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原本以為換了床會睡不著，可是沒想到, 這一夜竟然睡得格外沉。

但是心中始終惦記著事, 清晨的時候，自就醒來了。程瑜瑾睜開眼, 滿眼都是明晃晃的紅，茫然了一會，才意識到這裡是慈慶宮, 昨日是的大婚之夜。

此刻帳子四垂，床視線昏暗，目之所及都攏著一層模糊的紅, 實在判斷不出真實時辰。但是程瑜瑾估計時候還早, 因為外麵也是靜悄悄的。今日朝見非同小可, 若是到了時間，杜若和連翹不會不來喚。

昨天的時候沒顧得上, 今日程瑜瑾才完整看到他們的婚床是什麼模樣。說是床也不太準確, 因為這架拔步床佔地極大，四床柱支撐起相當大的空間, 柱子之間用雕花圍欄連線, 外罩刺繡錦緞，裡麵腳踏就有三層。

挨著床鋪的那一層腳踏上鋪著的毯，這纔是真實意義上的腳踏, 供上下床方便，而且赤腳踩著也無礙。次一層腳踏上放了桌幾等小傢，可以放些茶水點心, 或者睡覺時隨手放小玩意。再次一層放著櫃、箱籠，製式一看就知道是和拔步床套的。最外麵接著地麵，空間寬敞，走路方便，甚至都能放下一張塌，這是留給丫鬟們守夜的。再之後纔是拔步床的圍欄，床的空間到此才結束。圍欄中間是兩扇開合式鏤花木門，花紋雕刻和整個拔步床渾然一，顯然是一同製作的。

床空間層次明顯，帳子足有好幾層，合上最外麵的帳子，便宛如一個獨立的小房間，遮天蔽日，自給自足。人在裡麵，恐怕都覺不到外界時間的流逝。

這張拔步床工藝和設計都十分難得，製作這麼大件的木質傢，無論是對木料還是對工匠，都是不小的挑戰。想來也是，太子和太子妃起居睡臥的床，意義上僅次於龍床，怎麼會是凡。

程瑜瑾躺在床上看了一會，神誌漸漸清醒。今天有正經事，不是賴床的時候，程瑜瑾了，靜悄悄爬起來。的作很小，邊人並沒有察覺，可是起來後扣好中後，程瑜瑾犯難了。

床上空間有限，隻在床嵌箱籠中放了自己，其他服都在外麵櫃子中。就算床上放了全套服，程瑜瑾也不能不下床啊。

昨夜洗澡後完全昏睡過去，對後麵的事一丁點印象都沒有。想來是李承璟給打理好頭髮，又將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這樣一來，程瑜瑾就睡在床鋪裡麵，想要出去，如何越過李承璟還是個問題。

程瑜瑾想了一會，心想堂堂京師閨秀典範，怎麼能被這種小問題難住。悄悄直起，拎起角，先是爬到李承璟邊，目測了一下距離，然後撐住床鋪，試圖將另一條先邁過去。

膝蓋約約到床墊，程瑜瑾剛鬆了口氣，突然不小心牽扯到傷口，下麵猛地痛，程瑜瑾猝不及防，手一就朝前麵撲來。程瑜瑾現在正橫在李承璟腰腹之上，如果撲下去，豈不是正好撞到了他？

程瑜瑾一陣驚慌，這麼近的距離完全沒法補救，而且下麵還作痛，高難度的作也做不來。程瑜瑾都已經絕地想著一會要找什麼藉口，才能讓太子相信並不是意圖弒君。

程瑜瑾的臉正要撞上去，胳膊突然被人撐住。程瑜瑾驚訝地朝上看去，發現李承璟已經醒了，眼中似笑非笑，哪裡有丁點睡意。

程瑜瑾愣了一下，問：「你早就醒了？」

「嗯。」

程瑜瑾簡直說不出話來：「你既然醒了，為什麼不說？」

「我想看看你到底打算怎麼做。」李承璟說著，挑眉看了一眼，「沒想到，你膽子說大可真大。」

程瑜瑾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姿勢不太對。剛才差點摔倒，李承璟扶了一把後，倒是穩住了，但是兩個膝蓋分跪在李承璟腰側，的手撐在他的胳膊旁邊，上半自然向前，這樣一來像是橫在李承璟上，行不軌一樣……

程瑜瑾反應過來之後臉頰紅，出嫁前也看過箱底的圖，雖然沒人和詳細解釋，但是經過昨夜後，還有什麼不懂的……

程瑜瑾趕手腳並用爬下去，臉上已經紅到耳尖。李承璟慢慢坐起來，程瑜瑾瞧見他的目，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馬上就要出去了，時間不夠，你不能來。」

李承璟挑眉：「那等時間夠了，就可以來了？」

程瑜瑾又又憤，簡直氣得咬牙：「你……你怎麼這樣！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承璟忍不住又笑，程瑜瑾完全不經逗，一逗就炸。明明炸又強裝鎮定的樣子太可了，導致他總是想逗得再出格些。

正好這時，外麵聽到他們的靜，在門外試探地喚：「太子殿下，太子妃，您起了嗎？」

是杜若的聲音。程瑜瑾長長鬆了口氣，立刻揚起聲音應道：「已經好了，進來吧。」

應話應的太快，像是生怕被人攔住一樣。李承璟覺得好笑，但是也知道今天是大日子，不能耽誤，也就沒有再鬧。

其實本來也沒打算對做什麼，李承璟很有分寸，並不會耽誤要事。但是程瑜瑾反應那麼大，倒讓李承璟覺得自己虧了。

此刻宮人已經魚貫而，李承璟將帳給記到晚上，然後就和程瑜瑾分開洗漱。

他們今日要去朝見皇太後和帝後，尋常人家辦婚禮，第一天迎親拜堂，晚上熱熱鬧鬧鬧房，第二天，新婦給公婆敬茶，從此就是夫家的人。皇家就要麻煩的多了，如果是普通皇子、王爺，流程和民間大致相似，隻不過講究的細節多一些。但是太子婚不是私事，是國禮，所以昨日大婚禮儀都是是國家和宗廟級別的，直到第二天程瑜瑾才會見到自己的公婆——皇帝和皇後，第三天輿饋禮，纔是民間的敬茶。

之後還有廟見，祭祖，慶賀禮……總而言之娶正妻非常麻煩，這也是妻和妾的不同之，因為禮儀繁瑣，所以才尤其鄭重。

和昨日一樣，今日程瑜瑾依然要穿最莊嚴鄭重的禮服，太子妃翟。這套服沒有三四人合力本穿不起來，程瑜瑾擔當架子，好幾個宮一起上手，都花了好久纔打點好。

等程瑜瑾準備好後，李承璟已經站在外麵等了。他也換了袞冕，禮服都尚古，本朝尊崇秦製，上下裳，以玄和朱為尊，李承璟的冕服也是黑和紅兩種配，輔以鮮艷張揚的刺繡。

事實證明，黑和紅兩種霸道的撞在一起，當真是又華又貴，震撼極了。程瑜瑾出來後，瞧見一個人影側立在晨中，一言不發，卻自生威儀。聽到聲音，李承璟回頭，垂在他眼前的五彩冕旒左右晃，卻完全沒有撞出聲音。

這大概就是冕旒設計的初衷，因為服華重，珠旒搖擺，所以要求為君者緩慢，莊重，喜怒不形於，說話不疾不徐。別人如何程瑜瑾不知道，可是李承璟，顯然做到了。

他個子高，肩膀寬而平直，腰細長，簡直就是天生的服架子。昨天晚上程瑜瑾並沒有覺得他瘦，反而他從背到腰腹再到的線條緻流暢，於無言中蘊含著巨大的力量，型不知道比程瑜瑾大幾個號。可是今日穿上服，卻顯高又顯瘦。

麵如冠玉，高挑拔，無言中自有威儀清華。這一服穿在他上，幾乎立刻就讓天下人想象中的儲君活了過來。

又高又瘦的人穿服好看，這是贏在了起跑線上，沒得商量。程瑜瑾十分慶幸自己多年來注意態，腰和四肢都保持得非常纖細，不然走在李承璟旁邊，一不小心就要被襯的灰頭土臉。

程瑜瑾僅僅慨了瞬息，就繼續走到李承璟邊，行萬福禮道：「殿下。」

李承璟手將程瑜瑾扶起來，兩人誰都沒有多說話，李承璟隻淡淡道：「走吧。」

旁邊的宮太監在一邊瞧著，眼睛都要看瞎了。這是什麼樣的神仙夫妻，兩人都是極出眾的長相，而且都氣質雍容，舉止舒緩，這無疑又將貌的殺傷力拔高了好幾層。這套莊嚴華貴的禮服，彷彿就是為他們二人量定做的。

這纔是想象中的太子和太子妃啊。看到皇太子和太子妃並肩站在一起，就讓人對國家充滿了無限希。

二人乘坐轎輦，一路走進太後所居的慈寧宮，路上宮人見了他們，都是類似的反應。等楊太後準備好，才升座喚他們。李承璟和程瑜瑾兩人並肩行禮，旁邊贊禮瞧見，都嘆從沒見過這樣完的儀式，皇太子和太子妃的每一個作都標準又好，簡直能原封不地拿出去給其他皇子公主當典範。

明明是楊太後的主場，慈寧宮的宮人卻有一種被懾住了的覺。

一個高分數的人搭配另一個高分數，未必能做的好看，說不定兩人相互影響，反而導致觀大打折扣。但如果兩個人都能將作做到一百分，彼此之間又配合默契，那殺傷力絕對是倍增長的。

楊太後看著下方那對夫妻行雲流水的作，心中也說不上舒坦。明明是昨日才婚的夫妻，怎麼看起來這樣有默契？

哦對，楊太後想起，他們原先是叔侄來著。雖然剛剛才婚，但是兩人相已經許久了。

叔叔娶了侄，這種事實在讓人詬病，這多半會為跟隨李承璟一生的汙點。但是倒一鎚子地證明瞭李承璟不是程家人，既不是程家人，皇帝又主認子，李承璟是皇子似乎無可爭議。而皇長子本來就被立為太子，這樣一來，李承璟就順理章地從普通人翻皇太子。

不得不說，李承璟這一招雖然險，名聲不太好聽，但是極為有效。不然，他到底是不是失蹤的大皇子，程家是不是貍貓換太子，就能撕扯許多年。

楊太後心裡，又泛上一不清不楚的氣悶。程瑜瑾從沒見過，但是李承璟，楊太後卻一早就知道。

甚至，是在眼皮子底下生出，長大，生病，熬過去，又被立為太子的。

如今，又眼睜睜看著他回歸，娶妻。或許不久之後，東宮還會誕下新生命。都說五月出生的孩子活不長，李承璟剛出生的時候確實也弱的和貓一樣，從小藥罐子不離，他為什麼，還是活下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