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程瑜瑾懷了雙胎的緣故，明明是眾人期待良久的有孕, 李承璟也沒有宣傳, 反而還給東宮的宮人下了口令，嚴外傳。

程瑜瑾確診有孕在四月底, 一轉眼，就到了二皇子和竇希音婚的時候。

大婚這日，楊皇後張羅的特別熱鬧, 可謂窮奢極，無所顧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許多儀製超出了皇子大婚的規製, 甚至近太子。

婚是代表男子年的一個重要分水嶺, 皇子也是如此。在賜婚旨意後不久, 皇帝就召集禮部給二皇子選了封號，敕封他為壽王。

當初選封號的時候, 楊皇後明裡暗裡往書房走了好幾次, 試圖給二皇子挑秦、漢之類的封號，但是皇帝十分堅決, 沒有理會楊皇後特意挑出來的那幾個字, 而是最終擬了「壽」字。

壽，長壽也。這是一個父親對於兒子最悠長的，但絕不是一個帝王對於囑意繼承人的態度。

名字是一出生就起的, 但是封號卻是年後才擬，從封地和封號上能看出來許多東西。若是以國為號，比如秦、楚、齊、漢等, 越是強國越能表明帝王的重，如果是以吉祥寓意為號，比如榮、寧、康、壽等，便最能現皇帝心裡對於這個兒子的定位。

壽這個封號一出，即便前朝正因為二皇子大婚而喧喧嚷嚷，但是瞧見聖上親自拈的名號，一半的臣子都沉默了。

帝心屬意，越發明確了。在皇帝心裡，他當然偏從小承歡膝下的次子，但是也僅僅是兒子罷了，一輩子平安長壽，就是皇帝對於二皇子所有的期盼。太子殿下在皇帝心中繼承人的位置，無可搖。

楊皇後心裡很打擊，但是還不肯放棄，卯足勁給兒子大辦婚禮。嫁妝聘禮這些朝廷法度都是有明確規定的，皇太子多抬，親王多抬，郡王多抬，黑紙白字，明碼標價。楊皇後不能逾越，就一心壯大排場，有和當初李承璟大婚別苗頭。

程瑜瑾也去壽王府參家宴，作為全場份份量最重的人，是最後一個軸出場。到位後，婚禮流程才能開始。

程瑜瑾看到周圍的擺設和排場，笑而不語。期間有人悄悄湊上來試探程瑜瑾的話音，程瑜瑾隻是笑著，一口一個「壽王大喜」、「弟妹有福」，別的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僅是這幾句話就夠了，程瑜瑾是皇帝親口賜婚的太子妃，就連楊皇後和楊太後都挑不出程瑜瑾的錯，人家是儲備皇後，和一個普通王妃比什麼比？

而且，竇希音是如何被賜婚的，雖然沒人說，但是私底下誰不清楚？婚前有這麼大的汙點，低調做人都嫌不夠，竟然還敢張揚，實在是覺得丟臉丟的不夠多。

眾人看到程瑜瑾從頭到尾落落大方的舉止，越發覺得這纔是未來國母的氣度，相比之下，楊皇後這樣胡攪蠻纏的做法，倒有些小家子氣了。

賓客心中一半唏噓，一半不屑，但是還是熱熱鬧鬧地捧著皇後的場子。

來參加皇子婚宴的誰也不會是傻子，其中又有些人，在竇希音進王府拜堂的時候，忍不住將視線投向新娘子寬大擺下的肚子。

婚禮舉辦的這樣急，不知道，是不是……

說來也是巧，新孃的禮服都寬大，層層疊疊套下來，難免看起來要比原來胖一些。結果這樣一來，有心人越發篤定竇希音著急辦婚禮是有鬼了。

等拜堂結束後，新人送房，程瑜瑾份尊貴，本來也不是熱鬧的格，現在肚子裡還有胎兒，更加完全沒有去鬧房的興緻。程瑜瑾派了連翹去房代替出麵，自己就回前麵宴席了。

程瑜瑾如今是場上當之無愧的中心人，往宴席走，很快就跟來一大幫人。眾人上來笑盈盈地和程瑜瑾打招呼，寒暄一二後，次第座。

程瑜瑾自然坐在首席，沾了的，程家也能因此坐到上座。慶福郡主見到程瑜瑾，笑著打了招呼，恭敬又微妙地詢問了程瑜瑾近來狀況，就安靜坐下了。

為母親，有朝一日，竟然要坐在養下首。不止如此，慶福郡主今日能坐在這裡，但是託了養的福。

慶福郡主心裡深深嘆了口氣。

沒一會，徐家人也過來了。程瑜瑾這一桌坐的都是親近東宮的一係，有程家人，也有淑妃的孃家徐家。徐大太太和程敏趕來和程瑜瑾打了招呼，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徐大太太試圖和程瑜瑾搭話，道：「太子妃今日氣真好。」

程瑜瑾笑了，說：「謝徐大太太言。」

徐大太太雖然存了討好程瑜瑾的心思，但是這句話還真不是奉承。程瑜瑾今天的氣當真非常好，穿了一正紅衫，臉白裡紅，坐在這裡明麗照人，芒四。

徐大太太目的是搭話，然而看見程瑜瑾，也真存了些羨慕的心思。今天雖然是壽王妃大喜的日子，但是竇希音全冠霞帔，不及太子妃一半容。

話題漸漸轉到家常話題上，有人問起靖勇侯夫人，程瑜瑾搖搖頭，說：「我今日還不曾見過，可能正在什麼地方和人說話吧。」

程瑜墨的資歷還不足以坐到第一桌，即便是太子妃的妹妹。然而今日這種大場合，程瑜墨不往程瑜瑾前湊，還能指太子妃主去找你說話嗎？程敏聽到心裡嘆了一句，搖搖頭不肯再多提。

聽說，這段時間，程瑜墨和婆婆的關係更加張了。程瑜墨進門已經快兩年了，但是自從流產後再無懷孕的跡象，哪個婆家見狀都要著急，而霍薛氏還是那種，霍家如何飛狗跳，想想就能猜到。

們說了會話，便開始上菜了。宴席間，楊妍像隻開屏的孔雀一般湊到程瑜瑾這一席，老遠便能聽到的笑聲：「臣婦招待不週，太子妃切勿怪罪。」

程瑜瑾舉著筷子在邊角料上點了點，完全沒有吃東西意思。聽到楊妍的聲音，順勢放下筷子：「竇夫人客氣，本宮來參加二弟的婚宴，並非外人，如何需要招待？」

楊妍一噎，一下子沒接上話來。楊妍沒有其他夫人們想的那麼深，今日實在是揚眉吐氣，得意非凡。盼了七八年，今日的兒果真了皇妃，這讓楊妍怎麼不高興？尤其今日作為嶽母，沒有在霍家主持大局，而是藉口壽王府無主事之人，是跟到壽王府來安排宴席。

皇帝和皇後貴為帝後，即便是兒子婚，他們也不可能出宮親臨壽王府，但是高堂不在，自然有楊皇後邊的嬤嬤出來主持局麵。楊妍作為新孃的母親，卻在新婚這一天來壽王府越俎代庖，說得好聽些是熱心，說得不好聽些，是上趕著。

但是當事人楊妍卻一點都不覺得，今日得意極了，尤其是看到宜春侯府的人，越發要上來比較兩句。楊妍在程瑜瑾麵前擺弄了很久，明裡暗裡地顯擺楊皇後對竇希音的看重，顯擺竇希音的陪嫁多麼厚。

程瑜瑾端坐首席，始終隻是微笑著點頭，不搭話也不冷場。等楊妍終於顯擺夠了，像花蝴蝶一樣去招呼另外一席的時候，徐家大太太實在忍不住，低聲音說道：「竇夫人今日委實熱。隻不過畢竟是親家母，不留在竇家主持婚宴，來壽王府做什麼？」

另一位徐家聽到了，住說道：「我年紀輕，有些事想的不周全。我倒是想著，等日後我有了兒，務必要端起親家母的姿態，讓男方千恩萬請地娶自家閨，斷不會自折價，幫著男方招待宴席。」

席上眾人聽到，瞧了那個說話的媳婦一眼，都悄悄去看程瑜瑾的臉。程瑜瑾什麼都沒說，彷彿沒聽見一般，低頭吹杯中的茶。徐大太太這便放心了，佯裝惱怒罵道：「太子妃麵前，不得胡言語。」

說完，徐大太太眼含歉意地對程瑜瑾說：「抱歉，太子妃，家裡晚輩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程瑜瑾笑笑，說：「徐家快人快語，無妨。」

徐大太太語氣雖然是斥責，但是神態卻並無生氣的樣子。這個說話的媳婦是晚輩，年紀輕輩分淺，能仗著年無知，說出席麵上眾人都想說而不能說的話，事後長輩訓斥一句年輕人不懂事就能掀過，還能藉此討好了太子妃。徐大太太雖然上罵，其實心裡對媳婦的機靈十分滿意。

這時候席上端來一條魚。程瑜瑾問到味道，猛地一陣噁心。這噁心湧上來的又急又快，程瑜瑾忍不住掩住，撇到一邊一陣陣乾嘔。

這個變故把所有人都嚇壞了。端著魚的丫鬟膝蓋一，當時就跪倒在地，不斷磕頭說：「並不是奴婢，奴婢什麼也沒做。」

然而其他人哪有心思理會小丫鬟，們紛紛站起來，張地著程瑜瑾。好在在座幾位夫人都是有過生育的，徐家一個夫人靈機一，試探地說：「魚味腥，太子妃聞到魚噁心，是不是……」

程瑜瑾實在沒想到一切曝來的這樣快，此刻喜宴上一半的人都停下筷子，一不地著程瑜瑾這裡。程瑜瑾好容易忍住噁心，蒼白著臉點點頭：「沒錯，已經三個月了。」

懷孕的事瞞不過眾人，等過幾天肚子大起來，遲早要傳得朝野皆知。可以不主說，但是此刻眾目睽睽之下，如果否認，那就是撒謊了。

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反正隻說懷孕，至於懷的是雙胞胎一事，能瞞多久是多久。

徐大太太沒忍住，當即喊了句「天吶。」等反應過來，實在又喜又驚，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

「哎呦，太子妃，您和太子真是的……也未免太過慎謹了吧。這麼大的喜事，都三個月了，還不告訴我們？」

程瑜瑾隻能笑著，一副早有算的模樣，坦然接眾人的道喜。

然而實際上……也不想，也很無奈。

太子妃有孕，而且已滿三個月的訊息立刻像長了一樣傳遍喜宴。所有人聽了都十分高興，於公這是皇太子的頭一胎子嗣，是國家宗廟之喜，於私，懷孕擱在哪一家都是好事，而且是在婚宴上發現了，大家都想上來沾一沾喜氣。於是婚宴的後半截，所有人都爭相來給程瑜瑾道喜，至於真正的主人公壽王妃竇希音，倒沒人注意了。

楊皇後花了大價錢給二皇子辦婚禮，最後，眾人記住的，竟然全是太子妃有孕。竇希音風頭被搶了個乾淨，隻能說世事難料。

竇希音第二天進宮叩見婆母，都在委委屈屈地和楊皇後訴苦：「姨母，我看就是故意的。不然已經過了前三個月，早不宣佈晚不宣佈，偏偏挑在我的婚禮上，可不是故意下我麵子嗎？」

楊皇後也覺得很沒臉，然而麵終究是小事，楊皇後更多的，是到擔心。

李承璟全須全尾地回來了，這一年半他聲日隆，朝以來從無差錯不說，還接連辦了好幾樁漂亮的差事，十分得民心。如今朝野中說起太子，都是眾口一致的好評。

他這個太子唯一不完的地方，就是至今未有子息。皇太子說白了是為了國家穩固，如果李承璟遲遲沒有兒子，那他這個太子之位，就說不得穩固。

可是現在，程瑜瑾懷孕了。而且一出場即巔峰，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前三個月。楊皇後想到這裡十分憋悶，這兩個人一個賽一個心黑手黑，明明都是強者段數，為什麼還這麼能茍？

第一個月瞞著不讓人知道，是怕孩子被人加害，楊皇後可以理解，前三個月不說，是怕折了孩子的福氣，楊皇後勉強也能理解。但是都到現在了，還瞞著，要不是程瑜瑾聞到魚腥味反胃，鬼知道外人什麼時候能知道真相。

東宮這對夫妻，未免也太謹慎、太能茍了吧？

如今宮裡的人十分理解楊皇後此刻的心，他們對於太子和太子妃也十分無語。小明害怕被人加害，所以不敢公佈懷孕，但是太子和太子妃為什麼也這樣？他們對於自己的戰鬥力，莫非有什麼誤解嗎？

楊皇後心十分一言難盡，竇希音見皇後臉不太好，不敢歪纏太久惹皇後厭棄，很快就收斂了哭容，說：「姨母，他們這樣做，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裡。現在他們還沒有大，尚有挾製的機會，姨母，您看何妨趁著這個機會，往東宮送幾個眼線過去？」

眼線？楊皇後看向竇希音，口氣不善：「你以為本宮沒有試過嗎？但是進去的人，沒過多久就沒了靜，本宮前前後後已經折損了不人手。」

竇希音低聲音，說：「那就送一個明正大，讓程瑜瑾不能私底下理了的眼線。」

「你是說……」

「東宮僅有太子妃一人，先前為了子嗣，尚有可原。但是如今太子妃已經懷孕，不能再侍奉太子，早該充盈東宮，為太子挑選侍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