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妃天下》番外於願之城下
番外 於願之城 下
風瑟瑟而過,蒼青的天際一片沉沉的烏雲在天邊,層層疊疊,仿若地宮倒懸,看得人心沉。
空氣裡卻悶熱的讓人焦躁。
一頂小轎匆匆穿過一片大葉芭蕉林,走在緻小轎邊上的丫頭天,又手用帕子了汗轉頭對著小轎子裡的子說:“小姐,看著這天不妙,只怕這黑風要比我們預計來的提前呢,要不咱們……。”
小丫頭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轎子裡悅耳的音給打斷了:“抄近路,魚村是咱們在這裡唯一支撐的產業,且不說黑風來會造什麼危險,老於和龍村的爭執若是不能解決,發生械鬥了,只怕咱們好容易養下的那些珠貝都要被毀了!”
“可是這到魚村,只怕風暴來前趕不上……。”小丫頭還是有點遲疑想要說什麼。
“走!”子聲音裡已是不耐。
小丫頭只好一邊汗,一邊趕打發著擡腳的幾個轎伕加快腳步。
就在他們快要穿過這一片芭蕉林的時候,忽然不知哪裡來了一陣野風,只聽得“哐當啪”幾聲,幾棵大芭蕉樹忽然倒地。
“小心!”
小丫頭尖起來,幾個轎伕也嚇得不輕,腳下一個不穩,整個轎子立刻朝了一邊倒去,眼看著就要整個都狠狠地砸地上,裡面的子就要被摔傷,卻忽然一道冷風掠過,那轎頂陡然被撞破,一道窈窕的紅人影瞬間破轎而出,黑的天際中,紅影搖曳,如流虹,讓幾個轎伕看得幾乎癡了。
那虹影翩然如神落地的時候,轉過臉來,豔的眉目之間有流一般,讓人不免呼吸一窒,只是眉目冰冷,警惕地看向周圍厲聲道:“什麼人,出來!”
聲音落下片刻,在周圍的芭蕉葉子之後陸續地出現一道道原本藏得極好的影,他們一墨綠的勁裝,人人手提長刀,只是全都面無表。
若是細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上彷彿有約沉的氣息再流。
那是來自戰場上經百戰之中凝聚而的殺氣。
幾個轎伕和小丫頭看見這場面,嚇得渾發抖,連滾帶爬地跑掉了,經過那些綠人的時候,卻沒有人阻攔他們。
直到場只剩下紅的豔子。
冷冷地站著,卻沒有任何打算逃跑的舉。
場一片詭譎的安靜。
直到一隻箱子咕嚕咕嚕地忽然不知道從何被扔在了地上,直滾到了的腳下方纔停住,忽然‘咔噠’一聲打開了來。
子警惕地倒退一步,擡手用袖掩去口鼻,低頭一看,有些莫名其妙,那箱子裡是一匣子灰白的末,但是卻似乎沒有毒,那是……
“石灰,醃製可不腐壞。用來裝你的頭顱應該是正正好的。”男子冷冽銳利的聲音響起。
子擡頭看去,便見一道修的影從竹林深款步而出,男子面容俊秀英,只是原本爽朗的眉目之間籠罩著一層戾之氣。
“是你?”子微微顰眉。
他眼底閃過沉的冷,譏誚地輕嗤了一聲:“許久不見,這幾年別來無恙,明明就是西涼的第一人公主,又是天朝的王妃,如今天下一統,卻淪落到東躲西藏的覺如何,貞元公主?”
子腳步一頓,看著他笑了笑:“託世子爺的福氣,貞元還好。”
但是便是這一笑,讓西涼靖心中的怒火瞬間彷彿被點燃,他冷笑:“來,選吧,是讓你的頭裝進這個石灰匣子或者你直接跟著我到長亭我父親的墓前走一趟?”
子低頭踢了踢自己腳前的那隻匣子,淡淡地道:“是麼,這個匣子是用來保存頭顱的吧,世子爺想得還真是周到。”
西涼靖譏誚地勾了脣角:“看來貞元公主也不是個蠢笨之人,既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也不需要等待太久時間了。”
話音剛落,所有的綠意人瞬間全部舉起了刀,子微微前傾,繃,已經準備攻擊的姿態,只等主子一聲令下便毫不憐香惜玉地將面前的絕人撕裂無數的碎片。
貞元公主卻仿若未曾看見一般,把玩著自己的髮片刻之後,方纔擡起頭,目莫測地將周圍的碧人掃視了一遍,似笑非笑地道:“寒甲十四破千軍,不見瑤照九州,這些壯士應該就是國公爺邊的那批親信甲衛——十四瑤吧,武功高強,更是在戰場上保護國公爺的死士,十四人皆經百戰,原本其才與武藝至都能做個校尉,但因爲國公爺,所以寧願放棄功名而爲國公爺的護衛,十四瑤衛當時若不是被國公爺派去了支援前線,只怕國公爺如今也還好好的。”
一名中年男子了出來,冷冷地道:“沒錯,看來你還有點見識,作爲一國公主,也是各爲其主,束手就擒,省得咱們面子上都不好看。”
貞元公主忽然低低地笑起來:“呵呵呵……。”
西涼靖看著的樣子,只覺得心中怒火翻騰,辱之甚重,他惡狠狠地怒道:“你笑什麼,賤人,今日本世子就要提你的頭去祭祀我的父親,你已經衆叛親離,難不還以爲會有人來救你!”
貞元公主笑地道:“世子爺,此言差矣,您的定論不要下得太早我,衆叛親離……世子爺,您忘了,當初我是怎麼從宮裡出來,而國公爺遇刺之前,您還在我的……。”
“賤人住!”西涼靖臉大變,怒吼一聲,手上的利劍瞬間刺向貞元。
貞元驀地子一偏,險險地避開一擊,不待西涼靖第二次手,只冷聲道:“西涼靖,別給臉不要臉,否則我就把事說出去,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最快!”
西涼靖的刀子都已經近了貞元的小腹,卻在這一刻被貞元手上的短劍一擋,生生地停滯住。
“你——!”西涼靖臉一陣白一陣紅。
貞元莞爾,豔的面容上的態看在西涼靖的眼裡無比的刺目,輕聲道:“你若是沒本事讓我見封,那就最好不要這麼迫我。”
西涼靖臉鐵青,他轉頭掃了一眼邊的十四瑤衛,甚至連長寧的臉上雖然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但是他依舊在他們眼中看到了疑之,他太清楚這種疑之代表了什麼——當年就有留言他在國公爺遇刺前召他前來時,他正在城喝酒或者風花雪月,而國公爺遇刺死之後,軍心大,他卻只顧復仇,沒能站出來穩定軍心,讓西狄人差點破關而。
若是再人知道父親的死和他有關……
西涼靖痛苦地閉上眼。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若是你以爲這樣能威脅我讓你走……呵呵。”西涼靖臉猙獰,咬牙切齒地道:“那就是做夢,我便是拼了拋卻一切,衆叛親離,也要取你人頭!”
貞元沉默了一會,聲道:“好,我只是有話要和你說,我們單獨相一會,讓他們稍微退遠點。”
西涼靖看著的臉,正要拒絕,貞元卻帶著三分譏誚地道:“你在怕什麼,堂堂一個靖國公世子爺,卻這般優寡斷,不敢獨自和一個弱子呆在一起麼,我以西狄公主的名義起誓,若是我逃跑,便讓海神吞噬我的靈魂,永世在海底不得投胎。”
西涼靖也還是知道西狄人最敬畏海神猶如赫赫人敬畏死大神一般,他們反而不如中原人一般輕賤誓言,更易不會起誓。
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咬牙輕蔑地道:“哼,你可不是什麼弱子,不過你的要求,我同意!”
他倒是要看看貞元能耍出什麼幺蛾子來!
隨後,他對著長寧一擺手:“你們都退到五十米之外!”
這芭蕉林與尋常的平地不同,十米之外就被許多大片葉子遮擋了視覺,更不要說五十米之外。
“世子爺!”長寧想要說什麼,但是卻被西涼靖一聲怒吼打斷:“本世子說的話,你們沒有聽到麼!”
看到西涼靖焦躁的樣子,長寧心中‘咯噔’一下,暗自糟糕了,世子爺原本就心浮氣躁了,如今被那貞元公主不知怎麼激的,竟然能讓世子爺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怕會有什麼謀。
但是看著西涼靖的樣子,長寧知道自己不能說服日益固執的西涼靖,只能拱手道:“世子爺,一定要小心,屬下等就在不遠等候您的召喚!”
說罷,他惡狠狠地瞪了貞元一眼:“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十四衛結下的殺陣,還沒有人能夠破!”
隨後他慢慢地領著十四瑤衛向樹林間沒。
長寧領著人離開大約五十米之後,便停住了腳步,他正遲疑著自己是不是要折回去,忽然十四衛中的一人開口了:“長寧大人,剛纔那行刺國公爺的賤人想要什麼說,和世子爺很麼?”
“住,小主子的事,哪裡到你議論!”長寧臉一變,轉過頭,冷冷地瞪著那說話的人。
那人神不驚,並不因爲訓斥而惱怒,只是神有些鬱:“長寧大人,對我們有恩的是國公爺,我們誓死效忠的也是國公爺,弟兄們以前就曾經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聞,只是咱們從來不去想,也不去議論,世子爺是國公唯一的嫡出脈,我們自然是要護著的,但是有些疑問在弟兄們的心裡了太久了……。”
“那就繼續下去,難道國公爺會很高興看著你們在這裡質問他最疼的兒子,甚至被挑撥得要對世子爺不忠麼!”長寧厲聲呵道。
十四衛沉默了下去。
長寧雖然呵止住了十四衛,但是他轉過去的那一刻,卻閉上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世子爺,您可不要讓屬下失,不要讓將士們離心,軍心難齊!
……
十四衛們離開後,貞元做出側耳細聽的模樣,隨後看著西涼靖挑眉道:“不愧是正規軍出的死士,令行止,竟然沒有人打算在附近停留。”
西涼靖冷冷地道:“你到底要想說什麼,就說,別說這麼多廢話,本世子不想聽。”
貞元擡起頭,彷彿頗有點驚訝的樣子,低低地笑了起來:“哦,是麼,你不想聽,你總是這麼看起來固執又清高,其實誰又知道當國公爺遇刺的時候,你躺在我的牀上呢?”
“你——!”西涼靖大怒,臉鐵青地幾乎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
看著低頭輕笑的樣子,西涼靖忽恨不得想直接一刀刺死,但是下一刻,他忽然瞇起了眸子,聲音一冷:“不對,你不是貞元!”
那‘貞元’公主作一頓,忽然擡起頭看著他,出個詭異的笑容來:“啊呀——竟然現在才認出來啊,貞元一定很傷心啊,同牀共枕那麼的人竟然分辨不出真假!”
說著忽然手上一,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朝西涼靖刺去。
西涼靖大驚,他到底武藝高強,又經歷過不實戰,形往後驀然一,瞬間就避開了那把奪命的匕首,但是下一刻,那把匕首卻忽然裂開,冒出無數小刺來直刺他全罩門。
西涼靖沒時間喚人,他銳眸一瞇,低頭俯首,一連數個翻,險險避開了那兇險異常的小刺,只是堪堪被破了腹部的皮。
但與此同時,他手上毫不留地狠狠一拳擊出,那‘貞元’公主竟然一反最初的靈活沒有躲開西涼靖的拳頭,被他一拳給擊飛,直撞兩棵樹才停住了去勢,跌落在地。
生生地吐出了一口鮮:“嗚……。”便幾乎再無力彈一般。
聽到響,長寧領著人就要往裡衝,卻聽見遠遠地傳來西涼靖的聲音:“不必進來,本世子很好!”
長寧等人面面相覷,卻只得剎住腳步,停在原地。
西涼靖慢慢地走近幾乎昏厥過去的‘貞元’邊,蹲了下來,手探了過去,在‘貞元’的臉上索了幾下,在到耳後時,他的手頓了頓,然後手一撕,便剝出一片細的人皮來。
他顰眉,將那人皮面慢慢地從那人的臉上撕下來,看著那張同樣豔卻分明是男子的臉孔,西涼靖只覺得很有些眼,但是又有些陌生,他在記憶力搜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疑地道:“你是……太平大長公主邊的那個男寵……芳?”
芳慢慢地支撐起自己劇痛的子,靠在了一株芭蕉樹邊,手了自己的脣角,懶洋洋地笑道:“是啊,世子爺還能記得芳,真是託了公主的福氣。”
西涼靖顰眉,他一向和朝中衆人一樣,避那驕傲又跋扈的太平大長公主不及,這芳更是他們這些世家貴子們最看不起的一類人,所以他更本就不曾太留意過這麼個一個人,會記得他,也是因爲那張臉孔與那個他最厭惡的男人有五分相似。
“說,你爲何要冒充西狄貞元公主行刺於我!”西涼靖冷酷地瞇起眸子,拔劍擱在芳的脖子上,毫不客氣地刺破他脖子上的皮。
芳能站著撐到現在,已經是極爲不易了,幾乎耗盡了氣力,所以面對西涼靖的劍,他亦無力避開,索懶洋洋地一笑:“怎麼,世子爺看見芳這張臉,是不是特別氣恨,很想殺了芳呢。”
“你……。”西涼靖微微顰眉,不知道爲何,這個男寵一看就是極爲虛弱的強撐之態,但是卻讓他有一種頗爲危險的覺。
“因爲,和這張臉很像的那個人,搶走了世子爺心頭的那一朵白茉莉吧?”芳吃吃吃地笑了起來,他本就生得豔麗,這般笑起來,眉目之間的魅態竟讓西涼靖莫名地眼前一花。
但就是這種神,讓西涼靖回過神來,毫不留地擡手就是一,頓時四濺。
“嗚!”芳想捂住自己劇痛的臉頰,手指隙間不斷地流淌下來,他錯愕又憤怒——這個男人竟然將他最重視的面容給劃破了!
“你……!”
西涼靖眉目之間霾之裡現出猙獰來:“既然你知道這個,那麼一定知道本世子最憎惡的是誰,你卻頂著這樣一張讓人作嘔的臉出現在這裡,若是不想死得太慘,你最好說出來到底爲何行刺本世子!”
芳捂住臉,垂著眸子忽然吃吃吃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涼靖臉沉而猙獰,長刀一比:“你笑什麼!”
芳被他的刀得擡起臉來,了傷的面容上,鮮流淌,卻平添一份詭譎的豔麗。
“世子爺,何必惱怒,芳也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人,只是不明白,那個冷酷又狡猾的子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能讓你們這麼傾心,只可憐了……不當被辜負的……呵呵。”
他吃吃地笑,笑容譏誚又蒼涼,忽然道:“你就不想知道貞元和你一夕歡好之後,發生的事麼?”
西涼靖臉梭然白了白,隨後厲聲道:“說!”
芳垂下眸子:“那日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我也在房子裡,只是在你們的隔壁,所以你未曾發現我罷了。”
在貞元離開之後,他便讓邊的人將他背起,悄悄地跟在了貞元後。
他見悄無聲息潛伏進城,卻也沒有如他以爲的那樣前往靖國公所在的府邸竊取戰略消息,而是在外面轉了好幾圈之後便悄悄地藏了下來。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芳伏在武士的背上,微微顰眉,看著在不遠屋檐下轉悠了一會兒的貞元,到某個小巷子,一轉,魚兒一樣地鑽了進去,最後在某一府邸停了下來,然後便攔住了換了一戰袍正準備離開的西涼靖,西涼靖明顯很驚愕與憤怒,但還是跟著一起折進了府邸。
芳不敢靠得太近,過了兩刻鐘之後,貞元便獨自離開,卻不見了西涼靖的蹤跡。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時候,世子爺已經被貞元用手段制住了吧。”芳抹了把流淌到脣邊的鮮,看著西涼靖笑了笑。
明顯說中了當時的形,讓西涼靖的臉鐵青,恨恨地道:“別拖延時間,你再廢話試試!”
芳挑眉道:“世子爺不必惱怒,芳只是習慣說話做事有個來龍去脈罷了。”
西涼靖看著他譏誚的樣子,心中惱恨,只覺得彷彿是那人在這麼看著自己,卻又不能即刻下手,泄了心頭恨,只好咬牙忍耐。
芳看著西涼靖滿臉忍,心中暗自舒服了顛,復又道:“後來,便去弄了些帶的繃帶,也不嫌棄髒,只纏繞在自己上和臉上,然後就悄無聲息地直接進了輕傷兵的營地裡。”
因爲貞元上穿著靖國公府親兵的服裝,所以立刻得到了不錯的招待,有了一個獨自呆著的地方,便也老老實實地呆著了。
芳的行不便,需要人揹著,所以也只能潛伏在較遠用那瞭遠鏡盯著,不能靠近。
他總覺得有什麼事兒要發生,只是卻又沒有頭緒。
如此便過了一個多時辰
直到忽然聽到城中軍號陡然響起,低沉的號角聲不消片刻響遍了全城,所有城裡的百姓早就在家中閉門不出,所有的士兵們在聽到號角後,都以最快的速度集結了過去,訓練之有素,讓芳在蔽看了都不得不嘆,這靖國公到底是經百戰,強將手下無弱兵。
而此時,他忽然看到貞元也了,輕傷兵們在這個時候,也會爲攻擊的第二梯隊,所以他們有他們的去。
而貞元就這麼跟著輕傷兵們齊齊前行,直到終於靠近了城樓下,卻沒有再前進,而是在靜靜地觀察。
“彼時,我並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什麼,直到,我看到忽然冒著被刺蝟的危險,順著一柱子爬上了城樓屋檐,然後在衆目睽睽下,倒掛金鉤,懸在屋檐上,以背爲盾牌,彎弓搭箭,以畢生之力,三箭直取靖國公的命。”
芳說完這句話之後看向子微微抖的西涼靖,淡淡地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那時候在場是不是,剛剛逃了貞元的陷阱趕來,就看見自己同牀共枕的人殺了自己的父親?”
西涼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臉死白,忍不住尖利地怒吼:“你閉!”
芳憐憫地看著他:“你也不必太過自責,一切都是貞元早已經算計好了,而從最初開始,其實真的只是打算潛伏回西狄,重新開始,畢竟在天朝,已經被囚了太久,你們本不可能理解一個遊子思鄉之。”
“哈哈哈……思鄉?”西涼靖冷冽地大笑起來,眼中滿是輕蔑:“貞元不過是一個西狄王朝送來的祭品和探子罷了,私心極重,周遊在九千歲、寧王和我之間,無恥,不也爲了自己向茉兒出賣了你們西狄的麼,這樣的一個子,爲了權力和達到自己的目的,會有什麼家國之心可言,別的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是個探子也是個牆頭草,在天朝和西狄之間來回搖擺,被關起來……哼……。”
西涼靖手背上青筋必,咬牙,一字一頓道:“若是當年知是這種人,就該直接取了的命而不是囚纔是正理!”
芳看著西涼靖的模樣,忽然輕嘆了一聲,脣角勾起一惆悵的苦笑:“貞元,貞元,這個世上大約除了相識的你我,只怕再也無人懂得你之心。”
“本世子不需要懂得那賤人之心,我只問你,那賤人如今在何!”西涼靖沉沉地把劍往芳的脖子上了,毫不在意讓他脖子上又多了一道目驚心的痕。
芳卻似彷彿毫無所覺一般,淡淡地道:“死了。”
“什麼?”西涼靖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了眸子,隨後惡狠狠地瞇起眸子就要說什麼,卻被芳再一次挑眉淡淡地打斷了:“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不正是在死了你隨後一箭直破了的背心,將從城頭下,怎麼,你以爲那樣中箭之後,又墜樓的人還能活得好好的麼?”
西涼靖冷笑,本不相信道:“那可是未必,因爲中箭墜樓之後,卻不知道怎麼不見了,衆目睽睽之下生不見人,死不見,此就死了麼,證據呢?後來又一次次突然的查探到沒的蹤跡,如今就死了?!”
芳嘆了一口氣:“真的死了,至於你聽到的那些蹤跡,也不過都是爲了今日這一刻。”
西涼靖忽然警惕起來,他狐疑地盯著芳,危險地瞇起眸子:“你說什麼?”
芳擡起頭看著他笑了笑,沾染了的指尖掠過他的刀子:“我說,所有你所知道的關於貞元的消息,也不過是爲了這一刻罷了,你看看你可還有氣力?”
西涼靖一擡手,卻只聽當地一聲,自己手上的長劍驀然落地,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居然拿不住手中的劍。
“這是……。”
芳又悠然地道:“東海有鮫人,其淚爲珠,其指尖有劇毒,常做捕獵食之用,其毒在劃破獵之後,慢慢滲,最終獵癱瘓,呼吸停滯而亡。鮫人遂食用之。”
西涼靖下意識地一腹部,那裡正正一道傷痕,已經凝固,他再低頭看去,卻見上面已經一片異樣的黑。
“你……爲……什麼?”西涼靖上一,單膝跪地,隨後臉蒼白地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都不利索,想要喚人來自救竟是不能。
芳擡袖去臉頰邊的,神冷淡地道:“因爲,這是的願,在你們的眼裡,貞元與我一樣,都是沒有忠貞可言,逐利之徒,只是,我與自相識,雖然相不深,但我們都出卑微的豔島,了和親的工,我了他人見不得的男寵,我們憎惡著縱我們命運的人,但是,那片故國之地上,卻有著我們同樣想要守護的東西。”
他永遠都記得,那日貞元在離開,準備行刺靖國公時的背影——
那日臨出門前,忽然定住了腳步,看向天邊,淡藍的天空已經漸漸地明亮起來。
貞元擡起頭看著天空,忽然道:“你看,這天多好,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家鄉的海邊晨曦也是這麼呢。”
彼時,他狐疑地瞇起眸子,有些不明所以:“什麼?”
貞元背對著他,輕聲道:“我好想再聽聽海的聲音。”
那時候,他尚且不明白說這番話的意思,直到那時,忽然擡手以背對千萬大軍,以做長弓,竟似死士一般地擡手殺靖國公,他錯愕到了極。
隨後西涼靖的長箭橫,在下一刻穿了貞元的口,然後是數只憤怒的箭也齊齊朝著那膽敢當著他們的面行刺主帥的刺客去。
如果不是貞元在那一刻墜樓,只怕便已經爲了篩子。
於是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了重傷,生死未卜的靖國公上,沒有人還會認爲那中多箭的又墜樓的刺客還能活下來的時候,趁著一片混的時候,他讓自己的武士悄悄地將被扔在一邊的貞元給了回來。
畢竟,貞元到底是他的……有著脈同源,一樣爲棋子無從所屬的淒涼命運。
總該給一個歸。
而就在他看到貞元的那一刻,發現還有一口氣,他讓人給服下了吊命的百年人蔘湯,雖然能讓緩過來一會,但卻也已經是無力迴天了。
“爲何?”西涼靖聲音虛弱地響起。
芳譏誚地道:“是啊,我也充滿了疑問。”
他想起當日的形,眼神有些朦朧,。
“你……爲何要那麼做,到底明孝和百里赫雲有什麼值得你效忠的?”他不解,複雜地看著那人一樣的子,滿滿臉的塵土和污,還有劇烈的疼痛已經讓看起來憔悴而狼狽,哪裡還有一西狄第一人的模樣。
貞元躺在塵土之間,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只是輕笑了一下,虛弱地道:“我效忠的從來都不是任何一個人,我只效忠我自己,效忠我所生長的故土……一直……以來,我抗爭著,在所有人之間遊走,我以爲我能……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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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咳了幾聲,脣角不斷溢出來,聲音卻意外地流暢:“我以爲我終歸是能尋一個強大的依靠,強大到能打破命運的無常……能打破我上那些讓我不過氣的枷鎖……我不想只做個棋子。”
“所以,你就把心給了那個男人……你真是瘋了,那個男人,沒錯,那個男人是很強大,強大到讓世俗和天下爲他折腰,可是他的強大是建立在他沒有心上面,你這無異於以飼虎!”芳瞪大了眼,隨後近乎憤怒地咬牙怒道。
“呵呵……。”貞元微微側過臉,低低地笑了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貞元的氣竟然彷彿比原來好些了,芳卻知道那是——迴返照。
“不,他有心的,他的心在那個子的上,我看見他看的眼神,那麼深沉,那麼的……縱容,所以擁有了翱翔於天地間的羽翼,可以那麼恣意的活著,我……我只是也想得到那雙自由的羽翼而已,同樣是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貞元喃喃地道。
芳沉默了下去,是的,他們都知道那個是誰。
“但是,終歸是奢啊……是我的奢,我沒有辦法掙這種命運,我以爲我在冷宮裡安分守己,也許就能活下來,但是有人給我一封信,若是我不能刺殺靖國公,那麼……那麼我們豔島上所有的人都逃不過一死……阿嬤……沒有阿嬤我活不到現在,我不能……不能讓不得善終。”貞元輕聲道。
芳咬牙,目冷:“百里赫雲,一定是他,明孝雖然聰明狠毒,卻沒有這麼深的眼……。”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有那麼多痛苦的事,但是西狄終歸是我們的……我們的故土,有最藍的天,最的大海,最白和細的沙灘……不要……不要再讓有子如我一般了……和親,離家去國三千里,黃金屋,絹玉著,卻終歸不是……不是你我的家。”
輕嘆了一聲,一滴渾濁的淚水慢慢地過了臉頰。
……
從遙遠的回憶中醒來。
芳悽然一笑:“你看,這就我們的命運,至死,都沒法子擺爲棋子的宿命。”
“你……。”西涼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狠狠地瞪著他,他真是後悔當初把其他人都遣遠了,真是低估了這個人。
芳低頭看著他,譏誚地道:“你一定很好奇吧,這些和行刺你這位世子爺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是半個死人,我便是告訴你又如何?”
他頓了頓,冷笑:“當初貞元臨死前,就說過你會是繼國公爺之後,對西狄太平最大的威脅,若是有可能就要盡力除掉你,我雖然已經不再是西狄報組織的控者,也不想效忠任何人,但所謂傷其類,貞元的這個願,我終歸是要爲完的,原本如今西狄和天朝已經一統,不再敵對,今上雖對西狄皇族沒有多寬仁之意,但是這太平盛世,他卻是擔得的,至,西狄不會再有豔島奴,貞元的願是不再讓人威脅到西狄的安寧,不再有西狄皇室會如的命運一般淒涼,離家去國三千里,想不能,想恨不得,但是……。”
芳湊近已經臉蒼白得沒有一的男人,輕聲道:“而我不巧的是得到了一些報有國公舊部打算要以打著你和國公爺的名義興兵造反,甚至打算滅絕西狄那些被髮配邊遠之地的皇族以復國公爺的仇是麼,若是如此,西狄好容易換來的寧日,便又要終結了,所以,爲了西狄,也是爲了天朝,世子爺,你就和國公爺一樣——去死吧,反正爲國捐軀不也是你們這些武將們一直以來的夙願麼?”
“……。”西涼靖張了張脣,想要說什麼,最終卻還是慢慢地倒在了地上,脣角慢慢地流淌出烏黑的鮮來,他咬牙,用盡了全最後一氣力,翻過子,破了腰帶上的一枚白玉。
“砰——!”一聲暴響,天空開一線焰火。
芳一驚,低頭看去,只見西涼靖嚥下最後一口氣前,朝他出了一殘酷的笑,無聲地道——那麼,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反正,這世間,他也沒有什麼好值得留的了……若是死了,便下去向父親,母親,妹妹……賠罪吧,只,錯付一片心,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願來世,不再有那麼多的苦。
西涼靖緩緩閉上眼,悽然一笑。
而芳一擡頭,周圍瑟瑟風聲已近——那是十四瑤衛們接到信號近的聲音。
他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看著已經沒了聲息的西涼靖,再看看自己的,他苦笑,果然還是託大了啊……當時爲了能不引起西涼靖的懷疑,他本就沒有把自己的侍衛帶來,只帶了幾個轎伕和安夏那不會武功的丫頭,如今都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也沒有所謂了,自己的這條命,原本就是貞元救回來的,如今完了的願,也算是還了一條命,兩不相欠。
聽著那些象徵著死亡的瑟瑟之音近,芳閉上眼,神平靜地靠著後的樹。
……
——老子是分界線啊,分界線——
“怎麼,一切都順利麼?”幽暗的夜晚,涼風掠過幽幽深宮,長長地佈滿輕飄如幽魂,男子華麗幽的聲線響起。
“回陛下,一切都很順利。”一道窈窕的人影單膝跪在華的幔帳之前,隨後將手裡的小盒子遞給了一邊的小勝子。
小勝子接過來後,打開看了看,便送進布幔之,讓那暗夜的主人觀看。
許久之後,那人淡淡地道:“嗯,這一次的任務,你完得很好,去領賞吧。”
那窈窕的影卻跪在地上,輕聲道:“屬下只想跟主子求一樣賞賜。”
“哦,魅夏,你子沉穩,難得你會開這個口,說吧,你想要什麼。”布幔之的人,似乎對面前的子提出來的要求頗爲興趣。
魅夏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口:“屬下想要……。”
待說完,室一片沉寂,小勝子大怒:“魅夏,你這是瘋了麼,竟然向爺要這種東西,索求目標,這是叛逆!”
魅夏忽然雙膝跪地,以額頭手背,堅定地道:“魅夏自知辜負爺的栽培,所以願意從今日往後,廢去一武藝,接刑堂去骨之刑,卻還是求此賞賜。”
魅部殺神一武藝,便是吃飯的本事,不知道廢了多功夫和心思才練,甚至還有折損年壽換取武藝的,如今魅夏竟然許了這樣諾,實在是讓人——震驚,小勝子錯愕之後,眼中閃過嗜森的殺意。
背叛爺的人,都要死!
但是簾子裡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卻阻止了小勝子準備手的作:“呵……果然是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仇,也罷,你自去吧,爺從不虧待自己人,說了給你賞賜,便給你賞賜,你的要求,爺允了,你也不必過刑堂,只留下這一司禮監教給你吃飯的本事,再自願服下焚心丹,便去了罷。”
“爺!”小勝子不敢置信,爺竟然這般大方,只是廢掉魅夏的武藝,還有用焚心丹讓失去這些年在司禮監的記憶就放過了!
但是魅夏頓時激地連連磕了好幾個頭,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多謝爺的再造之恩,魅夏沒齒難忘。”
隨後,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小勝子咬牙切齒地瞪著背影,隨後道:“爺,小勝子去親自監督人廢了的武藝!”定要疼死!
隨後便匆匆地跟了出去。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連公公忍不住搖搖頭,打發著幾個貌小太監從布幔裡出來,他親自端了一碗燕窩進去伺候。
“爺,您真的就這麼讓魅夏走了?”
“嗯。”他懶洋洋地接過茶:“這不是一個結束,不過是一個開始罷了。”
這話頗有深意,但是連公公未及細想,看向一邊的盒子,隨後顰眉:“爺,這貞元公主的骨灰,乾脆全部倒海里得了,放在這裡忒不吉利。”
他淡淡地勾勒下脣角,眸幽魅深邃:“到底也算是爲了這天下太平,一統四方的大業而死,本座原本給的那封信,也沒指著能真做到,不想還是有點本事的,除了靖國公,他的軍權四分,天朝方纔這般容易拿下。”
連公公點點頭:“爺的棋路一向走得又險又狠,能做了爺手裡的棋子,也是的福分。”
百里青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行了,看在此事的份上,把這個骨灰盒子分作兩份罷了,一份取了撒在西狄海中,算是魂歸故里,另外一份骨灰就……就送到寧王那個那裡罷。”
連公公嘆了一聲:“是,寧王也是個癡種子,雖然從來不曾要求爺放出貞元,甚至爲貞元求命,但是這麼多年來也沒有再納正妻。”
百里青閉上眼,懶懶地:“嗯……。”
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何人不如此?
……
一安靜而雅緻的船艙裡,有淡淡的落在他的眼上,刺得牀上虛弱的人有些難地微微睜開眸子,下意識地看向邊,卻見窗邊一道窈窕削瘦的影。
“安……夏……這是去哪裡的船?”
那站在窗邊的臉是失過多似的慘白,看著人醒來,扭頭莞爾一笑:“爺,這是……去東瀛扶桑的船,在那裡,一切都是新的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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