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亮

第二天，夏至是在門外悉悉索索的聲音中醒過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還沒有亮。然後，到了大青茸茸的大爪子。一扭頭，原來大青也醒了，兩隻前爪到炕沿上，烏黑的大眼睛瞧著它。

夏至朝大青做了個噓的手勢，讓它不要，然後，就輕手輕腳地下了炕。

推開屋門，夏至愣住了。

田氏也打了個愣怔。

母倆對視片刻，就都轉開了視線。

田氏看來已經起來一陣子了。穿了洋紅的長褙子和豆沙綠的百褶，這顯然不是農婦的打扮。也隻有這個時候，夏至纔想起來，田氏的份還是秀才娘子。

今天田氏要往府城去找夏秀才，所以才穿了這樣一套，而且借著堂屋的燭，夏至可以看到，田氏是經過了心的打扮的，臉上用了脂，眉眼也細細地描畫過，就是發髻也梳的比平時不同。除此之外，還將不常戴的兩件首飾都戴上了。

到府城去要起早，如果想一天打個來回更要如此，但也沒必要起的這樣早。

雖然塗了脂，但田氏的眼睛下還是顯出兩塊青黑來。田氏昨天晚上並沒有睡好，或許本就是整夜沒睡。這麼早起，是為了趕在夏家老三夏雲漢的前頭。田氏歷來就是個極有心勁兒的人。

夏至無話可說，就要轉回來。

田氏住了：“一會你做飯，今天就別吃蛋了，等你爹下晌回來。”

“哦。”夏至答應了一聲，又問田氏，“這麼早，你咋去？”

“不用你心，今天你就在家老實待著，別往後院去了，知道不？”田氏看了一眼跟在夏至後的大青狗，語氣有些嚴厲地道。

夏至沒吭聲。

田氏瞪了夏至一眼，又檢視了一下手中的錢袋，開了後門出去。夏至忙跟出來，就看見田氏往村東頭走了。村東頭有家雜貨鋪子，那有拉腳兒的車，田氏肯定又是去那兒雇車了。

不知道夏三叔出發了沒有。

夏至這麼想著，就往後院張了一眼。後院靜悄悄的，大門還關著。

回去睡了個回籠覺，夏至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放亮。夏至起，開始一天早上的忙碌。

吃過了夏至做的飯，夏橋就抗了鋤頭要下地。

“哥，你晌午回來吃飯不？”夏至問。

夏橋點頭：“我晌午回來，下晌就不去了，等咱爹回來。……咱爹沒那麼容易答應，我會勸咱爹的。”

“嗯。”夏至點頭。

“我也會勸咱爹的。”夏樹要跟夏橋一起下地，臨走的時候也對夏至說道。

夏至瞇眼：“昨天你咋啥話都沒說？”

夏樹著腦袋，討好地笑，然後追在夏橋後跑了。

天還早，夏至已經將屋裡屋外收拾妥當，正打算出門，就聽見後門外大青的聲。

早上起來，看到後院大門開了，就打發了大青回去。現在，大青又跟著小黑魚兒來了。

“十六，吃飯了沒？”小黑魚兒進來，背著手笑嘻嘻地看夏至。

“吃過了。老叔，你吃了沒？”夏至笑。

“我也吃啦。”小黑魚兒笑嗬嗬，將背著的手出來，遞給夏至一個白麪的包子。“這個給你。”

“老叔，你留著自己吃吧。”夏至趕忙推讓。

夏家是大興莊的富戶，夏老爺子幾口人日子過的不錯，但因為本地不產麥子，所以白麪還是貴的。小黑魚兒也不能常吃。

“我吃過啦，這個是給你的。”小黑魚兒執意地讓著。

“那咱倆一人一半吧。”

“都給你。我一會有好吃的。”

夏至想了想，將包子接過來，剛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包子是素的，餡兒是切的細細的鮮薺菜、剁碎的豆腐和碎條，味道調的相當鮮。

“好吃不？”小黑魚兒看夏至的樣子，比自己吃了還覺得高興。

“好吃。”夏至連連點頭，“是我做的？”

“嗯吶。”

夏老太太的廚藝相當不錯，尤其是在調變餡料方麵。

“老叔，三叔去府城了嗎？”

“去了，起大早去的。”

“田來娣也是起大早去的。”

“沒事兒。”小黑魚兒讓夏至放心，“我打聽了，今天早上隻有老拐的車去府城，三哥搭的是老七往府城送貨的車，肯定比他們早到。”

聽小黑魚兒這麼說，夏至就放心了。

小黑魚兒又問昨晚上田氏有沒有為難。

“就勸我來著。”夏至沒詳細說。

“今天晚上，我還讓大青來給你做伴兒。要不，我也來給你做伴兒吧。”

“今天看看再說。”

“嗯，等大哥回來，看他咋說。”

吃過了包子，夏至打量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今天穿了件嶄新的豆青小袍子，前掛著長命鎖，頭上的朝天辮也放了下來。小傢夥長的好，又這樣穿戴起來，簡直比夏至前世看的電視劇裡麵的紅孩兒還要靈可。

“老叔，你這是要去乾啥？”夏至問。

“一會跟你爺吃丸子去。”小黑魚兒告訴夏至。

夏老爺子在村中很有聲，而且念過私塾，字寫的漂亮，所以遠近的人家辦事，總邀請他去坐賬桌子。坐賬桌子的人都會到特殊的禮遇，自然也會跟著吃席。而現今的辦事的席麵上，必有至一道丸子，所以坐席也做吃丸子了。

像小黑魚兒這樣七歲的娃娃，跟著夏老爺子坐席，不算人數。

“是哪家辦事啊？”夏至跟小黑魚兒嘮嗑。

“是西頭大榆樹下老田家娶媳婦。”小黑魚兒對村子裡頭的事門兒清。

說著話，就有個虎頭虎腦、胖乎乎的小小子跑來找小黑魚兒。

“老叔，爺你。”

這是夏老爺子要帶小黑魚兒出門了。

小黑魚兒不敢怠慢，忙帶著大青走了。小小子落在後頭，還歪頭瞧了夏至一眼，把夏至給逗笑了。

“小五，忙啥，跟姐玩會兒不？”夏至逗小胖子。

“我、我回啦，我、我娘我。”小夏林紅了呼呼的包子臉，小胖絆了一下，顛顛兒地跑走了。

“好玩的小娃。”夏至心裡正想著，就聽得後門簾子響。

三個小姑娘魚貫而，一水兒的短上襦，花布。

夏家在夏至這一輩兒有六個孩子。除了夏至的大姐大月兒在府城裡，二姐六月已經出嫁，就是眼前的三丫頭五月，五丫頭七月，還有六丫頭臘月。

夏至和七月、臘月同歲，的生日最大，五月比們都大兩歲。

小姑娘收拾的都利落，笑嗬嗬地進來，往炕上坐了。

“四姐，”七月有一雙大眼睛，誇張地左右張了一下，一驚一乍地問夏至，“咋大娘不在啊？”

昨天田氏在後院吵的那麼厲害，幾個小丫頭都在院子裡聽見了，現在是明知故問。

夏至就不搭茬。

“大娘昨天傍晚回來，今天這麼早又走了，是上哪了，忙活啥呀？”七月笑又問，一邊打量著夏至，笑的有些意意思思。

五月著帕子，角含笑，從眼簾下瞄夏至。臘月微垂著頭，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

夏至菜刀眼。小丫頭們的心思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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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月亮