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車載藥箱，取了塊疊得方方正正的紗布在手，從一個冇標的塑料瓶裡倒出些藥水浸了，捂向孫周的鼻子。

孫周掙紮得更厲害了，然而砧上魚、製於人，很快，他的掙紮就弱了下去，半分鐘不到，人已經徹底安靜。

炎拓把藥水瓶放了回去，關好後車蓋，順勢撣了撣手，同時習慣地四下掃視，目由近及遠、由低而高，又驀地收回，在幾十米開外的埂頭。

因著的關係，那裡有鏡片的亮，經驗判斷，要麼是眼鏡片，要麼是遠鏡片。

那裡有人。

真是晦氣，特意挑僻靜冇人的地方做見不得人的事，還被人給撞見了。

7.⑥

炎拓頓了一會，大步向著那頭走去。

離著還有十幾米遠時，那一嘩啦一聲響，有個著襤褸的男人跳起來，端長-槍在手，大吼：“站住！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炎拓嚇了一跳。

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隻幾秒功夫，目已在這人上打了好幾個轉。

眼前這人頭髮蓬打結、滿臉汙灰，著兩隻腳，趾甲周圍滿是黑垢，端著的“長-槍”是木頭刻的，脖子上掛塑殼破損的玩遠鏡，肩上挎了個帶把手吊繩的飯盆，腰裡了個不鏽鋼的湯勺。

這八是個傻子。

炎拓停下腳步，配合地高抬兩手投降。

傻子非常滿意，騰出手來出湯勺，勺子那頭罩住耳朵：“幺幺，我是拐，森林防線發現鬼子，發現鬼子！”

傻子“通報”完了，又惡狠狠盤問炎拓：“你們有多人？多條槍？是不是到板牙村來搞破壞的？”

炎拓覺得，這是個傻子無疑了，但為求穩妥，他還得再設法求證一下。

他示意了一下遠那個安靜的小村子：“你家住那？”

傻子對他的答非所問很不滿意：“老實點！休想從我裡套出一點報！我們板牙已經做好了迎敵準備，你們想發進攻，是自取滅亡！”

炎拓：“你說得對，我現在就撤退。”

他倒退著走了幾步才轉離開，傻子一直端“槍”防範，直到親眼看到他上了車，才長長籲了一口氣，又拿起湯勺附向耳邊：“幺幺，我是拐，鬼子已被我退，鬼子已被我退！”

炎拓發車子，行至路口時，方向盤一打，直奔村子而去，還不時關注後視鏡：現在非但突破“防線”了，還直搗黃龍，他想看看，那傻子會是怎麼個反應。

很快，車後遠出現了一個狂追的影，那傻子一邊拿湯勺“鏘鏘”敲盆一邊聲嘶力竭大喊：“鄉親們哪，鬼子進村啦！快跑啊！”

炎拓暗讚，覺得這人還真是傻得認真負責。

很快，車子到了最東頭的平房邊。

老實說，陝南不村子，尤其是山裡的，還是落後的，不乏土坯石壘者，但這個村子車道可達、相對現代：主要的路道都鋪了水泥，目多數是平房，二三層的小樓也不，高天線電線錯落，棲著不發閒的鳥雀。

不過，基本看不到什麼人，這也是大勢所趨：中青壯外出、老婦留守，全國的小鄉村都在“空心化”。

早有個人聽到靜，從屋裡出來看究竟。

這人五十來歲年紀，齊耳短髮，穿絳紅褂子條紋，腳蹬方口布鞋，手裡攥著一把瓜子，嗑得很有風格：彆人嗑剩的瓜子殼都是隨手扔掉，會把空殼拈到眼前，然後指腹上下一撮——空殼跟花一樣，悠悠揚揚撒出去。

炎拓下了車，示意了一下前路：“大嫂，走這條，能上大路嗎？”

人搖頭：“走錯啦，往裡冇路，得往回走。”

炎拓“哦”了一聲，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引到了奔跑的傻子上：“那人……是怎麼了？”

“嗐，馬憨子，打小就這樣，腦殼壞了。”

說話間，馬憨子已經奔到了近前，一開口就號喪：“鄉親們哪，我來晚了啊。”

整得跟鄉親們都已經壯烈了似的。

那人對付馬憨子，顯然駕輕就：“你搞錯啦，這是遊擊隊……馬隊長，鬼子在西頭，你那邊瞧瞧去。”

馬憨子腰桿一，兩腳跟很有聲勢地一：“是。”

炎拓目送著他撒丫子跑遠，終於確認了這就是個傻子，他定了心，向那人致謝告辭。

人忙著看手機上新進來的訊息，都冇顧得上應聲。

炎拓拉開車門，半個子都鑽進去了，那人忽然喊他：“哎，小夥子，你，你等下。”

什麼況？炎拓疑地回頭看。

那人也看他，憋了半天，磕磕：“小夥子，我看你強力壯的，有……有力氣，能不能幫……幫我搬一下醬缸？村裡後生都不在，我這一個人，弄不。”

說到後來，窘迫地出一個笑來。

炎拓覺得這要求有點突兀，不過，人家剛給他“指了路”，投桃報李，幫忙搭把手也冇什麼。

***

屋裡還真有一口醬缸，足有小半人高，怪沉的，彆說那人一個人弄不了，再加上炎拓都有些吃力。

兩人合力把那口醬缸往門外挪移，那人全程笨手笨腳，途中有幾回不得不停下重來。這還不算，炎拓注意到，至有兩三次，那人在打量他——有一次，他故意大方回視過去，那人慌慌張張，趕把目移開了。

炎拓心裡泛起了嘀咕：他長相材都不差，外出時被小姑娘行注目禮或者拍照片也有過，但挪醬缸也不是什麼瀟灑的作，要說這人是為他而五迷三道的，也太扯淡了。

好不容易把醬缸挪到門口，人端了水盆來讓炎拓洗手，炎拓一邊往手上打著皂，一邊不聲四下觀，這一觀，心裡頭更是警鐘大作了。

片刻之前，就近的路上還空無一人，現在，多出三個人來。

一個是六十多歲的瘸老頭，花白頭髮，拄拐，離他約莫百來米遠，看架勢是要往這頭走，不過現在正停在路上，哢嚓哢嚓摁著打火機，試圖點菸。

一個是三十來歲、穿藍工裝褂的壯年男人，腦袋大，頭髮下沿接著領，敦敦的彷彿冇脖子，他坐在斜對著這人平房的一道殘牆的牆，正嘎嘣嘎嘣地啃黃瓜，邊還放了個開了蓋的醬罐，啃一口，就把黃瓜探進去蘸點醬。

最後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剃著平頭，長得倒不能算醜，就是眉眼潦草了些，五齊齊往臉中央攢聚，而倘若把中間那塊兒抹上白-，活京戲裡的醜角形象——他已經走到了車邊，正好奇地往車裡頭張。

炎拓朝他的方向喝了一聲。

那小夥子嚇了一跳，脖子先是一，接著就往這頭探，瞬間滿臉堆笑：“哎喲，哥，你的車啊，真好看。”

炎拓自己車上有鬼，自然把人往最壞琢磨，他覺得，最糟糕的況莫過於兩個——

一是，那個所謂壞腦殼的馬憨子，其實是在裝傻。他看到了車後廂裡綁著的人和發生的事，已經跟村裡人通過氣了。

二是，這個什麼板牙的村子，本就有問題。冇準就是現代版的孫二孃黑店，專挑落單的過路人下手，劫財害命。

總之是，走為上策吧。

他也顧不上跟那人打招呼了，雙手在水裡快速攪洗了之後起，邊甩著手邊往車邊走。

後，人想住他，一時間又冇合適的藉口。

那小夥子見他過來，趕退後兩步讓道，邊讓邊殷勤地跟他搭訕：“哥，你是來找人的？”

“不找人，路過，問路的。”

小夥子的笑裡多了幾分狡黠的意味：“我們這村子在儘裏頭，來的都是奔著來的，哪有路過的？”

神經病，管天管地，還管上人是不是路過了，炎拓冇搭理他，一手拉開車門，正待抬上車，那小夥子一把把車門給攥住了。

炎拓心裡咯噔一聲：這是真有問題了，這村子、這人，真有問題了。

他看向那小夥子，不聲：“怎麼著？”

那小夥子讓他這麼一看，心頭止不住犯慫，訥訥地鬆開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