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本是江防重鎮，駐軍極多。書趣樓()雖然劉老英雄被朝廷封了個將軍，但天合六部終究是江湖的天合六部，而不是朝廷的天合六部，將軍名號有名無實。

為了避嫌，這種軍鎮，天合六部一般不會安排人常駐。

隻是江湖中人不在，朝中大軍也應當有點軍隊的樣子，如今重鎮之金鐵鳴，不管如何也應當派點人過來看看，然而手到現在，別說駐軍，連個巡夜的都沒有，整個北城的軍防係宛若不存一般。

仲孫言的兩名護衛皆是高手，但對麵死士一心隻為仲孫言，本不惜命，鋒之中哪怕刀刃加也不管不顧，兇悍之氣震懾人心，仲孫言的護衛卻因為護著他而無法放開手腳，哪怕是高手，一時間兩人竟也一步一步落下風！

砍翻一名死士，一名護衛焦慮道“看起來駐軍是不會來了，久戰必危，我們需盡快設法突圍！”

另一人退前方數名敵人，喊道“他們人多還都悍不畏死，如何困？好好的一座北城，好好一座軍機重鎮，怎會讓如此多戎人死衛滲？！”

“上層昏聵，下麵自然不堪，若非老爺子定要保這大梁江山，你說咱們有幾個願意給他們拚命的？肯定是先滅了上頭昏君汙吏，再滅了戎人蠻子！”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駐軍不來，我們自己的支援怎麼也沒看到？！”

仲孫言的這對雙胞胎護衛使的都是陌刀，大開大合沒多花樣，相較於武林中人花樣繁多的招數，他們的刀法更像是戰場磨礪出來的，簡單直接以殺敵為目標的路數，殺傷效率極高。

但眼見著戎人死士越來越多，殺了一個多出兩個，突圍之路愈發艱難，兩人心焦如焚。他們要護著仲孫言，如果強行突圍，自己應當無礙，但仲孫言可就真要代在這裡了！

“戎人已經撕破臉皮，相信無需多久他們便會大舉南侵，我是他們的眼中釘，又毫無戰鬥力，是最好清掃的障礙，他們不會放棄的，這次斷無讓我生還的道理。二位兄弟，且自突圍去吧，莫在此陪我枉送命！”

“突圍也當是先生突圍，咱們兄弟二人活著也不過多殺幾個戎人而已，先生活著則能滅殺千千萬萬戎人，能讓我梁人過得更好，待會兒我們會嘗試為先生殺開一條活路，之後路途，請先生自己務必小心！”

正當兄弟二人沉心靜氣打算強沖包圍，犧牲自己為仲孫言殺開一條生路之時，忽來郎朗清響徹四野，竟下了刀兵鋒與廝殺怒吼之聲“江山何憑？落星芒一點，千裡驚雷破！濁浪濤濤，飲清酒三杯，人間定風波！葉天心請諸位北戎來客在此歇息。”

月下白，銀槍冷朔，踏月而來的，竟是一道消失多年的影！

“葉天心？！”

江山定濤之名如雷貫耳，即便消失十年，傳說依然不斷，死士們來不及驚訝，當即不要命的攻向仲孫言，力求在來人手前完任務。

但！寒芒乍破，隨後與皓月爭輝！

轟然裂的槍芒如怒海浪濤後發先至，瞬間拍碎了死士們的重重包圍，隨後白驚鴻而來！

仲孫言忽一被塞手中，卻是一個不知材質的小盒子。他是認得這東西的，也知道葉天心當初不顧重傷在也要爭奪的就是這個，然而來不及詢問，他和兩兄弟已經被槍者用力推出戰圈“走！還有……抱歉。”

雖有許多疑，卻也知道這時不是敘舊的時候，三人迅速向城外趕去。

北戎死士追，卻被一人一槍釘在原地，即便有那躲在暗裡的想借要繞道，也被縱橫而來的槍芒斬落，卻是早已被發現，無數死士竟無一人能！

許是明白今夜無法殺掉仲孫言，再戰下去除了全部折損在這，不會有毫果。隨著遠方一聲哨響，原本洶湧的死士又如水一般退去，同時遠遠的一道充滿憤恨的聲音飄來“不愧是江山定濤，十年不見，風采依舊，好得很，好得很吶！咱們後會有期！”

“葉某等著。”

白槍者的聲音不大，但滾滾元卻隨著聲音奔湧向遠方，片刻之後遠忽傳來慘，槍者輕笑“可惜你沒機會了。”

在圍攻的死士退去之後，槍者並未完全放下心來，一躍落在高，遠遠地見著逃離的幾人尋了幾匹馬消失在視野中之後，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算是完任務了吧……”白槍者看了看手中戒指，本是用來進天合六部的信，如今卻沒能用得上“也是一份紀念，留著好了。”

無人的角落，葉天心麵容一陣變換，竟是沈雙所扮！

兩人功法招數一脈相承，他假裝起葉天心來倒也無妨，雖然隨著功法一起傳來的記憶隻有一些片段，與葉天心的故接久了肯定兜不住，不過這種危急況下是沒人會追著一些陳年往事來問的，至於易容換骨之，卻是這些年的機遇。

修行須有質基礎，或者有天大機遇，沈雙自己便屬於有機遇的，有葉天心一功力打底，對外的需求降低了很多，即便沒有也不打。

但林瑤不行，沒有補給，強行修行最終隻會反傷己，或者練歪門邪道。

修行小後，沈雙便借著一功夫在南疆一代接活，這個遠離中原遠離大梁朝的地方，隻要稍稍注意點，是不會有人發現他和葉天心的關係的。

押鏢、護衛、獵殺，這些年下來倒也有些機遇，南疆一代奇人眾多，這易容之法便是執行任務時的額外收，倒也好用。

仲孫言安全離開，葛蘭聽著手下的回報並未大發雷霆，而是在思索片刻之後選擇連夜離開，倒是讓打算回去乾掉這個所謂特使的沈雙撲了個空。

“跑得倒是快。”

站在岸邊，運起目力，即便是以沈雙現在不差於當初葉天心的修為，能見到的也隻是一點黑影，追到是能追上，不過那邊是戎人的地盤，以防萬一，他決定放過對方，但也運起元功，滾滾聲浪撲至葛蘭一行航船“葛蘭特使，當年誓言，在下不敢忘卻，希你們也沒忘，切莫讓在下再去王庭走上一遭，助你們回想起那些往事！”

沈雙失而歸，已行至江中的北戎使團一行則不能說是失那麼簡單，此行大梁，與天合六部接是一回事，與大梁使團的接纔是重點，如今重點還未開始，就因為懼怕葉天心殺上門來而不得不退回去，協議的簽訂必然延期，對之後大軍南下必有影響，加之剛才葉天心放出的狠話，他們可不相信葉天心隻是說說而已，當年王庭慘案任是記憶猶新！

“其實我們也可以不退，也許那葉天心依然是重傷狀態呢？我們或許可以糾集力量將之格殺！”

副使的判斷不無道理，葛蘭卻不打算賭命，十年不見，十年銷聲匿跡沒有任何訊息，說不是去養傷了誰也不信，重傷狀態的可能太低了“天合六部的人有顧慮，他葉天心可沒有，到時候死了就白死了，也不知道國師幾時能回來，到時讓國師安排幾位弟子過來，絞殺了這葉天心，省得礙事！”

“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副使想到了前代國師就是死在葉天心槍下的事，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愈發的沉起來。

葛蘭很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無須擔心，當代國師，可是完全不同的。”

沈雙是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因為這世間本沒有葉天心，他們就算來了，也找不到任何人。

尋著林瑤的氣機，沈雙很快找到了一間客棧，兩人功法相同，竟形了某種獨有的氣息應，倒是互相尋找對方的一種捷徑。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一亮，沈雙二人便繼續北上，這次出門，不僅是完葉天心的囑托，他們還打算再回月河城看看，祭奠親友，祭奠慘死的月河亡魂，順帶著可以的話，再給戎人找點麻煩。隻是他卻不知道，在天合六部這邊，有人等了他“葉天心”一整夜。

“應當是不會來了，都一夜了，先生去休息會兒吧。”

“之前探子回報，北城的戎人都已離開，連大梁使團都沒見便連夜回去了，想必是被他給驚走的。你們說，他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或許隻是把東西送過來？”

“要送早送過來了，何必等這十年？”

旁人不語，仲孫言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們自然也想不明白。而等了一夜的人，終究還是沒能等到期待的人到來。

過往的記憶在仲孫言腦海中閃現，一切宛如昨日。

蒼合歷760年，背山腳的一小村。

地北山南麵山腳，就意味著並非全是牧民，山麓上適合放牧，山腳下同樣適合種植，耕牧一的生產方式讓這裡的小村子都較為富裕，即便苛捐雜稅的苗頭已經初步顯，卻還不至於影響生活。

這一年風調雨順，無論農牧，收都要比往年好不，村子裡特地為此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典——相對於小村而言的盛大。

在兩個生活在村裡的孩子心裡，那應當是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他相信葉天心肯定也是這麼認為的。

慶典結束的第二天，他們便被路過的兩個老頑以頗天資為由帶離了村子，一人習武，一人學文，頗有一種繼承倆老頭“文武”之爭的架勢。

然而兩人同鄉，又都是孤兒，名字還是路過的三清山林真人取的，從小相互扶持關係極好，一點爭勝的意思都沒有，讓倆老頭大呼逆徒卻無可奈何。

後十年，兩老頑師傅忽然留書失蹤，二人因此正式踏江湖，在短短數年裡就混得了偌大的名頭，江山定濤葉天心，天機鬼謀仲孫言，也算是天下有數的人。

兩人再回小村，已是十年後，本是錦還鄉，卻不想點燃了復仇的怒焰。

原本小村所在之地，目之盡皆殘垣斷壁，雜草覆蓋其上，顯然有些年頭了。卻是數年前北戎大軍過境，縱兵劫掠以戰養戰，所過之寸草不生，下這屠殺命令的，便是當今北戎大將軍相簿姆。

是日，兩人踏著風沙北上，三月後，仲孫言定計，葉天心出手，斬相簿姆於北戎王庭，頭顱懸掛在北戎可汗寢宮前留字而去，老可汗見後氣得當場吐一病不起，不消數日便病亡了。

而後仲孫言天合六部，運籌帷幄之間阻戎人大軍於天河之北，葉天心則獨闖江湖，一人一槍，斬北戎大將於談笑之間，更是再王庭，乘著祈神大典，幾將北戎王族屠殺殆盡！若非北戎國師捨命相搏，以自敗亡重創葉天心，北戎王庭或許已經脈斷絕。

不消幾年，兩人就了北戎除之而後快的大患。

再次夢到葉天心一倒在泥濘中，仲孫言猛然驚醒，不由得著腦袋輕聲唸叨“怎的又夢到以前的事了？”

當初北戎驅使梁人中的敗類追殺重傷在的葉天心，仲孫言接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就派出了天合六部的銳前去救援，但誰知那群敗類想要獨占功勞，竟然瞞著一切，連戎人都不知道他們追到了什麼地方，天合六部多方打探無功而返，之後便再也沒了葉天心和那群敗類的訊息。

“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回憶著那晚葉天心那一聲抱歉，仲孫言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來。

“仲孫先生，老爺子回來了。”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披上服，仲孫言推門而出，多年後再見故人，卻忽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隻覺得此番似是故人歸，卻更似故人遠。

滄海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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