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火星上》第四日(6) 消失的老貓
老貓功抵達了崑崙站,它順著牆壁往前索,找到了氣閘室的艙門,開啟艙門,兩人一前一後鑽了進去,然後癱倒在氣閘室的地板上大口氣。
從鷹號飛船到崑崙站不過百來米的距離,但這短短的一百米路程艱難得像是一次死亡行軍。
老貓爬起來開啟洗消係統,開始吹洗兩人上的泥沙。
從沙暴中回來,就連老貓都變了一隻泥貓。
「時間?」唐躍氣籲籲地問。
「下午六點十二分。」老貓回答,它拖著癱倒在地的唐躍穿過氣閘室,開啟主站大廳的艙門。
崑崙站溫暖又明亮,堅固的艙壁把唐躍老貓與外界的狂風沙暴隔絕開來,就像是地獄當中唯一的小小凈土,唐躍著實膽戰心驚,他和老貓都算是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回來,他低估了火星上天氣的惡劣程度,唐躍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吞天噬地般的風暴,就跟天塌了似的,全世界都被徹底吞沒,一片漆黑。
唐躍扶著牆壁坐起來,把外層的濾麵罩推了上去,整座崑崙站都在暴風中。
「崑崙站不會有事吧?」
「不會。」老貓抹了一把臉,抖了抖鬍鬚,「不用擔心崑崙站,風速再大一倍都撼不了崑崙站。」
剩下的五隻補給箱還堆在大廳的地板上,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百多公斤的重量,唐躍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搬過去了十箱資,剩下的五個箱子還沒來得及搬運,他的行就被沙暴打斷了。
唐躍休息了幾分鐘,上前試了試抱箱子,「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得接著把補給運過去……」
「你不要命了麼?」老貓把他攔住了,「外頭這麼大的沙暴,萬一你上的明鎧出現問題,你本活不過三分鐘——而且救都沒法救。」
「這些資怎麼辦?」
老貓把唐躍推了回去,「聽著唐躍,如果不想死,你就給我待在這裡!」
唐躍一愣。
老貓的額頭和他的麵罩相,一人一貓隔著一層有機玻璃徑直對視,那雙炯炯有神的貓眼讓唐躍心中一凜。
「你出去了肯定是死路一條,沒有人能在每秒四十多米風速的沙暴中活下來。」老貓的聲音從耳機中傳出來,它的語速很快,帶著不容置疑不容反駁的堅定,「這些箱子由我來搬,我是機人,沙塵暴對我沒有什麼影響,我能功回來。」
「那我們一起去。」
「不行,你是累贅。」老貓搖頭,「我沒法分心照顧你。」
唐躍張了張,想說什麼,但他又什麼都說不出來,老貓所說的不錯,他們能功返回崑崙站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如此惡劣的天氣還往外跑那絕對是在發瘋。
在過去十幾年的火星登陸計劃當中,火星沙暴一向是考察隊所麵臨的最大攔路虎,一旦到沙暴,隊員們必須立即放棄所有任務,返回空間站避難。
遭遇一次沙暴就能讓一次耗資甚巨的火星登陸任務全部作廢,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任務再大也大不過宇航員們的家命。
「聽明白了麼?」老貓問。
唐躍沉默著點了點頭。
老貓從櫃子裡撈出一捆纜繩,背在肩膀上,然後開啟主站大廳通往氣閘室的艙門。
唐躍穿著明鎧,幫它把箱子搬到氣閘室裡。
兩人關上氣閘室的側艙門,老貓把纜繩的一頭係在自己的腰間,把繩子的另一頭塞進唐躍的手中。
老貓把爪子覆蓋在唐躍的手上,「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我會立即通知你,到時候記得拉繩子,我沒通知的時候,在這裡原地待命。」
唐躍點點頭,他把繩子繞在自己腰間纏了一圈,牢牢地打了一個結,然後用雙手地抓住纜繩。
這條安全繩就是老貓與崑崙站連線的臍帶,是老貓的生命線,儘管老貓自稱沙塵暴對機人構不威脅,但想想也知道這是老貓為了寬唐躍的說辭,即使機人不需要笨重的艙外服,也不需要生命維持係統,但沒人知道風暴當中會發生什麼意外,在這種況下沒什麼東西能確保倖存。
這條繩子如果斷了,那麼老貓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老貓把額頭靠在唐躍的麵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goodck」
唐躍怔怔。
老貓一手拖著箱子,開啟後的氣閘室外艙門,艙的氣在零點一秒之幾乎降低至零,接著氣流裹挾著沙塵沖了進來,唐躍往後退了一步,他差點都要站不穩了,唐躍穩住自己的,抬起頭來,老貓已經消失在了艙門外的黑暗中。
「老貓?老貓你能聽到我麼?」
唐躍焦急地聯絡老貓。
「聽……聽不清楚……」
耳機中滿是嘈雜的電流雜音,老貓的聲音斷斷續續。
「老貓?老貓!老貓你能聽到我麼?」唐躍大吼,「老貓!聽到請回答!需要我拉繩子麼?」
「不……不要拉繩子……」
老貓的聲音消失在劇烈的噪音裡,聯絡就此中斷了,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火星風暴中的沙塵由於互相,會帶有大量的靜電,這對無線電聯絡會造嚴重的乾擾,所以崑崙站才會與聯合空間站失去聯絡。
唐躍愣愣地站在氣閘室裡,四周都是呼嘯的風聲,氣閘室在風暴中獵獵作響。
他手裡握著安全繩,安全繩的另一頭向前延進漆黑的沙暴中,在狂風中抖晃,儘管纜繩上仍然還有拉力,但唐躍不知道這條繩子的末端是不是還扣在老貓的上。
唐躍與老貓已經失去了幾乎所有聯絡,儘管他們之間可能隻隔著幾十米,在平常況下隻是小跑幾步的路程,但在此刻可能就是生與死的距離,這條脆弱的繩子是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絡,是老貓還活著的唯一證明。
有那麼一瞬間,唐躍的心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恐,他覺得自己有可能失去了這個話癆傻叉助手,在這個狂風席捲全世界的漆黑夜晚,唐躍覺得自己已經淪為存活在這個瘋狂宇宙中的唯一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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