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杏今年七歲。

比大三四歲這個年紀，是很微妙的。

既不會年長到直接劃出同輩範圍，讓人產生距離，又因為“稍微大一點”而足以令人嚮往。

小孩子對同齡人相貌的覺，和對人相貌的覺，也不一樣。

就像師父長得再也是師父，不會因為師父長得貌，就嘗試去與他朋友。

但師兄就不同了。

北海君之前說，公子羽在北海一眾神仙中評價甚高，是個懷明月、謙遜高潔之人。

而在緣杏看來，羽師兄何止是懷明月，他本就是明月化形，說是北天君直接從天上摘下來的，緣杏也未必不會信。

見到羽師兄本人，緣杏立刻就明白了，為何羽師兄份似有問題，師父仍會將他收作大弟子，還會大費心機，為他遮掩。

而年看到緣杏，似乎也微微一滯。

北天君則對年說“這是你杏師妹，排行第三，昨日剛的師門。還有一個煈師弟，等下回玉樹閣，你就能見到了。”

年從容地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今後，我會好好與師弟師妹相。”

北天君淺笑“我對你是最放心的。”

說到這裡，北天君停頓了一下。

“以前我門下隻有你一個實際的弟子，多年前定下的門規也形同虛設，但如今，師弟師妹都拜師進了門，要與你朝夕相，和以前不同了。你終究是大師兄，得多擔待注意一些。”

“好。”

“其實杏兒比較乖巧，但還有一個煈兒，棱角太過分明，鋒芒畢，你可能要多多引導。”

“師父不必擔憂，我會妥善理。如有困難之，再來詢問師父。”

公子羽的答案實在無可挑剔。

北天君的華容不住帶上三分笑意，悅然道“有你在，實在讓我輕鬆不。”

公子羽謙遜地了誇獎。

但這時，他注意到緣杏還在看他，又側過頭，麵疑的神。

“——師妹？”

迎上師兄不解的神，緣杏慌忙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盯著羽師兄一個勁兒地看，看得太久了。

緣杏張皇失措地低下頭，小小的臉蛋浮上三分難為的微紅，故作鎮定地解釋道“對、對不起，我是第一次見師兄……”

“你是對我的琴興趣吧？”

公子羽思索了一瞬，便是了悟。

他了自己側的琴匣，向緣杏介紹道“這是七絃仙琴，是我的法，所以隨攜帶。我它琢音……不過給琴起名字，你或許會覺得奇怪吧？”

“沒有……”

聽到羽師兄的琴有名字時，緣杏也怔了下。

但既然是有的法，其實也算正常。

那個琴匣花紋緻，無聲無息，安靜地躺在公子羽手邊。

而緣杏還悄悄著師兄。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羽師兄含笑，溫文爾雅。

這時，北天君道“對了，杏杏，我你過來，是因為你家裡來了信。”

北天君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函，遞給緣杏。

緣杏昨日纔到北天，今日家裡的信就來了。

緣杏思念爹孃，得知是家裡來的信，回過神，當即欣喜的接過。

北天君見歡喜的樣子，勾笑了下，揮揮袖道“好了，你回去吧。日後有信，就是由柳葉給你了，你若是想往外寄，也給柳葉。”

緣杏再無暇顧及其他，向師父道了謝，就捧了信離開。

不過轉後，公子羽的目若有所思地落在的背影上，好像在想些什麼。

而等緣杏離開，北天君又開了口“羽兒，明日，你這兩個師弟師妹第一回隨我修煉，我打算看看他們的能耐，你也一起過來看看。”

公子羽收回視線，微笑應允“好。”

與師父聊完，公子羽也背著琴匣回到玉樹閣。

他在路上沒有到人。

等回到自己居住的頂樓後，公子羽放下琴匣，說“那位杏師妹，看著有些眼。”

琴匣裡傳出一個的聲音，清清脆脆，像是幾歲大的孩“你也這麼覺得？”

公子羽側目看向琴匣“你還有印象嗎？”

“沒有了。縱使見過，應該也有不時間了吧。”

公子羽皺起眉頭。

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頭緒，垂眸“罷了，若是有緣，日後總會憶起。”

……

此時，緣杏捧著信，欣喜地回到玉池樓。

北天君給的信封是封死的，信封前前後後都是空白，看不出何寄來，這大約也是因為北天君的門規。

緣杏將信封拆開，裡麵纔是爹孃寄給的信。

吾緣杏

至北天境已有一日，不知是否安好？

吾初次離家，吾心難安，徹夜輾轉，甚是思念。

既期學，又盼早歸，父母之心難兩全。

願杏兒早傳家信，以安父母之心。

母

信上是娘親的筆跡，緣杏估計是爹孃一起寫的，隻是爹爹相對斂，這才由娘親執筆。

出門在外，緣杏心底裡也害怕，如今看到娘親的字跡，忽然安心不。

緣杏連忙鋪紙研墨，開始寫回信。

爹、娘

兒一切安好，不必擔憂。

……

緣杏想了想，筆將這一整日在北天君這裡的見聞全都寫上，還寫上了師父和二師兄。

但在寫到大師兄的時候，緣杏筆尖一，竟不知如何下筆。

與大師兄接還太，但對他印象又太好，實在難以形容。

總不能就直白地說，覺得羽師兄像天上的月亮吧？

緣杏想了半天，才落筆寫道“羽師兄一如傳聞中所言，如圭如璋，清朗如月”。

等家書全部寫完，緣杏有模有樣地找來信封封好，然後將信給柳葉，方纔得以休息。

……

第二日，北天君再來授課時，與他一同來的，果然有公子羽。

這回，授課地點不在道室，而在戶外。

“昨日，你們應當都已經見過了。”

北天君往公子羽上一指，介紹道“這位便是你們的大師兄，羽。”

公子羽舉止翩翩，對兩人淺淺行禮。

又見這位師兄，緣杏當即張起來，心跳都了一拍。

看向一旁的煈，卻見煈師兄似乎很不服氣，暗自“嗤”了一聲，小聲嘟囔道“說不準是徒有其表，故作正經。”

公子羽也不知聽沒聽見這一聲挑釁的調子，但他神若然，沒有毫變化。

緣杏想起來，煈師兄與羽師兄住在同一個弟子閣裡，想避都避不開，昨日大概便是在閣裡見到的。

見兩位師兄不和，緣杏頓時擔憂起來，若是一開始師門裡關係就不合，日後多年相，豈不每日都會是雷火相鬥。

而這時，北天君開口道“我昨日已經說了，我要先看看你們二人有幾斤幾兩。正巧你們師兄現在也回來了，便讓他一起來觀詳。”

羽師兄從容不迫，上前道“煈師弟，杏師妹，請多關照了。”

“師父！為什麼隻有我和杏師妹展示，他卻可以在一旁參詳！大家明明是平輩，這也太不公平了！”

北天君才說完，煈就起了意見，大聲挑釁。

煈說道“這個羽，既然是大師兄，應該先讓他展示，我們觀看，也讓我們瞭解一下大師兄的本事纔是！”

北天君冷笑道“還要討價還價。放心吧，你師兄的能力，你日後有的是機會知道。”

公子羽靜立不語。

北天君的視線在他和緣杏上掃過，激道“你們誰先來？”

“我先來！”

煈颯氣地道。

他將小紅辮往後一甩，繞了一圈在脖子上，然後最後一小截咬在口中。

煈口中咬著辮子，口齒倒還清楚“我便讓你們瞧瞧我的厲害！”

說著，隻見他躍而起，騰空中。

緣杏一個錯眼，還以為煈師兄是飛起來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是整個人融了風裡，隨風遊走。

煈師兄看上去**歲的樣子，比緣杏略大幾分，而此時浮於風，竟像是沒有重量的羽一般，與其說他是乘風，不如說他自己就像是風的一部分。

他在風中活，如魚得水，好像比普通在陸地上行走更加自在。

煈隨風遊了一陣，然後一個躍上了樹，他形靈活，宛如樹猴，在樹乾上旋了兩圈，緣杏都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弄的，煈就已經站在樹頂極細的枝椏上。

煈雙腳站立，樹乾和樹枝對他而言如履平地，那樹枝不過手指細，他卻站得極穩，輕似燕。

煈一抬手，指尖便有風流過，他引風接過一個風從樹頂拂過來的果子，握在掌心。

煈一個旋倒吊下來，單掛在樹枝上，將果子遞在邊，“哢嚓”咬了一口。

煈嚼著果子，得意地掛在樹上朝他們飛眼，道“怎麼樣！”

北天君看著他流暢的一整套作，眉梢流出一笑意。

緣杏早已看得呆了。

北天君評價道“不錯。傳說中的風生，果然不同凡響。”

煈愈發驕傲“這不過是雕蟲小技，若是我拿出真本事來，怕把你們嚇死！”

北天君笑瞇瞇地朝煈招手“乖徒兒，過來。”

煈自覺表現不錯，喜滋滋地一個翻落地，走回北天君麵前。

北天君和藹地輕他的腦袋，說“煈兒，自己去拿戒尺來，領二十下掌心。”

“為什麼？！”

煈當場炸了。

北天君笑道“昨日散了以後，你到在北天宮裡找人問來問去，探聽你羽師兄的來歷真名，你當我不知道？前天打了你十下，你不長記，明知再犯，今日自然要真格的了。”

說到這裡，北天君稍作停頓。

“本來是要打你二十一下的，但看在你今日本領展示得不錯，就減一下，隻打二十吧。”

“你絕對本來就打算打二十下吧！”

“嗯？你覺得為師看起來是這麼想的嗎？”

煈哀嚎不止。

可饒是他百般抱怨，柳葉還是已經心地將戒尺，以及稍後北天君要洗手用的銅盆帕子送過來了。

北天君道“手。”

雖然子倔，但煈也承認自己探聽師兄的事有錯在先，倒沒有再爭辯。

等煈將手心出來，北天君接過戒尺，“啪啪啪”地打了起來。

這一回，北天君打得力道顯然比兩天前還重了許多，木尺打在上的悶響，聽得緣杏都心驚膽戰。

好不容易打完二十下，北天君輕描淡寫地收手，將戒尺還給柳葉，然後取帕子浸在冷水裡，但沒有和之前那樣凈手，而是將帕子疊好，敷在煈手上。

北天君道“這回可要記得長記了。”

煈疼得不得了，等他退回來以後，緣杏聽到他罵“黑人”罵得更厲害了。

而這時，北天君的注意力轉到緣杏上。

對緣杏，他輕道“杏兒，接著你來吧。”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