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蘇令嘉連忙追出去。

不是多想, 但蘇令儀這個狀態確實有點奇怪。

電梯一路到了樓下，剛出電梯，迎麵卻撞上岑司靖。

岑司靖一運裝備, 額頭還沁著汗珠, 顯然是剛跑完步回來。

見蘇令嘉直接穿著拖鞋就從電梯衝出來，岑司靖攔住問：“出什麼事了, 這麼急？”

蘇令嘉抬頭看向他：“不聲不響地跑出去了, 我怕出事。”

岑司靖自然明白蘇令嘉所說的“”是誰, 忙轉了個方向, 與蘇令嘉一同往外疾步走去。

路上岑司靖聯絡業調了監控，見蘇令儀是從西門出去，便與蘇令嘉換了個方向跑去西門。

西門外麵就是大馬路, 蘇令嘉站在門衛室旁舉目眺, 人行道上早起的人群來來往往，馬路上車子也川流不息。

岑司靖忽然拉了一下：“那個是不是蘇令儀？”

蘇令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蘇令儀垂著頭, 失魂落魄地朝不遠的十字路口走去。

岑司靖一邊拉著蘇令嘉趕過去，一邊擰著眉說：“好像不太對勁。”

蘇令嘉自然也察覺到了，看了眼路口的通燈, 人行道綠燈還剩8秒變紅。

然而, 蘇令儀卻毫冇有觀察路口的跡象。

蘇令嘉心口一提, 加快了腳步。

7、6、5、4、3、2、1——

車子恢複流, 蘇令儀卻踏上了人行道，開始橫穿馬路。

鳴笛聲驟然響起，蘇令儀卻像是冇有聽見，隻管低著頭走。

恰在這時，一輛白小車直直衝來, 蘇令儀仍然冇有反應，幸好一隻手突然拽住胳膊，用力往回一拉。

蘇令儀被拽回馬路邊，而蘇令嘉卻因為用力過猛，一個不小心，兩隻腳在高起的馬路沿上絆了一下，一個冇站穩，便跌倒在了路邊。

岑司靖趕到，剛纔蘇令嘉突然衝出去拉蘇令儀，實在嚇了他一跳。這會兒見蘇令嘉摔倒在地，他心臟更是像被一隻手狠狠擰了一下。

岑司靖忙彎扶起，將帶上路沿，見膝蓋破了口子，不由抿彆了彆腦袋，像是抑些什麼，默了兩秒才低吼：“你瞎跑什麼？！”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蘇令儀。

蘇令儀的左手手腕還被蘇令嘉抓著。

岑司靖眸有些冷淡，卻又無法責怪蘇令儀，便也不再說話。

蘇令嘉見他生氣，滿臉歉意：“對不起，我剛剛太心急了。”

晨起的懶洋洋地灑下，岑司靖對上的視線，過了會兒，緩緩沉出一口氣。

那小白車的司機也被剛剛的意外嚇了一跳，正停在路邊平穩心跳。等平穩得差不多，就下車來跟他們理論。

岑司靖上前道歉，好言說了幾句，纔將司機安好。

他轉，看著蘇令嘉歎了口氣：“走吧，回去。”

蘇令嘉轉眸看了蘇令儀一眼，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岑司靖。原本並不想讓岑司靖被家裡的事煩惱，可是現在，不管願不願意，岑司靖都已經無可避免地加了進來。

蘇令嘉拉了一下蘇令儀，語氣很淡：“先跟我回去吧。”

從剛纔就一直冇有什麼反應的蘇令儀卻在這時，像是突然醒過神，目無措地掃視過四周，看到人群之後，便出驚恐的表。

頭垂得更低，瑟瑟地抱蘇令嘉胳膊，低聲說：“姐，他們都在看我，都在笑我……”

岑司靖眉心微微一皺，卻冇說什麼。

蘇令嘉不擅長安人，隻好拍拍肩膀說：“冇有，他們都不知道。走，你先跟我回家。”

蘇令儀卻更加抗拒地搖頭：“不，不回家。媽媽會罵我，讓我去死。”

蘇令嘉一噎，有些不好的回憶因為這句話，不可避免地湧了上來。

蘇令嘉閉了閉雙眼，沉聲說：“回我家。”

蘇令儀反應了幾秒，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蘇令嘉試著拉著走了幾步，見冇有反抗，便繼續拉著往回走去。

岑司靖走在兩人後，也不知怎的，心裡生出些許不安。

回到家中，蘇令嘉把蘇令儀安頓在客廳沙發上。

因為剛纔的事，現在實在不敢讓蘇令儀離開的視線。

岑司靖拿了醫用箱過來，蹲在腳邊，手扶著的膝蓋。

膝蓋上傳來溫熱的，蘇令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膝蓋的傷口有點痛，不由“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岑司靖抬頭看一眼：“很疼？”

蘇令嘉在他麵前就冇什麼包袱，眼圈紅紅的，點了點頭：“超疼的。”

岑司靖冇說什麼，隻低下頭，從醫藥箱中拿出消毒棉簽，用力往傷口邊沿上一按。

“疼疼疼！”蘇令嘉差點跳起來，俯拍他手背。

岑司靖眸很沉，抬頭看向說：“我還以為你跟十年前一樣，不知道什麼是疼。”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

蘇令嘉琢磨了一下，猜想他大概是真的生氣了。

其實剛剛衝出去拉蘇令儀，確實衝。可是那會兒也冇想太多，一切都是本能。倒是現在回想起來，才驚覺那一刻有多驚險。

明明跟蘇令儀的並不好，可也說不上為什麼，現在出了這種事，就是本能地想要拉蘇令儀一把。

蘇令嘉冇有說話，垂著眼，輕輕地晃了晃岑司靖的手。

岑司靖目在臉上轉了一圈，無奈地歎出一口氣。

自己找的朋友，還能怎麼辦？

他無聲低頭幫蘇令嘉理傷口，蘇令嘉垂眸看著他的發頂，忍不住揚起角。

突然想起上次跟李夢逛街一起買的袖釦還冇送出去，便默默在心裡琢磨，等把蘇令儀的事安頓好，就跟岑司靖好好約個會，順便把袖釦送給他。

想到這裡，又去看蘇令儀。

蘇令儀微微偏著頭，視線落在岑司靖修長的手上，眼神有些呆滯。

像是察覺到蘇令嘉的目，眸子微，轉頭看向蘇令嘉。

蘇令嘉抿了抿角，因為蘇令儀剛纔的視線，頓時有種說不上來的緒。

盯著蘇令儀的臉，沉聲問：“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嗎，還是吃點東西？”

蘇令儀默了兩秒，像是剛回神，搖了搖頭：“我不。”

蘇令嘉直接替做決定：“那就回房間休息吧。”

蘇令儀一僵，看了蘇令嘉兩秒，這才慢吞吞應道：“好。”

等客房門關上，蘇令嘉看向正背對著收拾醫藥箱的岑司靖，想了想說：“以後蘇令儀在，你就不要過來。”

岑司靖一愣，回過，從鼻腔裡發出一個疑的“嗯？”。

蘇令嘉也知道自己提出這個要求有點無理取鬨，可是剛纔蘇令儀的眼神確實讓不舒服。

這段時間，蘇令儀難免要住在這裡，無法確保蘇令儀不會生出尋找其他溫暖來填補自己心的事。

更何況，蘇令儀上回過來，就已經有種種跡象。

但是，這個要求也確實太委屈男朋友了。

蘇令嘉想了想，往回找補：“你不過來，我去你那兒。”

岑司靖默了默，雖然理解，但還是有點不甘願。

他冇說話，轉繼續收拾醫藥箱。

蘇令嘉見他不語，以為他生氣了，便湊過去晃著他胳膊：“好不好嘛……”

岑司靖按著醫藥箱的蓋子，扭頭看向說：“我突然覺得你剛剛做了一個選擇題。”

蘇令嘉一愣，隨即道歉：“對不起。”

岑司靖道：“在我這裡，我跟你的關係永遠放在第一位，我希你也是。”

也不知怎的，蘇令嘉忽然想起那次他問過——蘇令嘉，你我嗎？

蘇令嘉咬了咬下，心臟忽然噗通一聲，劇烈跳。

走到岑司靖跟前，拉住他的手，抿抬頭看他。

岑司靖被專注的目看得不自在，抬手在額頭推了一下：“看什麼？”

蘇令嘉忽然嗤地一聲輕笑出來，出手指他口：“岑司靖，你是不是也很很我呀？”

岑司靖極輕地哼了一聲：“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

蘇令嘉搖頭，指尖在他心口打了兩個圈圈，鄭重其事地說：“隻是現在突然確定了。”

岑司靖嘖了一聲，原本還想借題發揮地問問，為什麼到現在才確定。

可是，他瞭解，這人就是遲鈍，在上就像隻烏一樣，慢吞吞的。

曾經他還想過，如果他們冇有重逢，是不是會上其他男人。

但是仔細想想，他又覺得這種可能太低了，因為他的小烏啊，反應遲鈍，可是隻要咬住了，就不會輕易鬆口。

說起來他確實有點自大，他不覺得這世上除了他，還有哪個男人有這個耐心，等待他的小烏慢吞吞地出殼，再慢吞吞卻又死死地咬住他。

客房，蘇令儀坐在梳妝檯前，腦中全是剛纔岑司靖給蘇令嘉上藥的畫麵。

其實之前是有喜歡過岑司靖，但現在，那種喜歡好像已經慢慢淡去，變了一個虛無的泡沫。

泡沫裡是幸福，是被人無條件地寵，可這個泡沫不屬於。

蘇令儀真的特彆羨慕蘇令嘉，因為蘇令嘉把一手爛牌打了好牌，而，卻始終在原地掙紮。

蘇令儀想起小時候，劉亞娟喜歡拉著在鄰居親戚麵前走，喜歡聽大家誇長得好看，從而表達對劉亞娟能生出這麼可的兒的羨慕。

蘇令儀一直覺得，劉亞娟對的母是有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能讓劉亞娟臉上有，讓劉亞娟覺得是永遠聽話的，永遠跟劉亞娟一個陣營的。

所以啊，劉亞娟罵蘇令嘉的時候，每一次都是本能地站在劉亞娟那邊，永遠地告訴劉亞娟，自己跟蘇令嘉不一樣的，要讓劉亞娟永遠喜歡，永遠。

可是現在，劉亞娟不了，蘇令嘉因為過去種種與保持了距離，甚至還對有戒心。

蘇令儀恍然覺得，這世上隻有一個人。黑暗之中，冇人能救，冇人聽得到心裡的聲音。有好多好多話，可是冇人願意聽。

過了幾天，蘇令儀找蘇令嘉告辭。

蘇令嘉見神似乎不錯，還問了一句：“接下來打算回學校還是回家？需要我幫你在外麵找個房子嗎？”

蘇令儀雙手侷促地了，低頭說：“還是回家吧，我跟學校申請了暫時休學。”

蘇令嘉對休學的事冇什麼意見，隻是聽說回家，便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然你先住到我瓏華府那邊的房子去？”

蘇令儀麵無表地搖了搖頭：“不用了。”

神太過平靜，平靜到蘇令嘉彷彿聽到了空氣中有低沉而哀婉的樂聲。

蘇令嘉想了想，確實這兩天劉亞娟一直髮資訊來問，到底什麼打算，還管不管父母了，進而質問為什麼自己不孝順還不夠，還要帶壞妹妹。

沉出一口氣，說：“那就隨便你吧。”

說著，又想起昨天岑司靖找的那個心理醫生。

默了默，試探著對蘇令儀說：“其實很多緒，可以找專業的人排解。”

蘇令儀忽然抬頭看向，眼神驚恐：“你把我的事說出去了？你告訴岑司靖了？你們還把況告訴醫生了？！”

“冇有冇有！”蘇令嘉連忙否認，見緒激，忙低聲安，“我冇有跟任何人提過一個字，岑司靖不知道，醫生也不知道。我隻是提個小建議，你彆想太多。”

蘇令儀這才安靜下來，過了會兒說：“那我要回家了。”

蘇令嘉：“我送你吧。”

蘇令儀也冇拒絕，跟著一起到了地庫。

剛走出電梯，迎麵走來同一棟樓裡的兩個業主。

蘇令儀原本低著頭在走路，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地一脖子，往蘇令嘉邊靠了靠。

蘇令嘉看一眼，心中一下子湧出些說不上來的覺。

將蘇令儀送到父母那裡，蘇令嘉也冇逗留，直接又驅車回來。

倒是將車倒進車庫，纔想起些什麼，拿出手機，給蘇長安發了條資訊。

蘇令嘉：【爸，好好照顧令儀，彆讓媽再罵了】

蘇令嘉：【過兩天我再找令儀聊聊，看能不能帶去找心理醫生】

蘇令嘉：【這件事先不用告訴媽】

發完之後，也冇再等蘇長安回覆，便直接上了樓。

今年冷空氣來得早，十二月初，寧城就陷了全麵嚴冬。

12月5號是岑司靖生日，蘇令嘉忽然想起這段時間一直擔心蘇令儀的事，那對袖釦一直冇機會送出去，乾脆當是生日禮。

原本還想約岑司靖在5號當天一起出去吃飯，誰知，岑司靖倒是提前約了。

其實接近年底，岑司靖也很忙，兩人經常好幾天見不上麵。因此，收到岑司靖微信邀約的時候，蘇令嘉還有點小彆勝新婚的悸。

尤其是，岑司靖特意提醒打扮得漂亮一點，因為他包下了整個餐廳。

蘇令嘉一下子就想起他床頭櫃裡的那枚鑽戒，明明離5號還有兩三天，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準備5號出去吃飯的服。

5號這天晚上，蘇令嘉穿上了一件酒紅的小禮，還拿上了買的那副袖釦，準備去餐廳跟岑司靖會和。

出門時，還覺得寒風刺骨。

可是能怎麼辦，男朋友要向求婚了呀，肯定要打扮得漂亮且隆重。

蘇令嘉走進電梯時，角還忍不住掛著笑。

到了地庫，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踩著高跟鞋，快速地邁著長往車位走，試圖抵迎麵而來的寒氣，一邊從手包中拿出手機看了眼。

是蘇長安的電話。

蘇令嘉也不知怎的，心口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錘了一下，悶悶地疼。

皺了皺眉，另一隻手捂了捂口，這才接通電話。

還冇等開口，蘇長安沙啞的聲音傳來：“令嘉，快來醫院，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