自己甚至不知道,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怎麼會擁有幾十歲男人的眼神。
但是奇特的是,上還有一種奇特的悲憫和溫,或者說屬於很化的東西,比如對的敵人非常的狠,但是對自己人卻很好,那不是上位者對奴婢的好,那很刻意,每次看你的時候,你都會覺得很專注地看著你,只是你,而不是一個奴婢或者下屬。
那讓所有和說話的人,都覺得很舒服,彼時自己不知道那是爲什麼,後來時長久,自己也擁有了下屬,終於明白那種舒服是來自於被尊重。
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特質,不單沒有阻礙那個的步伐,反而讓得到了別人本都不敢想,更不要說得到的最大助力。
得到了那個忌一般存在的男人——九千歲。
後來方纔知道那個生活的境原本並不比好多,而得到今日的一切的開始,居然是將青春年的自己作爲一種玩典當給那個青雲之上、九幽之中的主宰者。
毫不覺得這是道德淪喪,閨譽敗壞,倫理喪失。
這個時代的世俗沒有辦法束縛。
許多人都想把自己賣給那個人,但是最終的下場是首異,或者淪爲比之前更悲慘的境。
上位者,一向沒有什麼長久的耐心。
但是,那個功了。
那時候,才十四歲。
作爲親近者,們都覺得犧牲很大,但是事實證明,真理是掌握在數人的手中的。
這是偶然間聽到說的一句話。
初時不明白,時荏苒之後,方纔懂得,原來——如此。
那個是個狩獵者,用自己做了個套,不知道自己能套得中什麼,但是巧妙地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包括的智慧、和真心。
然後,大獲全勝。
權謀,是一個危險而又充滿變化的棋局。
彷彿在十四歲那一年忽然展出一個弄權者的完天賦。
通常能參與其間的都是手握重權的男子,史書上記載下他們的功偉績,敗得失。
這個永遠知道什麼是自己要的,什麼是可以得到的,什麼是不必也不能沾染的。
每一個人除了天賦、能力之外,還有一種東西,做,會主宰人的命運。
一如,沒有那種超然於世俗的眼,沒有的殺伐果決。
但是,被自己的所主宰,也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
夜漸漸消散,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水銀鏡子籠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一隻蒼白的手輕輕地在鏡面上,劃了幾下,讓鏡面清晰了一點,照見一雙幽涼的眼睛和沒有的面孔。
看著那鏡子裡的子,輕輕地笑了一下。
走到如今的地步,——並不後悔。
哪怕放棄了本來可以得到幸福,那是一種虛幻的鏡花水月,在五年前的那一夜之後,就已經選擇放棄了。
天亮了。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人來人往之聲。
門外有中年子恭敬地聲音響起:“琢玉大人,您可起了麼,該到上朝的時辰了。”
頓了頓,從鏡子前起,淡然地道:“嗯,起了。”
——老子是奇特寫法的分界線——
秋水長天
薄霧白
秋日裡,這幾樣風總是最。
而花園秋日裡最一的景便是在白塔附近,觀山水,皆。
他靜靜地在一棵樹下看著,果然見到了一個悉的纖細影領著一羣人走了過來,前面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小小的妝玉琢的娃娃,跟著一隻看起來非常兇狠的大狗屁後頭跑著,笑著。
那纖細的子,看著兩個小娃娃,溫的面容上有一種溫的神,這種神在下,特別的明,讓人心。
那子領著人到了白塔附近的涼亭裡坐下,讓小娃娃們去玩耍,自己坐在了亭子裡。
邊的宮們分別佈置了巧的點心和茶。
他想了想,走了過去。
他出現的時候,宮們都愣了愣,畢竟一名侍衛忽然出現在後宮都是子的地方,不是那麼尋常。
但是那個子卻沒有驚訝的樣子,甚至擺擺手,讓周圍的人離遠點,然後招呼他:“坐吧。”
他點點頭,笑了笑:“夫人。”
西涼茉看著他,淡淡一笑:“小陸,昨夜值,今早起得倒是早,想來你也沒有用早點,可要用一點。”
陸魅搖搖頭:“多謝夫人,屬下不。”
西涼茉也沒有強求,隨手了一隻的糯米桂花糖糰子吃,剔的糯米糰子襯托著的手,卻顯得手指顯得細膩與白皙。
的皮是一種完全看不到孔的皮,極爲細而且白皙,與嬰兒無異。
陸魅知道,那是鬼芙蓉洗髓的效果,數年前的一次人爲意外,讓夫人上了火灼,所以爺毫不猶豫地給夫人用了稀世救命用的鬼芙蓉。
陸魅看著的手有點出神,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次可以這樣對著自己想要的人表現出如此的慷慨的機會。
西涼茉看著他的樣子,只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吃了手裡的糯米糰子。
陸魅忽然嘆了一聲:“我不想放棄,我已經用了我所有能用的方法,甚至連魅七那種最愚蠢的模樣,我都試過,但是沒有用。”
這一次,他沒有用屬下這個詞語。
西涼茉捧起來一杯茶,微微翹起脣角:“這不是由你做決定的,這件事兒至需要兩個人做決定。”
陸魅點點頭:“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棄,所以來找夫人。”
西涼茉看著他,還是微笑的樣子:“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去勉強琢玉做任何事,包括賜婚這種事,正如我不會勉強你去娶何嬤嬤一樣。”
陸魅表有點怪異,再次嘆了一口氣:“夫人,這個比喻會讓嬤嬤生氣的,您該知道,我對白玉的心意。”
西涼茉看著他,挑眉:“你爲什麼會覺得我知道,何況就算也知道,但是接不接也在。”
聞言,陸魅看向西涼茉,年輕秀氣的面容上閃出一種鬱來:“夫人,你難道不知道玉兒當初是爲了什麼才離開的麼?”
這話裡已經有掩飾不了的怨氣了,沒有知道當年白玉離開是爲了什麼,他可沉默,一切都是猜測,但是一年前,白玉忽然出現在西狄的皇宮,而且爲推所有事的一顆關鍵棋子。
誰都能猜測到到底爲什麼出現在這裡。
他是魅部的人,他不能也不會因爲這種原因去怨恨自己的主子,因爲他比誰都明白,這個世間有些人,註定是有能力與魅力讓人去爲他()犧牲的,無關金錢權勢,而只是一種奇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那做——信仰。
他恰恰跟隨了兩個這樣的人,所以他能夠理解白玉爲了夫人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將一切歸咎於宿命。
但是,白玉太多的拒絕和冷漠,讓他始終不能釋懷。
西涼茉看著他,忽然搖頭,神間沒有了方纔的冷淡,只是看著他,輕嘆,這個男人已經失去了分寸。
並不怪他,只是淡淡地道:“陸魅,你不明白,一個人如果不能將所有的恨都放心託付在一個男人的肩頭,那是因爲那個男人不能足以令傾心相托。”
陸魅一愣,神間閃過沉鬱:“夫人,這麼多年,別人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相信您也看不出來。”
西涼茉低頭喝了一口茶沒,垂著眸子道:“陸魅,你必須明白,你的心意,沒有人必須能看出來,信任這種東西,有九是你所能表現出來的一切,另外一則是一種默契和幸運。”
隨後,放下茶,看向魅六,悠悠地道:“而很不巧,這兩種,你都沒有能達到圓滿。”
陸魅眼中閃過茫然與銳織的,沉默了許久,最終喑啞地道:“夫人是說,玉兒姐姐,不信任我。”
西涼茉的眸子看向遙遠碧藍的天邊,淡淡地道:“我用了將近十年的時去達到這一種圓滿,期間的試探、反覆、掙扎,我並不曾表,但是不代表不存在,這很難,我必須承認,或者說非常艱難。”
微微瞇起眼:“像我這種人永遠會給自己留下後路,不夠純粹,但是我遇到了一個非常純粹的人,他讓我一點點地確信我可以安全地留在他的世界裡,哪怕他離開,不在我的邊,我也會爲他繼續撐起一個空間,等到我不能再等,然後去尋找一個答案,哪怕再多的煎熬,我也沒有想過主地離開他,從來沒有,除非我確定他已經變質,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他。”
西涼茉頓了頓,似笑非笑地道:“但是有一種人要變質,不如讓他殺了他自己可能更困難,這就是人的奇妙之。”
隨後,看向魅六,目有些奇異:“陸魅,不,魅六,你從小到的訓練,還有你的信仰,讓你比我純粹,但是,你在某種程度上說,你和我其實是同一種人。”
陸魅,不,魅六徹底一怔,看向西涼茉,沉了一會兒,想要說什麼。
但是西涼茉並沒有打算讓他說話,而是繼續道:“每個人天生都會遮掩自己,但你和我這種人天生比平常人更會遮掩自己的真面目,你的臉、你的行爲,從一開始就象個單純的年。”
西涼茉頓了頓,繼續道:“但實際上,你所經歷的一切,你的心智,你的靈智,都遠超越了當時的白玉,你是個很聰明的人,而那種可的年面目只是你在遮掩你自己而已。”
西涼茉看著陸魅沉默的樣子,笑了笑,又拈了一隻點心慢慢地吃:“說起來,我們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多大了,白玉那時候把你當小羊羔來看護,不想卻被你這小羊羔給吃了,說來也倒是的劫。”
在司禮監魅部,年齡並不重要,大部分都是當年百里青命人私下蒐羅來的孩子,一般看起來不超過五歲,當然那只是看起來而已,裡面有大部份出都很不好,有朝廷罪犯之子,死人堆裡撿來的流浪兒,他們共同的特徵就是——毫無牽掛。
不過這也註定了不管看起來是單純可如魅六,還是憨厚如魅七,在遇到一些事的時候他們一定心涼薄,心狠手辣。
一如他們的主子。
陸魅沉默著,隨後出個帶著酒窩的笑來,他天生長了張稚的娃娃臉,如今一戎裝,還是看起來像個未及弱冠的年,笑容極爲秀氣可,卻有一很危險的東西:“白玉不是我第一個人,上京的紅袖招裡各花魁們,讓富貴豪門大賈的男人們千金才能得一夜,還得看姑娘們臉,但是我們只要想,當夜那個花魁便會躺在我們牀上,哪怕還是個清倌,早就被哪家王爺要贖了回去做妾,合理範圍,我們想要什麼人和金錢,爺都能滿足我們。”
他頓了頓,也學著西涼茉拈了一隻點心吃:“但是我慢慢厭倦了這樣,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太像一把刀,這些人是刀子出鋒後,用來抹掉刀子上面的的布。紅袖招的姑娘們有不出大族,或者懷絕技,眼高於頂,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讓們主地付出們自己,談說,也很有意思,那應該纔是人的日子,我會覺得我還活著,而不是一件品而已,這樣當我殺人的時候,下手也能更快樂一點。”
西涼茉沉默,沒有經歷過魅部的生活,不知道他們經歷過什麼樣的生活,百里青選擇他們爲自己的死士,必定就沒有所謂的仁慈可言,盡其用,各司其職,這是一個出的謀略家、權謀者所要做的最基礎的事。
“但是白玉不是紅袖招的姑娘。”西涼茉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和你們爺一樣,是一種很固執而純粹的人,純粹的人遇到我們這種人,有時候,算他們倒黴。”
尤其是在雙方沒有用對方法相的時候。
白玉並不笨,何況魅六一開始與逢場做戲的態度其實並沒有太多掩飾,只是魅六也倒黴,做戲,做戲把自己做進去了。
然後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那些逢場作戲,不是滿樓紅袖招,而是一份純粹而已。
但是白玉,還是被傷到了。
但是存粹的人有一種特點,不是不能原諒你,直到自己的底線有一天突然破裂。
這個底線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有些人一天三餐被吃喝嫖賭的丈夫揍吐,也沒事兒,照舊一邊埋怨一邊做飯,日子一過幾十年,但是也許有一天,在什麼地方看見了別人家丈夫從田埂上摘了朵花給自家老孃們戴上,回家看著自家喝醉酒的丈夫躺在牀上呼呼大睡,發了會呆,可能就弄了腰帶直接上去把丈夫勒死。
陸魅聽了西涼茉的比喻,呆了一會,苦笑:“我倒是希能上來勒死我,但是後來我們明明好好的,四年前那件事之後……我什麼都不在乎,可……。”
這就是陸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爲什麼,他這種刀口的人,本不在乎那些事,能有一天活著,自己在乎的人活著已經是幸運。
西涼茉瞅著他,輕嘆:“白玉的底線,不在於你是否在乎,而是自己是否在乎,事實證明,很在乎。”
而白玉甚至沒有給他們任何人有時間來化解的不安就離開了,去做認爲必須做的事兒。
陸魅瞅著西涼茉,不,或許說瞅著西涼茉後的那片小池塘,發呆了半天,方纔道:“那我應該怎麼辦?”
他是來找夫人尋求一個答案的,如今答案有了,但是他卻更茫然了。
西涼茉看著他,沉了一會兒,才道:“爲我做了很多,所以我不會勉強做任何事,我和琢玉談過,已經不是當年的白玉,所以,你用當年的那些方法是不能達到目的的,變了。”
西涼茉說完這些話之後,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笑了笑,便起抱住跑來滿頭大汗的小娃娃,逗弄起自己懷裡的小傢伙來了。
陸魅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了,他坐在亭子裡發了會呆,複雜地看著西涼茉的背影,然後輕聲道了聲謝,悄無聲息地轉離開。
他越來越明白白玉願意爲面前子捨棄一切的心。
魅晶看著魅六離開後,纔對西涼茉道:“郡主,他們還有可能在一起麼?”
西涼茉喂著自己懷裡的小清兒吃點心,一邊淡淡地道:“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當年的白玉很在乎自己的無力,忘不了那個夜晚發生在上的事,原本的出就讓心底有一種的驕傲和自卑,還有更多的是不安,這些不安還有來自魅六的,魅六讓覺得他不在能掌控的範圍。
這種不安,在白玉被侵犯之後,瞬間發。
白玉心底的底線在瞬間崩潰。
選擇離開,再用盡一切手段進西狄的宮廷,與其說是復仇,倒是不如說那是對自己的‘無力’的一種反抗,需要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只能坐以待斃,只能在主子的後接保護的人,更不是隻能任人擺佈的。
這個任人擺佈的‘人’裡除了敵人,還有人,而這一點,也許連白玉和陸魅自己都不曾察覺。
西涼茉著懷裡小傢伙茸茸的頭髮,淡淡地一笑,低頭在他額上親吻下去。
——老子是分界線的分界線——
日生落月,又到了燭火幽幽的時分
翰林院,存書閣
“琢玉大人,這是昨日翰林院奉上的貢院士子們的新作。”一名藍太監恭敬地將盤子裡的書卷奉上案幾。
琢玉放下手裡的摺子,了了自己的眉心,隨後點點頭:“嗯,放下吧。”
那藍中年太監看著琢玉眼下烏青,有些憂心地道:“大人,且去休息吧,翰林院的奏本您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如今這些士子們的新作也不是什麼要的摺子,晚點兒再批也是不甚要的。”
琢玉看著他,溫然一笑:“舒公公,這原是早前我給出的秋水長天一題,讓他們做的詩詞和策論,和秋闈多有點子關係,我看著他們也是心急的,早晚都是要批的,事兒也不會點兒。”
舒公公是琢玉還是宮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的,只是當時舒公公當時已經是務府的四品修造太監,而琢玉是他手下尋常宮,只是他沒有想到,五年後,這個小小的宮竟然一路青雲直上九霄,歷經兩朝兩帝,榮寵不衰,甚至得了士子們私下封了‘紅宰’‘詩筆翰林’的雅號。
也足見,在權力鬥爭與政治風暴之中,能存活下來,甚至活得更好,真非是尋常人。
但是,同僚多年,也算是知己,他也見證了這子一路艱辛,一路泥濘,本心之韌,果然是蘭心蕙質之外更有草一般的堅韌。
不得不讓他敬佩。
他素來知道決定了的事兒,是不輕易更改的,看著低頭端詳起摺子的琢玉,他便嘆了一聲,轉吩咐一邊的宮:“飛霞,去把小廚房燉著的海底椰雪梨端來讓大人潤潤。”
小宮應聲去了,舒公公隨手將那些琢玉還沒有來得及批閱的摺子全部都收拾起來,每日翰林院的摺子都要在琢玉這裡先過一道,分揀之後再往書房送去。
工作量不小。
他隨手揀起本摺子,無意看到裡面的奏文,隨後譏誚地隨口道:“不知道咱們西狄人何時也沾染了天朝那些的人的咬文嚼字的迂腐,居然對陛下的北上突襲的決定說三道四。”
琢玉是知道上面那位爺和的主子是不可能放棄天朝的,早已經決定了要回歸,但是迴歸的方式必定是有很多講究的,其中定然不了戰事綿延。
甚至參與了其中的決策,其中之一,就是一場奇襲,而且爲了真,他們甚至沒有告訴周雲生和塞繆爾,而是繞道北寒關,直接與西涼靖在那邊的放置的銳撞上。
力求奇襲北寒關,用最的流的代價取得北寒關的控制權,俘虜那一部分對國公府最忠誠的部下。
因爲不管是主子們還是他們這些人都知道,國公府從來的都只是效忠的天朝,而不是某個人,而且是最不可控制的一部分力量。
與其讓周雲生和塞繆爾他們難做,不如由他們這些‘西狄的敵人’來做。
只是西狄部必定會對爺剛剛繼位,剛剛和天朝取得‘停戰協議’就揮軍北上,有所非議。
琢玉淡淡地一笑:“不必理會,若是朝野沒有反對的聲音方纔是奇事。”
舒公公輕哼了聲,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書簡,繼續替埋頭收拾起東西來了。
西洋的花鳥鏡擺鐘響了十二響的時候,琢玉終於準備批閱完了所有的奏摺,隨後有些疲倦地道:“飛霞,茶。”
但是半晌之後,卻沒有人回答,琢玉一愣,方纔想起了什麼,擡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有些無奈地眉心,自嘲地低笑,果然是老了麼,竟忘了自己早已打發了其他人去休息了。
包括那剛剛被調進來伺候的小宮。
低頭看看杯子裡的茶水,有些無奈地扶著桌子正打算起去外頭給自己燒一壺熱水。
但是人還沒站起來,一隻冒著熱氣的茶壺忽然就遞到了的面前。
一愣,隨後擡頭起來,便對上一雙寒星一般明亮而幽涼的眸子,因爲距離太近,所以幾乎擡頭就上他的臉。
“你……。”琢玉愣了愣,隨後微微顰眉,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按住了肩頭,被迫坐下。
肩頭上的手指,彷彿有一種奇特的涼意過三層宮滲進的裡。
“喝茶吧。”一二品羽林衛校輕甲的陸魅淡淡地道,隨後給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他徑自盤坐下。
琢玉垂下眸子,沒有接杯子,而是淡漠地道:“陸大人,你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題外話------
==忽然想起有姑娘曾經在留言區出的不好,是尿毒癥的患者,還有一位姑娘其他比較嚴重的病癥,在接化療,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都還安好,是不是都還在看我的書。
一年將終,惟願你們一切安好,平安喜樂。
也惟願所有看我書的你們,他年今日,依舊順利,平安,喜樂。
愛妻帶種逃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7.82 12557誤惹偏執帝少:寶貝兒,別躲了!
誤惹偏執帝少:寶貝兒,別躲了!最新章節簡介:「你把我給睡了!」「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就不用負責了?」陸簡真是想死,一夜買醉竟惹上了豪門帝少,還是個恬不知恥的大少。一紙結婚證砸下來,她從一個棄婦搖身一變成了豪門第一夫人,從此小說女主附體,一路開掛!限量版豪車,買!渣女來挑釁,秒殺!不小心闖禍,他來杠!隻要陸簡喜歡,就算天上星星南宮大少爺也摘給她。慢慢失心,沉淪,她以為這是愛,但真相揭開,卻如此傷人。「南宮止,我要跟你離婚!」南宮大少跪下認錯:「老婆,我錯了!」「我要離婚!」南宮大少惱:「問你肚子裡的孩子同意嗎?」
8 63903穿越團寵︰醫妃她又美又撩
【團寵+女強+胎穿+寵妻無度】 顧凡凡帶著一身精湛醫術胎穿成小嬰兒,爹娘寵哥哥們也寵,放眼這方圓百里都無人敢欺負她。 顧凡凡有病治病,無病她也能給看出病來。 可這老老實實的看個病居然還能被皇上看中強行帶走當兒媳婦的? 拜托,她有要務在身,哪來時間談情說愛? “小姐! 王爺又朝著咱院兒來了!” “那還愣著做什麼?! 趕緊關門啊!
7.92 66757霸愛成婚:總裁你有病
懷孕兩個月的時候,他突然毫無征兆的向她提出離婚。“沒有轉圈的余地嗎?”她正在廚房給他做生日蛋糕,身上臉上都是可笑的面粉,他壹貫輕佻的譏诮冷笑,堅定的搖頭。“若是我……有了我們的孩子呢?”她試探著望住他,仍是淺淺的微笑。“我向來都有用安全措施,許歡顔。”他煩躁的擺擺手,將離婚協議推在她面前。她簽了字,依照他協議上所說,淨身出門,所擁有的,不過是那肚中三個月的小生命。五年後,申綜昊從未想過,有壹天會再和許歡顔這樣見面,她挽著別的男人的手,大腹便便的對他微笑點頭後,就從他身邊頭也不回的走過……
8 162775團寵小錦鯉三歲半
[偏執+團寵+甜寵+小錦鯉+玄學] 豪門蘇家盼了幾十年,終於盼來了一個小閨女。 結果小閨女剛出生就丟了,整個蘇家都瘋了。 蘇家曆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自家崽崽。 隻見三歲半的小崽崽左手拿一符紙,右手拿一木劍,背後還背著一把比她人還高的七星劍。 從此,一切都變了。 大哥腿好了,二哥爆紅了。 三哥蘇醒了,四哥奪冠了。 五哥六哥成高考狀元了。 錦鯉崽崽被小大佬看上了!
8.63 1106743妄折她
昭華郡主商寧秀是名滿汴京城的第一美人,那年深秋郡主南下探望年邁祖母,恰逢叛軍起戰亂,隨行數百人盡數被屠。 那叛軍頭子何曾見過此等金枝玉葉的美人,獸性大發將她拖進小樹林欲施暴行,一支羽箭射穿了叛軍腦袋,喜極而泣的商寧秀以為看見了自己的救命英雄,是一位滿身血污的異族武士。 他騎在馬上,高大如一座不可翻越的山,商寧秀在他驚豔而帶著侵略性的目光中不敢動彈。 後來商寧秀才知道,這哪是什麼救命英雄,這是更加可怕的豺狼虎豹。 “我救了你的命,你這輩子都歸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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