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他年今日 下

琢玉垂下眸子，沒有接杯子，而是淡漠地道：“陸大人，你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三更半夜，他出現在這裡，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的名聲只怕又要加上了一條宮闈了。

陸魅看著，將杯子擱在的手裡，白玉微微顰眉，冷眼看著他：“陸大人！”

陸魅似笑非笑地支著臉：“白玉姐姐，你以前都很喜歡我給你倒茶的。”

或者說，以前他做什麼，白玉都是歡喜的。

琢玉冷冷地道：“陸大人，請自重，本早已與你說過，一切都做過眼煙雲，不留，不記，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何苦執此念不休。”

陸魅一笑，臉頰上出兩個酒窩，眸幽灼地看著琢玉：“因爲，這纔是本來的我。”

“你……。”琢玉淡淡地道：“不必再說了，你我不過是朝中同袍，本並不想了解您太多。”

陸魅勾了勾脣角，卻沒有再看向琢玉，而是看著面前一盞鮫人油燭臺，彷彿全然沒有看見琢玉冷淡的臉一般，自顧自地慢慢道：“爲魅部的人，我們從進魅部的第一天起就不知道什麼做放棄，作爲千歲爺手裡最銳利的刀子，我們從小就被教導——完目的，除掉目標，不擇手段，就這麼簡單。”

琢玉心中一冷，眼底閃過一失，看著他冷笑道：“怎麼，利不，如今算是威麼，只是陸大人，你莫不是忘記了，你是千歲爺的人，我難道就是外人麼，陸大人你何必如此卑鄙，沒得讓人連曾經還剩下的一分誼都要拋卻。”

陸魅拿起一隻杯子，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淡淡地道：“白玉姐姐，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在告訴你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已，畢竟曾經我給你的看見的我，太過虛像。”

琢玉看著他，眼底已閃過一不耐，索起就走，但是沒有走兩步，忽然子一僵，瞬即就臉一寒。

不一會，陸魅走過的面前，定定地俯首看著。

琢玉只覺一道幽幽黑影攏在自己上，有說不出來的迫，方纔驚覺面前的年，不，或者說青年竟然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個頭，那個面目秀，靈可的年彷彿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如今面前同樣一張面容，看起來卻彷彿是另外一個人。

眸子冰冷，筆尖直，記憶中不笑也生的微微翹起的角看起來此刻卻帶著一異樣的邪氣，讓琢玉忍不住渾一僵，只覺得面前的人陌生無比。

又或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

陸魅看著，笑了笑，隨後扶著被點了的琢玉坐下：“白玉，不，你若喜歡琢玉，那就喚你這個名字罷，琢玉你不必張，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這些話，我想說很久了，只是卻不知該對誰說。”

琢玉渾僵地被他扶著坐下，眼森寒地瞪著他。

心忽然瞬間有一無助，隨後涌起難以平復的憤怒，爲什麼，這麼多年了，哪怕爬到這個位子之上，卻還是可以被人輕易控制！

尤其還是面前這個人，他竟然還是如此卑鄙！

那種憤怒讓臉紅了又白，指尖都因爲憤怒而微微抖起來，索閉上眼，一句話也不再說，只打算做個聾啞木頭人。

陸魅對於琢玉的模樣，卻彷彿並不惱怒，而是繼續莞爾一笑：“沒關係，你不必理會我，我說了我只是想說說話而已。”

他隨後拿了只杯子，在手裡把玩，目譏誚而幽遠：“不管你是琢玉，還是白玉，我所記得，在我心上的那一個人都從來沒有改變過，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一直就這麼卑鄙。”

陸魅專注地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杯子繼續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一年，我6歲，那是在魅營裡一直照顧過我的哥哥，我還記得那時候他脖子裡的飛濺在臉上的覺……。”

冰冷而熾熱。

就像那個站在遠執法臺上的年輕人的眼神。

那年輕人站在那裡，一華麗的繡補子的錦繡束腰武服，他年輕的面孔在夕下泛出一種近乎頂尖暖玉一樣麗的澤，薄薄的脣是一種的嫣紅澤，麗得讓人想起花開時節最芬芳華的牡丹花瓣。

但是那雙眼睛卻冰冷幽涼得像是他年乞討的時候被推下的冬日裡幽暗的滿是冰塊的河。

他只是站在那裡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

他那麼年輕，簡直就是個年，還是養尊優的那種。

那時候，所有住在那片樹林裡，被陌生人教導各種武藝，得到乾淨食和棲息之地的孩子們在這樣的‘好日子’過了三個月之後，忽然被命令全部聚集的校練廠上。

誰也沒有想到會見到那麼麗的人站在了校練廠的檢閱臺上，麗得讓人幾乎以爲是見到狐仙幽魅，所有的孩子都傻乎乎地看著那年。

但是那時候，他只是略微迷了一下，便在心中對那麗得不像人的年生出警惕來，他在街頭乞討的時候，就見過那人上類似的衫，那時候連他們這些乞兒們最害怕的囂張跋扈的捕頭們看見了穿著類似衫的人走過或者策馬而過的時候，都會害怕發抖，恭敬躬。

而那年上的流暗的緻深藍袍服看起來比那些人都要華許多，他的口的繡紋補子是——麒麟。

僅此於龍的存在。

他後站著那些人每一個年紀看起來都比他大，卻恭敬地低著頭，眸看著自己的足尖，比誰都早慧的自己一看就知道，這種恭敬裡帶著恐懼和崇敬。

什麼樣的年能讓那些普通民衆提都不敢提的人生出這樣的緒來？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險的存在。

後來，自己聽見那些人喚他——督公。

再後來，他才知道那一日，原是前任司禮監督公離奇死亡之後，新任督公上任之日，而那一日，也是自己九死一生，遍染叢林之日。

是他親手割斷了照顧自己三個月的小姐姐的脖子的一日。那個孩子在他剛進訓練營被其他孩子欺負的時候，推開了其他的孩子，並且給了他一碗粥，他依然記得那一碗粥的味道，很好。

但是，最後死在他手上。

因爲，在場的孩子們裡只有十分之一能夠活下來。

看著琢玉陡然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神，魅六瞳孔微微一，隨後垂下長長地睫羽，似笑非笑地道：“很可怕？不，那並不可怕，千歲爺對我們素來不薄，當初我們選擇跟著司禮監出來尋人的公公走的時候，早就知道，這條命不一定能留下，只是後來那些學藝的日子太安逸，所以大家幾乎忘記了當時簽下的生死契，但是我沒有忘記，在看到督公高高地站在那裡俯視我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他慢悠悠地道：“我們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的武，去取走九個同伴的命，前面的八個孩子的命是我和姐姐一起完的，在殺掉第八個襲擊我們的大孩子之後，我們配合得很默契，直到的刀子和我的短劍撞在一起，我們需要對方爲自己的第九個，當時我想過，如果沒有先手，那麼也許我可以選擇讓自己爲的第九個，畢竟，是第一個對我那麼好的人，但是……。”

他頓了頓，脣角彎起譏誚的弧度，出個冰涼的笑意：“但是的刀子送進我的肚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姐姐的頭，一定會爲我的第九個戰利品，因爲，這裡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殺人，尤其是對朝夕相的人下手，是需要勇氣和狠辣的，害怕會讓人猶豫和抖，但是我卻不是，街頭流浪的時候，我就在夜裡從滿是冰的河裡爬上來，趁著所有睡著的時候，將那推我下河的兩個大孩子一刀割斷了嚨，從此以後，我雖然是乞兒堆最小的孩子，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每天都能吃到第一個饅頭。”

說著，彷彿覺得了，他出指尖拈起桌面上一塊點心，慢條斯理地送進裡，吃了起來，臉上出一種懷念而的表，脣角微微上揚。

他的面容看起來那麼秀，脣角的兩點酒窩異常的可。

但是這一刻，琢玉只覺得那笑容讓人渾冰涼，原來是不想說話，而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嗓子眼裡堵了什麼，再說不出話來。

陸魅專心吃完點心之後，又仔細地把手上的點心碎屑全部都吃掉，然後拿出一張手絹仔細地了，然後看著琢玉出個古怪的笑意來：“啊，點心太好吃，差點忘了告訴你故事的結尾，後來，我一把握住進我肚子的刀，不讓再往我肚子裡送，在發抖，很害怕的哭著，我就趁著害怕和哭的時候，轉手一劍劃破了的嚨，那時候，我們兩個一起殺其他人，滿頭滿都是別人的和自己的，早就覺不到的溫度了，但是那一刻，我覺得的好燙……然後姐姐，笑了，然後手了我的臉，就死了。”

陸魅聳聳肩，嘆了一聲：“真是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的，小孩子到底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我是那一批孩子裡第一個完任務的人，也是第一個被帶到督公面前的孩子。”

他還記得那一年年督公低頭看了他片刻，緻脣角浮起來的麗弧度，也不嫌他上都是，拍了拍他的肩頭，對著邊的主事公公幽涼地說了這樣的一句話：“這個孩子的眼睛裡沒有生死之痛，假以時日，他會是司禮監和本座手中一把很好的刀。”

如今時遠去，一切畫面都蒼白。

但是他還記得那一句話。

“當年，我不是太明白，什麼生死之痛，我只知道，姐姐死的時候，我沒有流淚，我直接割掉了的耳朵和其他人的耳朵在一起就徑自給了那督管我們的公公，而且，我從來都沒有夢見過，甚至到現在，我都已經記不得到底長什麼樣子，只是偶爾吃粥的時候，總覺得味道有點兒不對，哪怕是廚房的粥，總比不上當年給我的那一碗粥味道，也不知道放了什麼。”陸魅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一杯水，彷彿頗有些鬱悶地喝了一口水。

隨後，他擡起頭看著琢玉笑了笑：“後來，我就不再喝粥了，直到有一天，你給我端了一碗粥，還了我的頭，對我那麼溫和寵的笑，其實在魅部，連千歲爺都不會輕易去我們，就像最好的刺客是不會去經常把玩他的劍，他要求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對人接最敏銳的反應，更是一種尊重，尋常人未經允許要麼不到我們，要麼都死了，而你，卻是我的例外。”

琢玉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眼中一片複雜，閉了閉眼。

他放下手裡的杯子，手肘支撐在桌子上，支著自己的臉，手傷的臉：“那是許多年後我第一次覺得那味道那麼悉，卻又比當年還要味。”

白玉在他到自己的那一刻，卻忽然打破了沉默，聲音冰涼：“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可知我這是做什麼的？”

陸魅挑眉：“嗯？”

白玉擡起眸子，看著他淡漠地道：“子在西狄皇朝有三種可封品秩，其一是眷，其二是妃嬪，其三就如我是殿上一品，特封七品翰林，而殿上人就是皇帝陛下的殿上人，也就是說若按宮的算法，我是正三品的婕妤。”

陸魅心中忽然一沉，有點不想聽說話，只是白玉卻似乎沒有打算放過他，竟正眼看著他，笑了笑：“也就是說我是先帝陛下的人，你可明白我爲何能這般步步恩寵，直上青雲了，人若是有點頭腦再加上一些男人的寵信，那麼要平步青雲，卻是比男人要容易些的。”

“你……。”陸魅瞳孔微微一。

“你別忘了我出軍，人該會的伺候男人的……。”白玉看著陸魅蒼白下去的臉，卻彷彿故意一般輕笑了起來，語速越來越快，只是話音未落，卻忽然張說不出話來。

陸魅收回手，面微白地看著：“我從不知什麼是生死之痛，不到死者的痛苦和難過，所以也不覺得自己的生死可有多麼難得，只這一次，我不想只是做一把最好的劍，我想試試長劍鞘，塵封於臺，只待現世安穩的覺，督公是個很好的主子，我們都願意命，所以若非必要我一把劍，總不至大礙，可惜……。”他出個飄渺古怪的笑來。

“可惜，時不待我，轉眼千秋已過，我錯估了你，錯估了自己，所以今日陌路。”

琢玉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淚，地咬著脣。

陸魅指尖慢悠悠地順著的臉頰，一路下，停在的領口，出個可笑的笑容悠悠道：“我這等有今日沒有明日的人亦從不歡喜前塵往事，何況我這人素來卑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如此，對人也一樣，總不把所有手段試完了，是不肯罷休的，而，你要恨我……就恨吧。”

隨後，他指尖一劃，將的領梭然挑開，一抹雪白瞬間在燈下，泛出極爲麗人的澤。

琢玉瞬間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陸魅。

陸魅笑了笑，指尖卻沒有停，只駕輕馭地一路攻城掠地，將宮裝一陸剝離，緻的繡飛鶴青雲寶藍的褙子，暗流金嵌八寶的腰帶、天青的琵琶袖雲錦上裳……

隨著衫的一件件落下，的臉就越發的蒼白一分，眼睛裡的憤恨與長久抑的恐懼就慢慢地多顯出來，也不知是因爲空氣裡冰涼的風還是別的什麼，即使被制住了道都無法控制那種抖。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連我最後一點好的回憶都要破壞掉，爲什麼要和那個欺辱過我的噁心不男不的惡鬼一樣對我做出同樣的事……

陸魅看著那暴在空氣裡的瑩白，他著迷又懷念地出手輕輕地掠過口細膩的，輕嘆了一聲，隨後一俯扶著緩緩躺下。

他瞥見琢玉的眸，那麼迷茫那麼恐懼而迷，憤怒而淒厲……

陸魅手取了手上的帕子，淡淡地道：“這塊帕子是你當年給我的，就用它遮了你的眸，我曾遮了你的眼，讓你看不清楚我的臉，所以這一次，我還是遮住你的眼，但這一次，我請你用心去看我的臉，再一次好好地看我，到底是什麼模樣，白玉姐姐。”

琢玉只覺得眼前一蒙，一道白的綢帕就落在了自己眼睛上，遮蓋去的眼淚與恨意，還有……他的容。

白玉只覺得上一沉，有熾熱又悉的氣息小心地吻上的、抖的脣角，只是……閉上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落下。

一切都不一樣了。

“白玉姐姐。”陸魅低頭在耳邊，將的手放在自己結實的膛上，極輕地道：“你看清楚，現在在你上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任何人，只是我，只是我！”

的子哭泣的輕升與男子低低的息悄悄飄散開來。

……

夜盡宵明燭火

金明臺上淚雙

金戈聲聲催天明

夢醒方覺兵車遠

一夜過去，琢玉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豔高照，秋日的依舊刺眼，破蒼白的窗紙照在鏡子上，有一種虛假的溫暖。

慢慢地起，牀邊早已經涼。

尚且沒有來得及多想，便聽著遠的噠噠馬蹄與鼓聲，琢玉忽覺得的心頭一陣煩悶，不想去看鏡子裡自己面蒼白的模樣，更不想再聞見房間裡這種混合著男歡之後特有的奇特味道，和他……上那種悉的味道。

那彷彿在詔告著的無力與愚蠢。

琢玉閉了閉，苦笑，這麼多年，自己還是一樣……。

“來人！”

門外響起小宮恭敬地聲音：“琢玉大人，熱水已經備下，可是現在給您送進來。”

琢玉攏好衫將自己頸上歡的痕跡蓋去，隨後定了定神，淡淡地道：“進來罷。”

飛霞方纔手腳利落地推開門，將水盆子端了進來，頭低低的，將水盆擱在牀邊，隨後了熱巾恭敬地遞給琢玉，琢玉接了巾了臉，隨後隨意地道：“外頭是怎麼回事，宮裡如何這般喧囂。”

飛霞輕聲道：“回大人，今日是飛炎軍出征的日子。”

琢玉這纔想起來，沒錯，今日就是前些日子定下的出征之日，繞道北寒關，奇襲天朝靖國大軍在北炎關的親信銳的計劃確實就是在今日要發兵了，今日的飛炎軍對外是宣稱出海平定叛，實際上是棄船直接策馬奔赴彼岸北寒關。

不免心中有些懊惱，竟然連這等大事都忘了。

都是那個混賬小六子……不，陸魅那個混賬東西……

“今日當是蔣大人領兵，想必銳盡出……。”了臉，隨口問了一句，蔣毅是鬼衛的領軍人之一，近年鍛鍊的越發出，想必此戰雖然艱險，要盡力擊破北寒關，驅散靖國公府的銳，但是又要將傷亡減到最低，很是困難，但是蔣毅爲人用兵都頗有幾分鬼才。

飛霞低聲道：“今日除了蔣大人領兵，還有原本羽林衛的陸校尉，今日也冊封了車騎校尉隨著蔣將軍出征了，據說陸大人功夫極好，可能會是個先鋒校尉。”

琢玉一愣，臉瞬間蒼白。

飛霞只瞥見自己伺候的主子手上將那帕子扭得指節發白，卻沒有做聲，垂下眸子，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琢玉冰涼的，帶著一蒼然而幽遠的聲音響起：“是麼。”

飛霞沒有再說話，只乖巧地點點頭。

琢玉冷笑了兩聲，聲音尖利而低促，隨後手一鬆，帕子便‘噠’的一聲落在盆子裡，飛濺了好些水滴出來，濺落在飛霞的臉上。

隨後，飛霞便看見琢玉轉過去，走了一步，似想要離開，卻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淡淡地問：“昨夜值夜，你在哪裡？”

飛霞轉過，有些茫然又恭敬地道：“回大人，奴婢原本是在門口守夜的，只是後來口了，去小廚房倒茶吃，卻不想那茶有些酒味，奴婢就喝多了，竟然不記得回訪，且請大人饒命。”

琢玉的腳步頓了頓，轉過頭，莫測地看著飛霞，小宮靜靜地半弓著子，脖子顯出一種恭敬而卑微的弧度。

笑了笑：“嗯，很好。”

直到琢玉的腳步聲遠去，飛霞方纔慢慢地擡起已經僵的脖子，低頭看著自己手心裡滿滿的汗，微微地放鬆了下來，空氣裡淡淡的麝香味道讓陡然想起昨夜幽微晃的詭譎燭火，打了個寒，迅速地轉過去，將所有的窗口全部都推開，著冷風梭然灌，讓自己微微一抖，飛霞安靜下來，擡起頭看著天邊。

是的，什麼都沒有看見，在這宮裡，該看見的們做奴才的才能看見，不該看見的，便什麼都沒有看見。

……

寒風凜冽。

灰白的塗了糯米漿的城牆在月下泛著一種近乎淒涼的澤，加高的城垛外布著一層又一層的荊棘，銳利的刺尖攀附在城牆外，讓整座北炎關看起來有一種異常凌厲而冷的氣息。

“看樣子……他們倒是戒備森嚴得很。”年一般的聲音響起，卻有一種譏誚而漫不經心的味道，他放下手裡的單筒銅質瞭鏡，回自己的腰際。

一邊的副看著他忍不住輕聲道：“校尉大人，您站得太出去了，雖然咱們距離北炎關還有一些距離，但是那邊是靖國公府邸的銳，也是天朝最銳的部隊，據說先鋒軍的探子都配備了和咱們一樣的西洋瞭鏡，瞭塔臺上都有人時刻觀。”

陸魅秀氣的面容上都是淡漠：“張敬，你大概是沒有發現這一帶是水晶礦帶，所以出的土層裡反月猶如白日雪地，而在瞭鏡中，此就是視覺死角，因爲最亮，讓人最掉以輕心，但是此的線卻是最刺目的。”

一邊的副一愣，隨後抱歉地道：“這……是屬下不如大人心細。”

陸魅淡然地道：“你是不是還同樣覺得，爲一介侍衛出的我，這般託大，第一次參加實戰就敢領先鋒軍，是不自量力，會影響你們鬼軍的行。”

張敬一愣，臉微紅，隨後擡起頭平靜地道：“大人，您多慮了，屬下等人只是爲了您的安全著想，沒有看不起您的意思。”

陸魅翻上馬，低頭對著他勾了勾脣角：“你可知道我最先的出是刺客，而且是最好的刺客，刺客雖然更習慣單獨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但是刺客更瞭解在什麼形下，能得到一個最好的結果，而且比誰都更善於藏，我和你們在一起，你們只負責給我開道隨行，我的任務就是——殺掉北炎關的主將和副將，一個人……。”

陸魅歪歪頭，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腦袋，出一個帶著酒窩的笑容：“北炎關就像一個人，如果一個人沒有了頭，會怎麼樣？”

張敬一愣，冰涼的月落在年輕人幽暗泛藍的夜行輕甲上，勾勒出他修長勁瘦的形，還有他冰涼的眸子，裡面一片淡漠。

那種淡漠是見慣了生死，無所畏懼，又冷靜得讓人害怕的淡漠。

這個看起來極爲年輕的男子，果然是天生的刺客，是最好的一把刀，如今即使不再做刺客，卻一樣讓人因爲他上的那種氣息而覺心，那是一把刀，一把天生的殺人利的氣息。

“不是隻有你們鬼軍纔有資格爲最出的軍人，天明前是人最睏倦的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走！”陸魅輕笑一聲，手中劍鞘在馬上一，策馬而去！

後的鬼軍士兵們互看一眼，隨後齊齊翻上馬，最初對陸魅的輕視都收斂了許多。

一騎馬蹄上包裹了棉花和道草的馬隊悄無聲息地沒在樹林裡。

不久，啓明星悄然在北炎關的牆頭升起，蒙上一層詭譎的。

箭樓上巡視的士兵訓練有素地剛剛換了班，但到底是清晨最是睏倦的時候，所以難免哈欠略多。

一名百夫長正打了哈欠，忽然覺得天邊啓明星特別的明亮，他不免好奇，正想再仔細看，但忽然一種怪異的危險讓這個老士兵有一種瞬間汗倒豎的覺，他下意識地往後一退，但是這一退，還沒有退出來半步，那一道星已經瞬間落在了他的眼睛之前。

他終於發現，那本不是啓明星，而是……最殘酷的刀。

好快的刀！

他最後念頭剛剛落下。

猩紅的瞬間從嚨間噴薄而出。

一隻手以已經詭異的角度從他腋下探出忽然扶住了他的，然後在周圍的人反應過來的下一刻，一把彎刀瞬間拋出。

“唰！”

厲風過，寸草不留。

瞬間，五道人影一僵，落下。

隨著百夫長的落下之後，一張異常年輕的秀面容緩緩了出來，那張不笑也帶三分的面容與他眼底的森涼淡漠形一種詭異的對比。

陸魅轉過，指尖一彈，隨著一聲破空聲響，數道黑的人影鬼魅般地躍了進來。

張敬看著遍地一刀斃命的首，終於用信任的目看向正蹲在地上百夫長服的年輕人：“校尉大人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陸魅將百夫長的帽子戴好，慢條斯理地套上死人的衫：“去北炎將軍府邸。”

張敬一愣：“但是，蔣將軍說了，咱們只需要殺了今夜值班的守將……。”

陸魅淡漠地收起了百夫長的刀：“我沒說要你們一起去，而是我一個人去。”

張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您去那裡做什麼。”

陸魅看向他，出帶著兩個酒窩的秀氣可的淺笑：“殺人。”

——老子是終於更新了的分界線，謝謝這些天一直關心的妞兒們——

三日後

西狄

皇城

一騎紅焰馬飛馳而過，直衝皇宮而去，大老遠就聽見馬上手握令牌筒的傳令兵飛馳而來。、

“八百里加急，捷報！

”開宮門！“

”報！

“報！

一路傳令兵員們接了信報筒，匆匆地往前殿衝去。

”報！北炎關破，我軍大捷！“

只一句話，瞬間讓正在殿議事的武帝瞬時擡起頭，莫測深邃的目閃出幽冷銳利的，讓議事的幾名機要大臣都齊齊心中一，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去看武帝陛下那張原就豔麗妖異得攝人心魂的面容，竟然連到口的恭賀都忘卻了。

隨後武帝看向邊的男裝麗人，男裝麗人原本閉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此刻卻彷彿覺到邊人的目一般，緩緩地睜開眸子，脣角帶起淡然幽涼的笑容：”魅六，不，陸魅果然是陛下邊最好的一把刀之一。“

武帝勾了勾脣角，似笑非笑地道：”呈上奏報。“

傳令誠惶誠恐地遞上奏報，很有些猶豫的模樣，但是遲疑了片刻，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勝子已經從他手裡拿過了奏報給武帝。

武帝低頭看了看，隨後深邃幽詭的丹眸子裡閃過一異，將手裡的奏報遞給了一邊的男裝麗人。

男裝麗人接過看了看，隨後微微顰眉，沉了片刻，深深嘆息了一聲，隨後道：”陛下，微臣先告退，有要事要與琢玉大人商議。“

武帝點點頭，便立刻起，連跪安都忘了。

只是彷彿殿的人都已經習以爲常，竟毫不覺得這是大不敬。

畢竟，誰敢指摘未來的皇后娘娘呢？

何況這位皇后娘娘還是個手握兵權，據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蘭芷修羅。

不過，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呢？

能讓素來笑面虎一般的這位這般匆忙……

……

”哐當！“

一隻水晶杯驟然落地，碎無數片，折著夕的，卻彷彿是誰的心頭淚。

”您……您說什麼？“琢玉扶住桌子，不敢置信地擡眼看向上首的素溫子。

西涼茉看著琢玉，眼裡閃過一不忍，隨後溫聲道：”這是方纔的奏報，你且自己看吧。“

隨後，示意跟著來的傳令兵將那奏報給琢玉。

琢玉看著那傳令兵走來，目死死地盯著那一卷奏報，在那傳令兵走到面前的時候，琢玉忽然近乎尖地道：”站住，你……你站住！“

傳令兵一楞隨後看向西涼茉。

西涼茉擺擺手：”就在這兒說罷了。“

傳令兵點點頭，恭敬地道：”是，赤焰軍一路潛行到北炎關一路，並無異樣，較爲順利，兵臨關下之後，發現北炎關守衛森嚴，陸校尉領著一隊人馬打算奇襲北炎關，擒殺值夜守將，打開關門，陸校尉他們武藝高強一路都很順利，張敬大人領人打開了城門，堅守了三刻鐘，等到了蔣將軍的大軍衝破城門……但是陸校尉爲了減輕他們的力，所以親自獨前往北炎將軍府邸，刺殺北炎最高軍事，北炎將軍，雖然刺殺北炎將軍的計劃功，但是北炎府重兵把守，陸校尉他陷重圍，不幸……。“

話音未落，琢玉一轉，陡然已經衝了出去。

傳令兵瞬即愣住。

西涼茉卻輕嘆了一聲：”隨去吧……給備馬，讓人沿途一路仔細照顧，到底多年沒有騎馬。“

魅晶輕聲道：”是。“

隨後，匆匆離去。

何嬤嬤在一邊端著茶，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不免嘆了一聲：”郡主，您這是故意要急死白玉啊。“

西涼茉了自己的袖，原本凝重的神不知何時已經散去，只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樣子來：”陸魅若不‘死’，他和白玉，就永遠沒有可能了。“

何嬤嬤搖搖頭：”唉……不帶這麼幫著丈夫的小子欺負自己丫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