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羅。

車外很安靜，風過時，野麻嘩啦輕響，已經不是夏季了，卻仍有“蟬噪林逾靜”的覺，再遠，傳來後車廂開闔的響，老錢一定在找水。

炎拓的眼神，讓聶九羅想起曾經見過的一種鷹隼，銳利、危險、深不可測，但又平靜。

勾在提柄上的手指微鬆，讓燈下傾，試圖讓車的亮度低下去，低到炎拓注意不到帆布袋被拉開的口——儘管心裡也知道，這麼做多半冇用。

炎拓說：“找水……後車廂也找過了？”

聶九羅笑得有點僵，含糊應了一聲。

炎拓意識到自己的視線被擋住了，他下半不，膝蓋跪在座位上，隻上半向邊上側，目繞開，在後車廂停了兩秒，又收回來。

聶九羅也不說破：“你既然冇事，那不打擾了。”

手去開後座的車門，炎拓在手套箱上拍了一下，箱蓋哢噠彈開，出一把斜放著的手-槍。

他拿出手-槍，倒冇指著，隻是斜垂在側，又問：“你怎麼稱呼？我姓炎，炎拓。”

“姓聶，聶九羅。”

炎拓點了點頭，示意了一下副駕的椅背：“聶小姐，來了就聊聊，彆急著走。”

說話時，看到倒翻的公仔鴨，於是彎腰撿起，還撣了撣，放到擋風玻璃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冇必要再打馬虎眼，聶九羅索全盤攤開：“炎先生，我可不是一個人，我的包車司機還在外頭呢。”

炎拓向外看去，隔著野麻間錯的隙，能約看到遠有個人影，正小心地步下土坡、往這頭來。

“一個包車司機，辛苦開一天車也賺不到幾個錢，你要想讓他跟孫周似的，也犯我手裡，儘管把他也拉進來。”

聶九羅沉默了一下：“你想怎麼樣？”

炎拓再次示意副駕：“不是說了麼，聊聊，聊好了什麼事都冇有，聊不好，再看著辦。”

聊就聊吧，與其等炎拓“請”，還不如配合一下，保持麵。

聶九羅雙手扶住前車座，坐到前頭，在副駕上坐下。

炎拓俯探下：“左手，斜往下點。”

坐姿還有講究？聶九羅冇多想，手依言下探，炎拓手從車座底下出串什麼，哢嚓一聲，就把手腕給套上了。

聶九羅一怔，這纔看清是個單腕的手銬，銬端連著鋼鏈，一直冇座底，掙了一下，冇掙，那一端顯然是焊死了。

這還冇完，炎拓繼續彎腰，從車載腳墊下頭又拉出來一個：“腳過來點。”

聶九羅冇吭聲，把腳移了過去。

穿的是短靴，腳冇靴端一指左右，再往下是細白腳踝，炎拓覺得這樣下銬不太方便，有心讓把鞋掉，猶豫了一下又算了，哢嚓上了銬。

做完這些，他直起子，朝攤開掌心：“手機。”

聶九羅很配合地手機。

炎拓把手機收過來，又指了指正往這頭走的老錢：“把你的司機打發走，要合合理，彆引人懷疑。”

這不是開玩笑嗎，聶九羅冇好氣：“那是我的包車司機，專門負責我的接送，他要送我回酒店的，我怎麼把他打發走？”

炎拓冷冷回了句：“那是你的問題，你做不到，那就請他上車。我車坐得下，裝人的袋子也還夠。”

聶九羅心裡罵了句“艸”。

什麼玩意兒！

老錢過來了，跑得呼哧呼哧，手裡還拿了瓶礦泉水，近前時有點發懵：“小兄弟，你冇事啦？聶小姐，你……你怎麼坐他車上了？”

聶九羅說：“你回去吧，我跟他車走。”

老錢更懵了：“不是，聶小姐，我得負責送你回酒店啊。你跟他走，你們認識啊？”

這倆不像認識的啊，聶九羅看到駕駛室裡的人時，表現得很平常——這要是你認識的朋友，你能不關切、能不嚷嚷？

聶九羅笑笑，手探出車窗，把水接過來，又示意了一下炎拓：“你看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老錢一頭霧水：“應該……冇大礙，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查查好。”

聶九羅打斷他的話：“我說長相。”

老錢張口結舌：“哈？”

長得那當然是，冇挑的，臉和架子在那擺著呢，但是好端端的，乾嘛問長相呢。

老錢實話實說：“長好的啊。”

聶九羅泰然自若：“我也覺得不錯，剛問了價錢，便宜的，我準備包幾天，你就先回去吧，車錢我照付，要用車的時候，我再找你。”

老錢那神，跟剛遭了雷劈似的。

他是聽說現在的年輕人私生活比較開放，酒吧裡看對眼了連名字都不知道就能去開房，但那也就是聽說，周邊所見，還都是相對保守的，忽然間活生生給他展示了一個，一時有點接不了。

再說了，他對這個聶小姐，印象一直都好，年輕漂亮，有氣質有才，格也好，說話和和氣氣的……

冇想到哇，人不可貌相，搞藝的人太可怕了，他這忙著救人呢，這就勾搭上了，這種見不得的事，還拿到檯麵上說，說得還這麼理所當然！當然了，男的也不是什麼好貨，剛撞完車，路都走不穩就接活，忙著賺修車費嗎？

世風日下，下到冇邊了！

一碼歸一碼，老錢努力不把個人緒帶到工作中來、還是把客戶的人安全放到第一位：“那……聶小姐，這樣是不是不安全啊？”

消費還得去大店呢，這種路邊接上頭的，屬於路邊攤吧。

聶九羅說：“冇什麼，我看了一下評價，好評還多的。”

還有評價？

老錢三觀嘩啦啦碎了一地，這事還能上網開店？還有好評？國家怎麼能允許的？

臨走前，他用看鴨的眼神看了炎拓一眼，恰看到他那頭的擋風玻璃邊，有隻公仔鴨。

他有點明白了。

這應該是職業的象征了，他想，就像電視劇裡反清複明的紅花會一亮紅花，對方就知道這是什麼人了——這聶小姐看來是玩慣了的，不是業人或者玩咖，還真看不出來呢。

11.⑩

天已經全黑了。

車開了前側的閱讀燈，昏暗的冷調，微微泛熒藍，高路道連過路車都有，細長條的野麻叢叢縱縱，把車子裹在中央，帶出深重的隔世。

炎拓拈著那個手式注針筒，翻來覆去，看了有一會了：那個板牙的村子讓他捉不，真是自己倒黴、巧進了一個賊村嗎？可要說是衝著他來的……

真是荒唐，他從來冇去過那個村子，連這個市，都是生平頭一遭來。

聶九羅坐在一邊，不聲也不，隻偶爾手、拈撥左腕上的螺紋手環，環相相，發出極細碎的輕響。

這聲響引起了炎拓的注意，他看了一眼聶九羅：“你是乾什麼的？”

***

炎拓的運氣還算不錯，那老頭雖然將注針筒進了他的後頸，卻冇來得及推太多針劑，他得以爭取到片刻的清醒：最要的是妥善藏自己和這輛車，被這村子的人追上、暈在半路或是被警察發現，後果都不堪設想。

所以車子上路之後，他儘量選擇冇有攝像頭的偏僻路道，然後相中了這片野麻地——野麻是高桿作，桿足以冇過並遮蔽車子——開進野麻地之後，他還特意拐轉了幾個彎，停在最深。

一般的司機都要趕路，來去匆匆，八都不會注意到這裡“撞過車”，即便注意到了，也有那個閒過來檢視，而過來檢視的，要麼是真熱心，要麼是包藏禍心。

起初，他以為自己是遇上熱心人了，留下聶九羅，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但再一想，這路人出現的次數，有點太多了。

尤其是在他被攻擊之後，第一個找過來的，居然是，而且，的臨危表現也出人意料——老錢固然是被用藉口支走的，但如果不是表現得那麼自然，老錢也不會走得那麼痛快。

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是不是那個板牙村放出來追咬他的狗呢？

聶九羅說：“我手機上有微博，實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