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璟雖然沒有經驗，但是也知道子脈便是喜脈。即使早就有猜測, 但是等這一刻真的從太醫口中得到驗證, 李承璟還是喜不自勝。他的眼睛都亮了，隻不過勉強在外人麵前維持著端重的太子形象, 問：「幾個月了？你可確定？」

「應是一月半有餘，因為月份尚淺，臣亦不能完全確定。等三個月時, 臣再來診一次，便能確定了。」

醫者不可能張口閉口打包票，李承璟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能讓宮廷太醫這樣說, 可見懷孕十已經穩了六。

趙太醫說的這些話, 帳子裡的程瑜瑾自然也聽到了。杜若幾個丫鬟都出欣喜之，李承璟朝帷幔後程瑜瑾約約的影瞧了一眼, 說：「趙太醫, 你隨孤到外麵說。」

趙太醫應諾，跟著李承璟轉過屏風, 走到外間。殿裡伺候的宮人也不是沒腦子, 聽到太子這話都跟著退下，轉眼間，殿裡就隻剩下程瑜瑾和幾個伺候的丫鬟了。

杜若和連翹喜不自勝, 眉目間的喜都不住：「太子妃，您懷孕了！」

程瑜瑾慢慢從床上坐起來，聽到這話笑著睨了們一眼：「別嚷嚷, 現在還沒確定呢，一切等三個月後太醫複診了再說。」

連翹和杜若齊聲應諾，連翹已經歡喜的要跳起來了，相比之下杜若就冷靜的多。代了連翹幾句，自己去外麵記孕期的注意事項。

連翹小心翼翼地在程瑜瑾腰後墊了個枕，程瑜瑾著自己十分平坦的小腹，簡直不敢相信，孩子這就來了。

程瑜瑾謹慎之心佔了上，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要抱希，等一個半月後太醫再來確診了再說。然而理智這樣想，還是忍不住高興，腦海裡不由浮現起孩子的模樣。

這是個男孩還是孩呢？孩子生下來，會更像誰？這個時候程瑜瑾有點贊同李承璟了，如果是男孩，像李承璟好，如果是孩，還是像吧。

程瑜瑾著肚子，眉眼不由變得和。李承璟從外麵回來，隔著紗帳看到程瑜瑾，腳步慢慢停下。

他現在還記得，剛見程瑜瑾時，那個麗又理智的是如何毫不猶豫地甩了前未婚夫一掌。之後許多時間程瑜瑾一直是如此，麗，端莊，可是冰冷，沒人氣。

太理智了，很多時候會讓人覺得冷酷，彷彿隻要與無利，頃刻就能而走。李承璟曾說過，若是人間有畫皮妖，便是程瑜瑾這樣的。

極致人間的麗，卻沒有煙火氣。然而現在，李承璟從程瑜瑾上看到了那人間煙火。

程瑜瑾冥冥之中覺到什麼，轉過頭來，看到了李承璟。

「殿下？」程瑜瑾看到李承璟的那一瞬間，眉眼都笑了，「殿下，太醫怎麼說？」

李承璟的目也不由變得和，他輕手輕腳坐到床上，替程瑜瑾拉了拉被子：「太醫說，你脈象安穩，康健，這段日子隻要好生休息，不要有劇烈緒起伏，不要勞累，就一切無礙。」

程瑜瑾點頭，這些話不消太醫說，也不敢再讓自己累著了。作為太子妃，本來也不需要做重活，唯一要注意的，不過勞心而已。

今天之後，就算是有什麼費心思的事，程瑜瑾也不再管了。什麼都沒有和自己的孩子要。

此刻屋沒有外人，夫妻兩人獨，反倒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為好。李承璟心裡有太多慨，反而覺得用什麼語言都太過淺薄。

他刪刪減減許久，最後說：「你這段時間什麼都不需要心，隻管待在宮裡養胎。趙太醫我已經打點好了，今日之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等再過一個半月，滿三月之期後，我喚他來給你複診。」

程瑜瑾點頭，李承璟握住的手，說：「瑜瑾，辛苦你了。這段時間，我盡量騰出時間來陪你。」

程瑜瑾聽到失笑：「殿下，如果這是真的，我要懷胎十月呢。你若是為此擾了正常秩序，足足十個月，那還了得？」

「怎麼不行。」李承璟十分堅決，「現在我們的孩兒在你肚子裡，我多回來陪你們，不是應該的嗎？」

程瑜瑾雖然推辭，但是這一次聽到李承璟的話，卻很開心。程瑜瑾沒有再推讓，而是笑著預設。李承璟看起來十分慨，說：「外麵雖然天天催，但是孩子對於我，總是十分虛幻，直到今天你說你懷孕了，我才覺得踩在了實地上。我實在不敢想，有朝一日，我也會在這世上擁有自己的妻兒，自己的家庭。」

程瑜瑾聽到心酸，靠過去倚在他肩膀上，說：「殿下，以後等你回家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李承璟聽到輕輕一笑，越發用力地握住程瑜瑾的手。兩人靠在一起，雖沒有言語和親的作，但是前所未有的親近。李承璟眼睛掃到殿角落的棋盤，突然笑道：「瑜瑾，你記得方纔太醫說你懷孕多久嗎？」

「一個月半。」程瑜瑾抬起頭，疑問，「怎麼了？」

李承璟指了指角落的棋盤，笑道：「你算算時間，一個半月，是不是你下棋那次？」

果然，剛才的溫存都是假象，這個人就不能指他說出什麼好話。程瑜瑾麵無表，冷冷瞪了李承璟一眼。

而李承璟毫不收斂，還笑著思索，不知道是在回憶當時的形，還是在暢想未來：「看來我們的孩子出生後，無論男，一定要讓他學下棋。畢竟他可是我用棋贏來的。」

程瑜瑾氣得要打他：「你還說！」

李承璟可不敢讓程瑜瑾用力，趕護住的手：「你氣了盡可打我，但是現在你不能。忍一忍，等孩子出生後，我讓你發泄個痛快，可好？」

李承璟將護的周全，程瑜瑾也不會不知好歹，故意任傷著了孩子。順勢放力道，說：「你注意些，現在還有孩子，你這些話讓孩子聽到怎麼辦？」

李承璟心說他又聽不懂，就算聽懂了也應該知道，但是現在天大地大程瑜瑾最大，他不敢逆著程瑜瑾，於是無論程瑜瑾說什麼，都一口應下：「好，你說得對。」

程瑜瑾瞧著他的明明不以為然卻還連連點頭的神，忍俊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接下來一個半月，程瑜瑾簡直了東宮裡最不得的瓷娃娃，人人見了都繞著走，恨不得連呼吸都放輕，生怕呼吸吹起來的塵傷到了太子妃。程瑜瑾見此非常無奈，除了最開始幾天有點不適應，後麵的非常健康，並沒有不舒服，更不至於脆弱到一下就會傷到。

奈何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李承璟。李承璟本人還要更小心，程瑜瑾拿他沒辦法，隻能隨他去了。

很快，時間就到了四月底，也是趙太醫來複診的日子。

到了日子那天，李承璟特意一下朝就回來，親自陪著程瑜瑾診脈。說是給程瑜瑾診脈，其實李承璟比程瑜瑾這個當事人還要張。

這回趙太醫輕車路，兩隻手分別切了一會，便站起來對李承璟道喜：「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確為喜脈無疑。」

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知道聽到這句話，李承璟懸了一個半月的心纔算落回肚子裡。他先是恍惚，很快眼角眉梢出喜意，眼神晶亮，其中的欣喜之意任誰都能看出來，想疏忽都疏忽不了。

不過，趙太醫的神，卻頗有些言又止。李承璟最擅長捕捉細節，一瞧見趙太醫的表，心裡便咯噔了一聲。

他餘掃了程瑜瑾一眼，程瑜瑾此時沉浸在確定有孕的喜悅中，竟難得沒有注意到外人神異常。李承璟什麼也沒說，站起來道：「趙太醫，孕期有哪些注意事項，你隨孤出來說。」

趙太醫混跡宮廷，一聽太子的話音就懂了。他跟著李承璟走到配殿，李承璟揮手，遣散所有伺候的人，才問：「太子妃此胎，是否有異？」

趙太醫嘆了口氣，心中也頗有些難以言表：「殿下，太子妃胎相極好。隻不過，可能有些過好了。」

趙太醫這句話說的奇怪，李承璟皺眉，突然眉目一，眼中迸發：「你是說，懷的是雙胎？」

趙太醫默默點頭，恭立在側，一言不發。他心裡不無憾，如果是尋常百姓家，兒媳懷了雙胎，哪家不是大賀特賀。可是偏偏，這是帝王家。

如果太子妃生出來一對兒還好，如果是兒子……就有點犯忌諱了。

李承璟也忍不住踱步。他是太子，還是嫡長子，他的子嗣免不了要考慮繼承人的事。如果是對姐妹簡直再好不過，這是全天下的吉兆，但如果是對兒子……

雙胞胎長子，這是會混淆帝脈的。乃是大忌。

宮廷裡對於這種況，最常見的解決辦法，便是趁雙胞胎還沒出生前打掉。寧肯錯殺一萬，也不能放過一個。

偏偏這還是他的第一胎子嗣，如果有了長子，再懷雙胞胎都沒事。

偏偏這樣巧。

李承璟忍不住長長嘆氣，命運總是如此，在他以為峰迴路轉，終於有了自己的家的時候，就會橫一腳，告訴他一切不過是錯覺。

李承璟背著手想了很久，趙太醫也一直低著看地麵，不敢言語。過了一會，李承璟轉過，對趙太醫說：「孤都知道了。你退下吧。」

趙太醫躬，慢慢倒著後退。等退到門口時，趙太醫鬆了口氣，正要轉，突然聽到太子說：「今日之事，若是有分毫泄，孤唯你是問。」

趙太醫心裡咯噔一聲，連忙跪地應下。

程瑜瑾在殿裡坐著，李承璟給慈慶宮所有伺候的宮人都賞了三個月月俸，此刻眾人笑容滿麵，都圍在程瑜瑾邊說吉利話。

程瑜瑾笑著聽了一會，忽然似有所般抬頭，環視殿一圈，發現李承璟不在。

程瑜瑾本能覺得奇怪，問：「殿下呢？」

連翹聞聲也抬起頭來，找了一圈後，說：「不知道，或許太子殿下去和太醫說話了吧。」

程瑜瑾麵上不置可否，但是卻在心裡搖頭。不會的，若是要記孕期注意事項和溫補食譜，有的是宮人太監。宮裡高層一點的太監都是識字的，甚至那些司禮監執筆的太監，文學造詣不比大學士差。這些伺候人的細則讓宮裡人記，不比李承璟更快捷有效？

而且，李承璟大可讓劉義整理一份總結直接遞給他，他不會為了聽太醫說話而放一個人在室的。上次太醫出去後，李承璟很快就回來陪了。

周圍熱鬧熙攘，但是程瑜瑾卻突然失去了說笑的興緻。

過了一會，李承璟回來了。他雖然神如常，可是以程瑜瑾對他的瞭解，非常確定地發現，李承璟有心事。周圍有許多宮人，程瑜瑾住不提，等到晚上後，殿隻剩下他們兩人，程瑜瑾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殿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李承璟頓了一下，淡然道：「沒有，怎麼可能？孕期忌多思，你不要多想。」

程瑜瑾卻更加確定了，不依不饒地追問：「是關於孩子的，是嗎？」

李承璟沉默，雖然沒說，但是程瑜瑾已經知道了答案。坐在塌上，表十分冷靜：「殿下，如果真有什麼事，你還是提早告訴我為好。我與孩子一，若是瞞著我，我對況一無所知，心裡毫無準備，反而纔是害我們。」

李承璟嘆了口氣，他有時候欣賞的聰明理智，也有時恨理智。明明是這樣絕的話，竟然能如此冷靜地說出來。

但是李承璟知道程瑜瑾說得對，雙胎非比尋常，程瑜瑾遲早要知道，不告訴纔是對殘忍。李承璟本來打算等他將形勢控製住，等程瑜瑾有了心理準備後，他再潛移默化、緩慢地告知真相。沒想到，僅僅是一天，程瑜瑾就發現了。

果真，極瞭解他。

李承璟輕輕嘆氣，將程瑜瑾拉到自己邊，輕手輕腳地扶著坐下。他的手掌下意識地護著的腰，說：「瑜瑾，我說的這些話，你要有心理準備。」

「嗯。」

的目澄澈堅定，此刻正專註地看著他。李承璟了，有些不忍，又有些悲傷：「你大概猜出來了，你懷的，是雙胎。」

程瑜瑾聽到隻是恍神了一瞬間，就繼續點頭道：「合合理，我便是雙胞胎，我懷雙胎，並不意外。」

李承璟說不出話來。他如何期盼這個孩子，他如何不想和程瑜瑾一起看著孩子長大，出生，啼哭，本來在今天之前，他都是全心全意地期盼著這個孩子到來。

可是命運偏偏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程瑜瑾很冷靜地說：「我和二妹是雙胞胎姐妹，想來我的孩子也很可能是姐妹。殿下，你說是不是？」

程瑜瑾說完去看李承璟，那雙大眼睛一不地盯著他，猛地泛起淚花來。李承璟捧住的臉，手指輕輕乾眼角的眼淚：「我知道。我已經將訊息下，我會盡我全力，保住你們，保住我們未出世的孩兒。」

程瑜瑾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來：「如果是男孩呢？」

「是男孩也好，一次長子次子都有了。」李承璟小心避開程瑜瑾的肚子，環著的肩膀，攬住程瑜瑾，「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休息，安心養胎。」

程瑜瑾眼淚滿麵，靠在他肩膀上，閉著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