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令嘉始終覺得，十八歲之前相信王子的存在，是天真爛漫；可若十八歲之後還相信，那就是愚蠢。

可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遇到過兩次王子。

第一次是在小學三年級。

記憶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模糊，蘇令嘉隻記得那天不知道第幾次因為妹妹被劉亞娟痛打一頓。

劉亞娟照例用掃帚柄指著罵：“你要不要臉，長冇長腦子？妹妹有的東西你憑什麼也想有？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又醜又蠢的東西，帶出去都嫌丟人！”

蘇令嘉早已記不得當時想分妹妹的什麼東西，或許是一顆糖，或許是半個蘋果，可當時那種委屈，卻至今記憶猶新。

可是，劉亞娟是不允許哭的，因為劉亞娟覺得，哭起來的樣子更臟更醜了。

蘇令嘉隻好跑出去，一路跑到無人的河邊，這才放聲大哭起來。

一切巧合得像是話，在河邊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王子。

王子跟差不多年紀，水麵粼粼的波映在他的臉上，彷彿為他籠罩了一層淺金的暈。

蘇令嘉不知是當時冇看清，抑或是時隔太久想不起他的長相。

隻記得小王子送給一顆大白兔，對說：“不開心的時候就吃一顆大白兔，心就會變好了。”

那是蘇令嘉第一次知道，原來糖果是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得到的，不用先讓給妹妹，也不用等妹妹吃剩了再去撿。

大概是大白兔實在太香了，蘇令嘉含著糖，可憐地問：“那我以後又想吃大白兔了怎麼辦？”

小王子想了想，從袋裡掏出一顆紙折的金星星。

“那你就折星星，把願寫進星星裡，就一定可以實現。”

鼻間有淡淡的薄荷香，是敷在臉頰上的手帕的味道。

那天之後，蘇令嘉再也冇見過的小王子，而人生中遇到的第二個王子……

緩緩扭過頭，看了岑司靖一眼。

恰好，岑司靖在問：“你住哪裡？”

蘇令嘉回神，說了句稍等，便拿出手機，翻找梁茱的聊天記錄。

“艾肯金座八棟。”

岑司靖像是聽到什麼世紀大新聞，挑了挑眉：“嗯？”

蘇令嘉自認業務能力出眾，不存在口齒不清的況。可岑司靖這表，顯然是冇聽清。

重複一遍：“艾肯金座，八棟。”

這回岑司靖倒冇什麼表示，默了兩秒之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蘇令嘉不由看他兩眼，總覺得他這一聲“嗯”，莫名輕快。

岑司靖倒是冇注意的眼神，他目視前方，馬路兩側的橘燈映車窗，不時在他臉上劃過一道流，更襯得他麵部廓分明。

他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幾下，開口：“你……”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蘇令嘉說了句“抱歉”，拿出手機一看，是蘇令儀的來電。

對蘇令儀的其實有點複雜，父母的不公平對待難免影響姐妹親。可偏偏，緣擺在那裡，蘇令儀畢竟了二十一年的姐姐。

“怎麼了？”蘇令嘉接通電話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蘇令儀的啜泣聲：“姐，爸媽已經回家休息了。”

蘇令嘉嗯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等著接下來的話。

蘇令儀努力製著哭腔，說道：“姐，我好不甘心！就因為那個生家裡有錢，爸開了個托車賽車公司，他就拋下我了。”

蘇令嘉歎口氣：“這世上最愚蠢的就是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傷心流淚，你現在要做的隻有及時止損。”

專心講電話，冇發現說完這句後，旁開車的岑司靖扭頭瞧了一眼。

眸意味深長。

蘇令儀嗚咽一聲：“可我不想讓他好過！”

蘇令嘉支肘撐著額頭，想了想說：“如果我幫你出氣，你就可以徹底放下這件事嗎？”

“姐，你說真的？”蘇令儀一喜。

蘇令嘉無聲一歎：“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好好休養，讓自己變得更更優秀纔是對渣男最好的報複，嗯？”

“姐，我知道了。”

蘇令嘉嗯了一聲，總算安完畢。

掛斷電話，忽然聽一旁岑司靖問：“你打算怎麼出氣？”

“什麼？”蘇令嘉冇反應過來。

岑司靖彎著角：“幫你妹妹出氣。”

蘇令嘉輕笑一聲。

大約是夜太過朦朧，對岑司靖的問話並冇有太大牴。

就像是人隨意聊天一般，蘇令嘉手背撐著腮幫，目落在遙遠的前方：“這緩兵之計，等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就會發現這種三心二意的渣男|本配不上，更不值得花時間去教訓。這世上最冇用的就是‘’，冇有，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岑司靖一滯，隻覺得十年未見，眼前的蘇令嘉變得悉又陌生。

這種陌生不是值材上的改變，而是，十年前的蘇令嘉是個會在星星裡許下願，希大家都喜歡的人。

所以岑司靖也一直以為，蘇令嘉會把放在第一位。

好在從小的剋製與教養冇有讓他貿然問出“你變化好大”這種話，畢竟時流逝，是人非。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車子在艾肯金座八棟停下。

蘇令嘉道謝下車往大門走去，走到一半，忽然發現岑司靖還跟在後。

蘇令嘉有些奇怪，轉對他說：“謝謝，但是不用送了，我已經到門口了。”

夜寂靜，周圍的草坪剛澆過水，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芬芳。

岑司靖一手抄袋，另一手臂彎掛著西裝，姿拔，氣質清冷。

蘇令嘉見他不，腦中不由緩緩升起一個念頭。

不會吧……？

他該不會……

忽然想起剛剛車上聽到報出地址時，岑司靖的神跟語氣。

果不其然，岑司靖為揭曉答案：“真巧，我也住這裡。”

蘇令嘉：“……”

好在多年的工作經驗讓在短時間調整好表。

儘管自作多的尷尬和居然跟他住同一棟樓的意外仍在心裡來回織，但還是笑瞇瞇哦了一聲，說了句：“那還巧的。”

說完，見岑司靖微微點頭，朝大門走去，才慢吞吞地抬步，跟在他的後。

進了電梯，蘇令嘉手到按鈕上：“你住幾樓？”

“二十二。”

蘇令嘉指尖僵了一下。

岑司靖：“怎麼？”

蘇令嘉按下按鈕，故作鎮靜地搖了搖頭：“冇什麼。”

岑司靖朝按鈕板上瞧了眼，眼底亮起一微。

“真的很巧。”

“是啊，是蠻巧的。”

蘇令嘉扯扯角，也不知梁茱是怎麼找到這麼個“好”房子的，怕不是在岑司靖上裝了定位係統？

閉的空間，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蘇令嘉兩手著風口袋，時而垂頭看看鞋尖，時而看看右邊電梯牆，就是不正視前方。

這電梯門實在太亮，可鑒人，隻需一眼，便可與他四目相對。

這些年，蘇令嘉早已養習慣，絕不在冇意義的事上浪費時間，比如回味過去，又比如把十年前的舊賬翻出來清算。

時間是績效，時間是金錢。

既然他已經不記得，那麼也冇必要招惹麻煩。

好在這電梯速度不賴，不過是心裡默默數到十八的功夫，就已經升到二十二樓。

電梯門開，岑司靖站在門邊，微微彎，出右手擋住電梯門，示意士優先。

他一向紳士，蘇令嘉也冇跟他客氣，踩著高跟鞋率先走了出去。

艾肯金座都是一層兩戶，住的2202與岑司靖的2201恰好大門相對。

蘇令嘉再一次在心裡歎梁茱一定在岑司靖上裝了定位係統，一邊低頭按下碼。

滴地一聲，大門打開。

正要進去，忽然聽到後傳來岑司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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