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臨世，萬歸墟。”

“晨曦破碎，眾生流離。”

“破而後立，自心啟。”

“音蒼茫，形屬天地。”

“師傅，神諭所言何意？”

我抬頭看著師傅，師傅低頭看了看我。

沉思良久，師傅皺著眉頭緩緩說道：“神諭說世間將有大劫，人類將麵臨危機。”

“不過沒關係，”師傅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又出了和善的笑容，輕輕了我的頭：“神諭還說，災難後會迎來新生，甚至有超**凡胎的機會。”

“真的嗎？”我興地看著師傅，我知道，那是師傅畢生的心願。

不是神，是神後拯救世人。

十二年前，師傅帶著兩三歲的我回山，待我如己出。

十二年間，我隨師傅遊曆山川，看師傅救人，治病，歎息。

“隻能救這麼多了。”一天又一天，每次到深夜師傅就會說這句話，伴著長長的歎息。

其實師傅不信神，但是在他的師兄弟中，唯有他能得到神諭，師傅常自言自語地問：“不能拯救世人的神有什麼用？”

而後必定又會反駁自己：“降下神諭也是神救人的方式。”

師傅雖然不信神，但是他神，非常。

師祖說：“通覽三千二百年來所有的神諭，或許能到神的青睞。”

師傅便徹夜研習，隻用五年便看完了三千多年積攢下的幾屋子神諭。

師祖說：“每天拭神像，或許可以為神的侍從。”

師傅便每天迎晨曦而起，將神像和廳堂都打理的乾乾淨淨。

師祖說：“遊曆山川，尋訪古蹟，或許可以為神使。”

師傅便用腳丈量了一個又一個的國家，探索了一個又一個險象環生的古蹟。

彌留之際，師祖看著師傅，歎息道：“神了也未必就幸福，放棄吧。”

“非為錦玉食皮囊，但求普度蒼生苦海。”

師傅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師傅醫了得，便數十年如一日地行醫救人，師傅救人不看份，不提診金，朝堂上去得，賊寨裡也去得，萬兩黃金收過，一雙草鞋也收過。

唯一堅持的，就是絕不在一久留。

唯一憾的，就是能救的人太。

然而此時，神諭到了，如果師傅能神，那或許真的能完那個願也說不定？

“徒兒。”

師傅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去把那些醫書都拿到你房裡去。”師傅的語氣平緩而又嚴肅：“既然有機會，那便要把握住，我也不知道神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能力，但至能活很久，很久，現在好好學，免得到時候冇有能力救人。”

“是，師傅。”

“對了，還有件事。”師傅把我住：“我要閉關研習醫書，七天後的半夜，要是我，忘了時間的話，你來我房間我，記住，務必把我喊出來。”

“是，師傅放心。”

“去吧，哦，對了，你還記得為師活了多久了嗎？”

“回師傅，一百三十二年有餘了。”

“是啊，很久了，很久了。”

說是看醫書，其實短短七天時間能學習到的東西極為有限，我甚至連一本書都冇能看完。

七天後，合上師傅親筆寫下的《民間實用方劑》，我打開房門，踏月，皎潔的月照亮了通往師傅臥房的路。

輕輕敲了敲師傅的房門，唯恐打擾了師傅的思緒。

屋中的油燈已經極暗了，難道師傅睡著了？

“師傅，時間到了。”我抬高聲音，對著房門說道。

冇有迴應。

“師傅，弟子打擾了。”我輕輕推開房門，師傅端坐在椅子上，麵前還鋪開著一張手稿，雖然鋼筆鉛筆很方便，但是師傅還是習慣用宣紙筆，油燈下，那一張有些淡黃的宣紙被門帶起的微風輕輕捲起，又緩緩落下。

“師傅。”我又了一聲，緩緩朝著師傅走去。

“不！”

“為什麼！”

我“噗通”一聲跪在了師傅麵前。

師傅的臉上早已冇有了，手臂僵直地支在桌子上，一隻手臂前麵抵著桌沿，維持著不會倒下去。

微風從門外吹來，捲起了桌上的宣紙。

“好徒兒，希為師冇有嚇到你。事出有因，容我先解釋一句，神諭裡隻說了破而後立，然而我不知道，到底是災難來臨後，破而後立，還是在災難來前。”

“我不能賭，至在有選擇的況下不能，幸好，咱們有兩個人，可以選擇這個萬全之策，如果最後留下的那個是你，好徒兒，先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不能再繼續照顧你了，明明你還那麼小，就要留你一個人。”

“另外，希你能幫助更多的人，就算是為了紀念我吧。”

“好徒兒，災難來臨的時間是明天，今天，好好過個生日吧，我從山下的小館定了春麪，天明瞭就送上來了，生日快樂，我的好徒兒。”

“哦，對了，我的就放在這吧，至，我不能對災難低頭，更不能躺著，你說是不是？”

字跡漸漸模糊，不知道是因為淚水充滿了眼眶，還是因為淚水打了宣紙。

為什麼？為什麼！要試也該我來試啊！

留下我自己有什麼用！我不會醫，又冇什麼能力，我能幫得到誰呢？

師傅啊，為什麼啊！

哭著哭著，我竟在燭下睡去了，夢裡，師傅了神，世間再冇有痛苦，再冇有疾病。

夢醒時，天邊已經微白，為師傅整理好服，這是師傅最好的一件服，現在穿的整整齊齊，師傅啊，您就算這種況下，都不想給彆人添一麻煩。

乾了臉上的淚水，我對著師傅扯出一個微笑：“師傅，徒兒定然不負您的期。”

輕輕合上房門，在門關上那個剎那，我彷彿看到，師傅對我笑了笑，隨後又繼續低頭讀書，就像往常一樣。

手了懷裡的宣紙，又回房拿上《民間實用方劑》，您的意誌，由我來傳承。

吃著熱騰騰的春麪，我笑了，這次是真心的笑了。

雖然，眼裡噙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