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說話擲地有聲，眼神決絕。語氣很是瘋狂, 可是看的眼睛, 就知道是冷靜的。

並不是崩潰狂妄地放狠話，真的會做到。

兩個嬤嬤手裡不知道沾了多人的, 往常也有過宮竭力反抗但還是失去了孩子，為此嘶吼尖，絕地咒罵們。兩個嬤嬤頂著那些那些尖銳的喊聲都不為所, 但是這一刻，麵對程瑜瑾清亮的眼神，字字清晰的話, 們竟然猶豫了。

兩人不由相互對視一眼。程瑜瑾和們理過的人不太一樣, 是太子妃, 楊太後不是皇帝的親母，可是太子卻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如果程瑜瑾弱弱, 們尚可依靠楊太後躲過一劫, 但是現在顯然，程瑜瑾是十分記仇, 也擺明瞭要報復的。

在後宮, 這樣的人是最不能得罪的。貌會消逝，可是一個人的心手腕卻不會。程瑜瑾畢竟是太子妃，如果這一胎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楊太後或許不會有事，可是們兩個普通宮廷嬤嬤，是絕對杠不過太子妃的。

宮裡的人最薄涼, 但也最惜命。誰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給別人鋪路，見程瑜瑾如此狠勁，兩個嬤嬤都遲疑了。們這一遲疑，程瑜瑾就找到了機會，又用力砸了一個花瓶，見機離包圍圈。

楊太後皺眉，用力拍了下床榻：「一群廢，如今你們連哀家的話都敢不聽了？」

楊太後最近在養病，說話總是有氣無力的，突然抬高聲音，倒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楊太後的嗓音是蒼老沙啞的，宛如一把生鏽的鋸子劃過枯木，那裡麵的偏執強橫令人驚心。

兩個嬤嬤反應過來，無奈地互看一眼，隻能繼續向程瑜瑾去。形勢比人強，明知道得罪太子妃以後要遭殃，但是如果們不作為，現在就要遭殃了。既然避無可避，趁這個機會摁死心智強大但目前還勢弱的對手，纔是明智之舉。

慈寧宮的人近得越，杜若再藉機推倒周圍的擺設，這些人已經不會避開了。程瑜瑾皺眉，手裡悄悄從趙太醫那裡拿到的末。可以用末刺激這些人眼睛，趁機逃，但是這樣一來，襲擊太後邊的人，不敬不孝的名聲就扣死了。程瑜瑾正在權衡利弊，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嚷聲，好幾個人驚慌失措地嚷嚷「走水了」，與此同時，還有一煙從窗裡飄進來。

大殿裡的人猝不及防，都被嚇住了。尤其是楊太後，本來就在生病，猛地被外麵的聲音一驚，鼻子裡又聞到嗆人的煙霧，當真以為慈寧宮失火了。楊太後大聲疾呼，太監嬤嬤們聽到太後的聲音趕往回跑，結果因為看不清路砰砰砰撞在一起，一派人仰馬翻。

程瑜瑾一聞到這個悉的味道心裡就有譜了，趁著大殿裡短暫的混，立刻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跑。程瑜瑾雖然也吸到了白煙，可是前幾天因為送李承璟出行，準備了好些艾草，日日為李承璟用艾草熏，對這乾艾草的味道非常悉，所以不至於像慈寧宮的人一樣無頭撞。

楊太後邊的人乍然聽到走水，又聞到白煙，對失火信以為真，所以才慌了陣腳。等有人反應過來這不是煙霧，而是艾草的味道時，大殿裡已經不見程瑜瑾的影了。

劉義在外麵接應到程瑜瑾，真是嚇得肚子都了。劉義連忙上前扶程瑜瑾上步輦，道：「太子妃，奴才按您的吩咐製造了子，您沒事吧？」

程瑜瑾搖頭，來不及說話，剛坐穩就立刻說：「快去乾清宮。」

出行前得到了趙太醫報信，早就料到了楊太後的打算，自然也對楊太後的暴行準備了後招。出宮的時候特意留下了劉義，就是為了在外麵有照應。現在看來劉義果然沒讓失，當時隻來得及代趁機製造子，卻沒想到劉義竟然利用艾草和喊聲製造恐慌，讓慈寧宮的人自陣腳。

程瑜瑾有孕在，走路的速度怎麼比得上別人全力跑步，所以提前準備了步輦。果然，太監抬著腳程快多了，不等慈寧宮的人追來，他們就已經到了乾清宮。

此刻乾清宮前太監臣子來來往往，許多人都朝程瑜瑾這裡投來探究的目，乾清宮是皇帝起居的正宮，並不是一個人可以隨意踏足的地方。

程瑜瑾沒有理會周圍的人，而是頂著眾人驚訝質疑的目，一步步走上乾清宮正階，隨後斂容跪下，手掌疊橫在前，高聲道：「兒臣求見陛下。」

說完，不顧已經顯出形狀的肚子，深深拜伏在地。這一番靜不算小，早就有人跑進去通知皇帝，沒一會，就有一個抱著拂塵的公公走出來，說道：「太子妃有孕在，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起來吧。」

程瑜瑾卻不管，依舊跪在地上，朗聲說：「兒臣有事求見陛下，陛下救命。」

當朝太子妃當著眾人的麵跪在乾清宮前，本來就已經夠引人注目，還說出這種話來，影響力非同小可。太監斂了聲，不敢做主，又折走了回去。

殿裡許久都沒有靜，程瑜瑾始終筆直地跪著，雖是求人之姿，但風姿筆，毫不見卑微狼狽。過了一會，皇帝從裡麵出來了，瞧見程瑜瑾，眉頭皺得更：「你這是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行人追喊著從巷道沖乾清宮廣場。楊太後被氣得暴跳如雷，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膽敢用乾艾草熏慈寧殿，並且造謠走水。這簡直是在楊太後的臉麵上踩，楊太後下令讓人追，務必將以下犯上的人逮回來。

太監們奉了命，完全不敢疏忽。他們路上遇到了幾個穿著東宮服飾，但是行鬼鬼祟祟的人，其中有一個手裡還拿著艾草。慈寧宮太監們瞧見大喜，卯足勁追這幾個人。他們原本以為追到這群人再輕鬆不過，結果一路就和捉迷藏一樣，時斷時續，時有時無，慈寧宮太監被搞得疲憊不堪，又著急又窩火。等再一次發現他們的靜後，慈寧宮的人立刻不管不顧直追，結果一不小心，便跑到了乾清宮廣場。

為首的太監眼尖，一眼就到了臺階上站著一個明黃的人影。全天下能穿這個的不做第二人想，而跪在萬歲跟前的，不正是他們一直尋找的太子妃麼。

慈寧宮的領頭太監心裡一突，立刻明白自己中計了。這時候他再瞧東宮的太監們，哪裡有人手裡握著艾草？慈寧宮的太監明知中計，但是皇帝麵前不敢不敬，趕齊刷刷跪下。

皇帝站在臺階上，下麵你追我趕穿著慈寧宮服飾的太監，再看看跪著請「救命」的太子妃，然大怒，拂袖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凡說話的場子程瑜瑾從來沒有輸過，眼中立刻流下一行清淚，不顧隆起的大肚子，深深給皇帝叩了一頭：「父親，兒臣有罪。」

聽到那聲「父親」，皇帝恍惚了。他膝下有兒有，卻從來沒有被人喚過「父親」。甚至李承璟恢復份後，也始終喚他陛下，從沒過父親。

程瑜瑾戲烘托的恰到好，沒有被哭耽誤時間，僅是流下一行清淚後，就悲痛而堅強地說：「兒臣今日本在東宮裡養胎，突然被太後娘娘到慈寧宮去。太後娘娘不知聽了何的謠言，竟然覺得兒臣這一胎不吉利，想讓宮廷嬤嬤強行推拿，流去胎兒。兒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冒死前來打擾父皇。」

程瑜瑾說完後再無言語，隻剩眼淚無聲地從眼睛中落下。這時候楊皇後也聽到風聲，匆匆在竇希音的攙扶下趕到乾清宮。皇帝聽完程瑜瑾的話，一抬眼見訊息格外靈通的皇後，再掃到跪在牆下的慈寧宮太監，格外憤怒地摔了下袖子：「荒謬！」

楊皇後急了，今日並不知道楊太後的打算，突然聽到宮外喧囂，接著竇希音急急忙忙跑進來報信，楊皇後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楊皇後心知不好，連忙站起就往乾清宮跑。但是趕慢趕，還是晚來了一步。

楊皇後看見皇帝了真怒，連忙往前走了兩步：「陛下，此事必有，請您暫且息怒……」

「放肆！」皇帝冷冷對著楊皇後吼了一句，「朕做事，何時得到你來指點？」

楊皇後從沒見過皇帝如此模樣，養尊優二十多年，甚至沒有人和大聲說過話。此刻皇帝當著眾多宮人的麵對發飆，楊皇後驚退了一步，要不是竇希音扶住，站都站不穩。

「陛下！」楊皇後捂著心口，也作勢要跪。皇帝卻完全懶得看，讓前太監把程瑜瑾扶起來，說：「宣太醫來，瞧瞧太子妃有沒有被傷到胎氣。」

說完，皇帝冷冷掃了眼臺下，道：「將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奴才，全部關起來。」

「諾。」

程瑜瑾由宮人扶著站起，到乾清宮側殿診脈。在診脈時，其他人都等在外殿，皇帝臉鐵青，楊皇後咬著，幾次言又止，而竇希音扶著楊皇後，低垂著眼睛，眼神閃爍。

診脈結果不是一會就能出來的，這時候楊太後也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來了。楊太後一見著皇帝，就沉沉說道：「皇帝，聽說你今日大肝火，連皇後都嗬斥了？」

皇帝在這種景下見了楊太後，心著實複雜到極致。最終，他還是忍住緒波，一如往常般向太後問好：「太後，您怎麼也來了？」

楊太後輕笑一聲，聲音極冷：「哀家不來，恐怕皇帝就要給楊家治罪了。哀家路上聽人說，太子妃口口聲聲聲稱哀家要謀害肚子裡的皇嗣，還要強行給流產？」

皇帝沒說，但是沉默顯然表明瞭態度。楊太後冷笑一聲，道：「可真是齊天大冤。哀家何時說過要謀害的子嗣，隻不過是想讓有經驗的嬤嬤一的胎相罷了。」

其實楊太後這話倒也不算說謊，然而皇帝剛才親眼看到慈寧宮的人追逐東宮之人，甚至都追到了他的乾清宮，而現在楊太後也承認，說要讓有經驗的宮嬤嬤給程瑜瑾胎相。皇帝已經當了多年的帝王，哪裡不知道後宮那些見不得的私，所謂胎正胎，不過是這些老雜碎磋磨宮嬪妃的手段罷了。

曾經皇帝念在楊家勢大，他們這樣理懷孕的宮，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忍了。但是皇帝沒想到，堂堂太子妃，上了皇家玉碟、正有孕的超品皇妃，居然也被他們這樣對待。

竟然猖狂囂張、無視天理到這種地步。

楊太後完全沒有料到自認為問心無愧的一番話，聽在皇帝耳中，竟然完全起了反效果。一個人的風評是非常重要的，楊太後慣常跋扈，皇帝先為主，即便聽到辯解的話，也覺得楊太後在顛倒黑白。

楊太後自忖皇帝冷靜下來了，便不不慢丟擲第二道驚雷，道：「其實哀家想讓人給太子妃胎相，也是事出有因。太子妃才六個月，肚子都快趕上尋常人八個月，多半，懷的是雙胎吧。」

雙胎？皇帝皺眉，帝王家的第一胎是雙胎極為犯忌諱，如果是兒還好，如果是兒子，會混淆帝脈，歷來被視為禍國生災之兆。為了保護國運，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皇帝或者太子的第一胎是雙胞胎，一般都是直接打掉的。

即便隻有一半的可能，可是直接打掉，那就是零風險。

程瑜瑾，懷的竟然是雙胎嗎？

皇帝心念幾轉，最後沒有表態，隻是沉聲說：「朕已經派了伺候朕的醫去給太子妃診脈，無論是與不是，片刻便知。」

過了一會，幾個醫出來了。他們躬著腰，見到皇帝、太後後立刻下跪：「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太後娘娘千歲，皇後娘娘千歲。」

「起吧。」皇帝揮手示意他們起來，問，「太子妃如何了？」

為首的醫著自己的花白的鬍鬚，說：「太子妃胎相穩固，懷相非常好。隻不過今日了不小的驚嚇，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靜養。」

皇帝點頭，說：「你給開些固本培元、安胎養神的葯，以後每旬去請平安脈，便你去吧。」

老醫躬，應道：「微臣遵命。」

皇帝的用太醫去給太子妃請平安脈，竇希音心裡一涼，太子在皇帝心中，位置竟然這樣高嗎？

楊太後見皇帝說來說去都沒有問到要點上，反而還安排自己的醫去給太子妃請脈，楊太後看不過去，主開口問：「太醫，哀家問你，太子妃如今，是不是懷了雙胎？」

老醫停了一下，似乎是擰眉思索，片刻後躬，明明白白回道：「微臣醫卑淺，並未發覺。雙胎前期很難診斷，得等到臨產前後才能確定。太後放心，微臣日後必然加倍留心。」

留在外麵的劉義聽到這裡明顯鬆了口氣，楊太後聽到醫說不是雙胎，十分懷疑：「你這話可當真？是不是診錯了？」

老醫掀袍子跪下，低頭道：「微臣才疏學淺，請太後治罪。」其他幾人也跟著下跪，一齊請罪。

這些可是專程給皇帝看病的班子，楊太後公然質疑，還大剌剌讓人跪下請罪，皇帝已然不悅地皺了皺眉。皇帝很快將緒下，說：「太後，事到如今已經夠了罷，外麵天都黑了，再鬧下去，恐惹臣子笑話。」

皇帝的人親口給太子妃作證，楊太後也沒有辦法。在後宮橫行無忌，但是在皇帝麵前，卻不得不讓步。楊太後隻好點了點頭，道：「哀家也累了。今日就到這裡，都散了吧。」

宮人齊齊跪下恭送楊太後。楊太後轉，纔要走路，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太後留步。」

此刻所有人都跪著，這一聲就尤為明顯。楊太後回頭，看到明黃的罩簾之後，正站著一個臉蒼白、毫無的子。

程瑜瑾被丫鬟扶著，一副勉力站立的樣子，卻還是直脊樑，不卑不地說：「太後勞累，兒臣不敢阻攔。隻不過，太後素來明理，今日會誤會兒臣，不得是有心人挑撥。」

程瑜瑾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停駐在竇希音上：「此人挑撥東宮和太後的關係，意圖謀害皇嗣，其心可誅。壽王妃，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